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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女魔头的驭喵手册[穿书] > 第74章

第74章

关山, 一个让施青颜有些望而却步的地方。

要不是情况特殊,不是万不得已,她一定是不会再去。

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 她思前想后, 在路上临近关山的最后一个小城前停了下来, 提出了让顾辞和廖飞留下。

“正好在也适应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在确保弄清楚一切之后,我会尽快回来。“她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就成功说服了他们, 还慷慨的将仅剩的灵石都留给了他们。

话说到这个份上, 徐芝芝和陆源分别有了不同的问题。

“那我们呢?”

“好歹我们在这里也呆了几十年,关山是什么地方我们还是清楚的。”

“两个邪修还没进去就会被结界直接绞杀吧。”徐芝芝对施青颜有能力让他们成为正常修士这件事存疑。

施青颜嗯了一声, “我也没有说让你们进去。”

“仙尊不一定愿意见我们,万一如果仙尊愿意, 一般也只能上去一个....”

“等等。“男人打断她, “我必须要确认清楚,我一定要上去。”

施青颜想了想, “如果你要上去, 他们两个的事情你管吗?“

男人停顿了一下。

“你必须保证会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说清楚,是务必要解决他们是邪修这个问题哦。“施青颜盯着他, 眼神里有些没说完的话,他读懂了,沈默片刻后, 点了点头。

施青颜这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好吧。”

他没再说什么, 转身向下一个传送阵走去。

正当施青颜准备跟上去的时候,被身后的陆源追上, “他是什么身份?”

陆源现在说话阴恻恻的,看人也不拿正眼,说这话的时候也带了些