第44章
……山神?
没想到小花会问这种话,
而且许双双更没想到的是,进入镜阵这么好一段时间了,居然碰见了一个能看见她的小小花。
他很希望碰见山神吗?
难道是……希望山神能来解救他?
“……我不是山神。”她心底有些发酸,不愿骗他, 轻轻答了, 探手摸摸他的脸, 继续蹲下身帮他擦脸上的脏东西。
小花似乎楞了楞, 一时也没做声,
他看起来不知是失望还是落寞,垂了眼睫,
再察觉到她的动作, 便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躲,但被她拉住后, 也不抗拒了,只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再开口,
“那……你也是被大人抓进来的?”
嗯?被大人抓进来?
她记得“大人”这个称呼, 早前在小花的记忆里,他就是这样称呼那个地宫主人的。
而且结合前面来看,这个“大人”很有可能就是逃到下界的白婵灵宠。
不过, 眼下许双双一时没想到该如何向小花解释自己的出现。
但也许是兀自解读了她的沈默,眼前的小小花扶住她走神到停了动作的手, 将她手里的布巾往回推了推。
“你不……不用……给我用这些,”他稍稍直起身子, 偏开眼睛低声道:“这些好东西,你得……你得, 自己留着。”
“……自己留着?”
许双双一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这里,很难熬的, 缺……缺衣,少食……,这种布巾也……也很珍贵呢。”
明明是不大的年纪,可他垂眸开口时认真又严肃。
原来是这样,
小花或许已经默认她也是被“大人”抓进来,很善良地叮嘱她身上的贵重资源要收好,
因为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要被扔进哪个洞穴里去面对怪物,得珍惜手头上现有的东西。
他这样好心,让她原本要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她择了另一个自己一开始就记挂在心的问题。
“这个……嗯,那里之前长了……别的东西,大人说……不好,就给我,弄掉了。”
长了别的东西?弄掉了?
小花越是神色平静地说起这件事,她心里就越难受。
哪有这样的。
可偏偏她现在无能为力,做不到任何别的事情,
这感觉何其熟悉,她曾经化作小雏菊陪伴在小小花身边时,不也有相同的感觉吗?
难道这是谁的恶作剧?
一定要让她三番五次体验这种无力感?
心绪覆杂,许双双有些沈默。
“你……你饿吗?”
见她又不说话,小花有些不自在似的,下意识问了她一句话打破这种沈寂,而后转身将之前那碗古怪的绿糊糊端了过来。
盯着那东西楞楞眨了眨眼,许双双只觉得光是看着都开始喉咙发痛。
大概她的眼神一时直白得不加掩饰,小花像是迟一步反应过来,很快又把那碗东西收回去拿远了些,他略显慌张地低声道:“对不起,你是……刚进来吧,吓到你了,你肯定……一下接受不了……”
小花好像更不自在了,
像是觉得自己贸然把那东西拿出来要给她吃实在欠考虑,羞愧得厉害。
那团被焦虑担忧裹挟着压在心头的愁云再捱不住,静静下起雨,
酸酸软软淋湿了许双双的心。
她不想要小花露出这样的表情。
“其实,我不是被抓进来的。”
干脆破罐子破摔,她开口说了实话,
而后眼看着小花在这句话后一下睁大双眸望过来。
她在他的翠绿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我是你以后会认识的搭档。”她抿抿唇,为了增加自己这话的可信度,探手把挂在颈间的项链小心摸了出来,
“你看,你把你的护心鳞都给我了。”
见了护心鳞项链,小花似乎仍旧还在发懵。
只他呆呆望了她好一会儿,半晌才像是忽然回过神,猛地埋了脑袋。
他的耳朵好像有点红。
“怎么了?你不相信吗?”
“不……没有,我……我没有不信。”
小花闷着脑袋,说话的声音也是闷闷的,结结巴巴,听起来紧张得厉害。
但他很快便像是为了仓促掩饰什么情绪,继续开口追问起旁的话,
“那……那你为什么,现在会……会出现?”
“我也不知道。”
这同样是实话。
约摸是心知如今正在她身边的是小花,她下意识捂住脸挠了挠头,就像曾经很多个日夜和小花一块讨论时一样,没什么顾忌地一股脑倾诉起自己的困境。
“我可能被困在这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进来……有个神秘的女人说要我去找她,前面都还能找到线索,但这里我不够熟悉……,没什么头绪……”
“而且,我还很担心你……”
“担心……我?”
小花眨巴着眼睛,傻傻重覆了一句。
许双双揉揉脸点头,声音更低了,
“对,我进来之前,你正晕倒在我怀里呢,而且我当时好像神志不清,差点对你做了什么坏事……”
好傻,
她为什么要和小小花说这些,不定会被当成疯子的。
就算小花脾气再好再善良,遇上这样絮絮叨叨一大堆超出常理之事的人,肯定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
“对不起,我才是吓到你了吧,不该讲这些的,我……”
然她还没道完歉,就听小花有些嗓音稚嫩地认真开口:
“那,你要找什么线索?”
许双双一下擡头。
面前的小朋友比她矮些,就蹲在她旁边,那双又圆又大的翠绿色眼睛正专注看她。
“你不是说要……要找线索,得出去吗?”
小花真的信她了,
哪怕她说出这种乍一听匪夷所思的胡话,哪怕他们现在应该算是陌生人才对,
可他还是信她了。
瞬间抿紧唇,许双双扭过脸,只盯着眼前的地面,慢吞吞解释说自己是在找镜子。
“铜镜……?找镜子的话,不是就在那吗?”
什么?
顺着小花的视线看过去,她竟真发现了自己一直在找的东西。
那三面普普通通的镜子就搁在石穴角落里,仿佛已经出现很久了。
她之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那……你要走了?”
心尖一跳,许双双看见小花在她身边缓缓站起来。
小少年回过身面对她,忽然上前一步。
许双双未及反应,面颊上已经落下了一片轻若羽毛的微妙热度。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是小小花飞快亲了亲她的面颊。
她觉得自己成了块石头,
而且是火山口里的,烫到冒烟的石头。
只在她近乎灵魂出窍般失神时,看清了眼前的小小花,
他同样面色红红,睁着那双漂亮眼睛看了她一瞬,很快又垂了眼睫。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同样在害羞和心慌。
“怎……怎么了?难道我未来,没有这么……做过吗?”
“可是……我都送给你护心鳞了……你定然就是我……最最珍爱之人……”
最……最最珍爱之人?
脑海里撞进这几个大字,把许双双砸得眼冒金星。
“没想到,我以后真的……不会孤单一人……”
小花低垂着视线,微微勾了唇角,仿佛有些开心。
“总之,”他抿抿唇,又凑近飞快抱了她一下,
“虽然现在要说……再见了,但是……我会努力长大去见你的。”
僵硬至此,许双双终于找回了一点神智。
怔楞片刻,最后反应过来,许双双忽伸出双臂抱紧了小花,把脸埋进他单薄的肩头,又闻见了她早已熟悉的草木香气。
她低低应他,
“哪怕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小花好像又笑了笑,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最后,她是在小小花的目送下踏入了地宫镜阵的,
而眼前,大概就是最终站了。
因许双双有了一个不算推测的推测。
如果说,从最开始,是白婵将自己体内所谓的神女之心给了地宫主人,然后地宫主人又将这绿晶石传给了小花半颗,再到如今,那半颗是在她的体内。
会不会……她其实是在通过这颗绿晶石回溯过去呢?
毕竟从前在雨山时用过的【绿晶石体验版】,不就带着她回到了小花的过去吗?
那跟着这颗来历更加覆杂的“神女之心”,她就一定可以回到——
“神女殿……”
她从镜中跨出来,赫然见到了前日自己去过的地方。
还是一样的鸦青色地砖,一样典雅的书案陈设,一样静谧的氛围。
回头看,她真是从神女殿内的那三扇铜镜之一钻出来的。
但不一样的是,眼前的神女殿还没有被笼罩在那种久无人烟的荒凉寂寞中。
“到底怎么回事?”
被这问话吸引注意,她循声望去,就见殿外走进一男一女。
当先的女子同样是一身白衣,眉目濯濯,那眉眼之间亦是熟悉,只对方此刻皱着眉,显然是在发脾气。
“阿檀,你必须告诉我你身上那些伤是哪来的,今日不要想蒙混过关了。”
……阿檀?
她心中有了预期,再向后,就见那名亦步亦趋跟在其后的男子面色踌躇,
对方身量颇高,虽然相貌俊美身形高大,但却没什么气势,尤其是和走在他前面的人一对比,愈发显出他的小心翼翼来。
“只是与宫中其他人比武……”
“还在撒谎!”
被这一声呵斥,男子一下抿了嘴不说话。
那名白衣女子转身,面上生气之馀,又是无奈,
“阿檀,你当我是傻子么?你能力几何我怎会不知?除了阿兄可以与你一战,谁还能给你弄出这样的伤口来……可他一贯避你避得紧……更不可能三天两头来找你打架……”
阿兄?
这下许双双几乎可以确定,眼前人就是白婵。
那这个阿檀,多半就是……白婵的灵宠?
身高与方才地宫的黑衣人对得上,腰间的冰剑也是,
没想到那张面具下头,竟是这样一张俊美的容颜。
不对,这人待小花那般恶劣,生得再好看也是坏蛋。
默默站在角落里,许双双心理活动覆杂得很,又马上听见白婵变得有些颤抖的嗓音。
“阿檀,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我……?是不是我伤了你?”
“哗啦”的声响,不知何时,窗外下起骤雨,
劈里啪啦的雨声间,神女殿内一片寂静。
许双双惊得睁大了眼。
什么叫……白婵伤了他?
“的确是我伤了他。”
她吓了一跳,听见身后的声音猛然回头,就发现白婵正站在她身后。
等等,她看看这边又回头看看那边,
怎么会有两个白婵?!
那头,方才在殿中颤声发问的白婵虽然并未得到“阿檀”的答覆,但却已然仿若心知般应证了什么猜想,神色凄惶。
而这头,站在她身边的白婵面色平静,只作旁观者般淡淡道,
“因为体内的神女之心作怪,愈到后来,我常忽然失控到想要生啖血肉,但每每发狂时我并不记事,所以自己不知情。”
“若非如你所见那般察觉了阿檀身上的伤口,我或许会无知至死。”
闻言,许双双忽有些头皮发麻。
生啖血肉?
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能对这种渴望感同身受?
“这些的确都是陈年往事。”
被白婵打断思绪,许双双转脸望向对方,
她身边的白婵依旧还是年轻柔美的面容,硬要说起来,大概也不过和小狸姐差不多的年纪。
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也很温和,仿佛在透过她看着什么非常值得怀念的东西。
“神女之心会贮存每一任拥有者的记忆,你一路过来,辛苦了。”
“所以是你把我拉进来的?”
许双双迟疑道:“那我要怎么出去?白泽川好像正在进行济魂仪式,我们不知道他具体想做什么,只知道他必须得利用我的这具身体——”
“他想要覆活神女。”
许双双楞了楞。
覆……覆活神女?
原来……神女真的存在吗?
说到这,白婵面色更淡下来,眼里多了些晦暗的光,对方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轻看她一眼才接着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一定听过吧?”
“在最最开始,白氏,不过是受曜黎神女照拂的神侍一族罢了,但在神女即将陨落之际,是白氏祖先不顾天惩,私自囚禁了力弱的神女,为的便是利用神女之力。”
怎么和话本故事一样,听起来这般玄幻离奇,
离奇到……甚至让她没什么实感。
“上古时幽冥界百妖百态,仙神共存,但经历了诸天神陨后,有许许多多礼崩乐坏的罪恶之事,白氏所为也不过其中一件罢了。”
“如果你怀疑既是上古之事,我又为何会知道——”
白婵的声音缥缈起来,对方轻擡手,指尖点了点她的心口。
有股难言的冲力贯穿了她的心脏,那颗种在心上的绿晶石仿若忽然有生般搏动起来,几乎要穿破她的胸膛。
“之所以叫神女之心,是因为,它就是神女之心。”
“神女不甘为囚,沈作故地的玉山晶石,但白氏先祖仍是将神女之心挖了出来,挪为白氏一族的族中至宝,于是神女含怨,动火烧山,几乎将白氏一族屠戮殆尽,并且日日施放神息,任何活物呆在那处,最后都会被神息凝固,化成绿晶石。”
这是……许双双听到这,意识到这应就是她此前找到岱思岳的秘境之所在。
只怕那恐怖风暴就是所谓神息了?
“可笑恶人没有恶报,天地变幻,白氏馀存居然辗转又成为了幽冥落煌一城之主,并且,还攥着这颗‘神女之心’。”
“如今这颗石头里装了自耀黎神女以来十数位白氏圣女的记忆。”
“每一任白氏圣女都是天赋卓绝的修行者,但每一任白氏圣女也都只是白氏一族想要覆活神女的工具。”
“神女已死,可溃散的神力仍然被封印在秘境之中,他们需要一个完美的不会和神力相斥的身体承接神力为己所用,而这个身体的塑造,只能靠一代一代的秘术改造,至于秘术的研究,则要利用动物性命,和白氏族学的学生……”
竟然是这样!
许双双心底发寒,很快意识到不论动物还是人,大概真的被白氏那群混账当成了什么可以消耗掉的材料。
只说到这,白婵顿了顿才继续,
“而到了我这一代,已经初见成效……”
至此,对方擡眸看向她。
“我,就是承接神力最好的容器。”
心神一震,许双双胸口的绿晶石仿佛也随着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颤抖起来。
“但最后……”她讷讷开口。
“没错,是我让阿檀动手的。”
白婵低头,同样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的神色似是更怀念了,
“阿檀的剑术是我教的,我信他会动作利落,不叫我太过痛苦。”
“我知这是下下策,”
“自第一位圣女临终始,她便在绿晶石内留下了提醒后人的刻痕,只是力量微弱,初时不能被察觉,但随着一代又一代圣女的累积,那些刻痕终于在我这代起了效果……可我虽是更早一些晓得了这些过往,然而却又不够早,因为济魂仪式在即,若成功,则神女之力会入我身,而我成为白氏的傀儡,真正变成他们作恶的工具。”
“我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莫过于毁去自己这个容器。”
“但光是毁去容器还不够,要想彻底了结此事,必须把神女之心也毁掉,让白氏再无能利用神力的可能。”
眼前人言之凿凿,话至此处,双眸柔情退却,化为某种及其坚硬沈静的决绝。
“所以我临终前,彻底破了神女之心的护印,并且将它转给了阿檀,若非有白氏血脉滋养,神女之心会日渐折损,再辅以炼化之法,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将其彻底融去,这样能够承接神力的钥匙就算是毁了,神力将被永远封存。”
许双双不怀疑,白婵的确是有自裁决心的人,
而且对方绝不是因为一时意气作了这个决定,而是经过周密的计划和比对后,选择了自己觉得最好的方式。
但是——
许双双回想起如今的一切,进而想到此时此刻仍旧在她体内的所谓“神女之心”,心情有些覆杂起来。
“可惜,我算错了绿晶石的反噬。”
白婵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心里话。
“我能相信的人只有阿檀,虽然给了他逃入下界的助力,但我没料到的是,他在炼化过程中逐渐被绿晶石的神力反噬,开始和我一样不时发狂。”
“我知道他想了很多办法,包括利用妖秽之气来制衡体内的神女之心,可这一步错,步步错,他这么做又偏害了下界的百姓,甚至他因惦记我的嘱托,还平白将另一个无辜的孩子牵涉其中,把神女之心逼迫着传给了对方。”
毫无疑问,这个无辜的孩子就是小花。
从头到尾捋清楚了整件事,许双双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固然知晓这一切皆有因果,但一想到小花的遭遇,她又觉得有些不公。
小花做错了什么呢?
他甚至都不是幽冥界中人,却因为这一系列的曲折故事被牵连。
“我知你心中不平,这一切不过是我口述,你也许很难感同身受,但——”
白婵扶了扶她的肩,让她擡起头来。
“许双双,我很抱歉你和那孩子都被卷了进来,可眼下,只有你能继续这件事。”
“阿姊当年无法取出那孩子体内的绿晶石,只能同样用秽气之法加以制衡,她不信阿檀所言,偏要回去找白泽川对峙,而后……现在,大概也是秘境之中的一尊石像罢。”
怔然片刻,许双双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形式听见母亲白舒的下落。
但对方面上的晦暗很快重又被坚决替代。
“你会顺着绿晶石内的脉络一路回溯此地找到我,就意味着白泽川已经开启了夏虫楼的绿晶石阵,而你现在看见的我,是我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
“怎么回事,为什么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大批人马已经围住夏虫楼有一会儿了,可许双双的信号迟迟未来,
金郁璃不免有些急躁。
从昨夜许双双匆忙联络他起到此刻,他半刻都没有合过眼。
没想到,没想到白氏所图之巨,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若云都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没有错,白氏真的有有意打造一具神力傀儡,那会给幽冥界带来何种动荡,他实在不敢想。
“大殿下,要不……属下进去探探吧。”
流火在一旁小声问询,显是看出了他的焦虑。
“不可,里头情况未明,若是打草惊蛇更为不妙。”
“而且,还要分神看住那几个老家夥……”
如果不是他已在落煌筹谋多年,又借父王给的凤凰令调动云都的力量抢占先机,只怕今夜异变时连这沈宵宫的门都进不来。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也许是因为兹事体大又涉及隐秘,这个仪式的知情者并不多,主要局限在长老会内,是以他有针对性地捉住那几位长老后,很快把场面控制了下来。
但其中一位长老被俘时的话言犹在耳。
“大殿下,何必负隅顽抗,来日神女覆生,这幽冥界的势力版图必然大变,何不趁早拥抱未来加入我们,成为神女拥趸,破了这幽冥界的旧俗陈规,早日得道,一同成神!”
……早日得道?
金郁璃只觉得可笑。
上古时期诸天神陨,正是因为神与人妖之间力量悬殊过大,
神有慈悲为善,然神若无慈悲,又会酿成多少惨剧?
天道不向戮,制衡神力是必然。
可总有些人贼心不死,妄图逆天道而行,自觉能掌握无上力量成为这世间之主,
但必须得凌驾他人之上才能得生趣,何其荒谬?
“殿下……”肩侧被轻轻撞了撞,金郁璃回神,下意识侧过头想问流火怎么了,
然他顺着流火的视线看过去,却撞见了一个完全没想到会出现在此地的身影。
“……小曦?”
不远处的夜色里,白曦孤零零站在那,幽幽看过来。
她一身单衣,身形单薄得厉害,披头散发,完全不覆平日里一丝不苟到裙角鞋尖的模样。
心下大惊,他很快解了身上的披风快步走过去将人罩住,摸了摸她冰凉的手。
“怎么这样在外头站着,不冷吗?”
可白曦并未回他的话,她神情有些木然,只微微翕动双唇,低声问了他一个问题,
“殿下是不是带了……凤凰令。”
凤凰令?小曦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难道事到如今,她还要和他犟,替她父亲来打探情报吗?
“我没有殿下想的那么傻。”
金郁璃被这话砸得胸膛一紧,心知是自己的表情着了相,第一时间又是愧疚又是懊恼,开口就想解释。
然而小曦只是轻轻从他掌中抽回手,下意识拉紧了他给她罩上的披风。
“我知道我过往太过执着,殿下会这么想也是寻常。”
眼前的少女垂眸,眼中的冷寂似在长睫之上凝了一层霜。
他的心猛然揪紧了。
“我不是那——”
“殿下,你们现在就算进了夏虫楼也没有用,”
解释的话被打断,金郁璃有些惊讶地见小曦自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香囊来。
这花纹他很熟悉,因为从前,小曦送给他的礼物里,也有过这类香囊。
“将这个给殿下的亲卫嗅一嗅,包括殿下在内,最多十人……我带你们进去。”
有些怔然地接过香囊,金郁璃先自己擡手闻了闻,
扑鼻而来就是花香,但细嗅之下,又似有几缕……血腥气?
“小曦,这里面……”
“殿下不要再问了。”
少女背过身去,语气淡淡,“时间不等人,还请殿下抓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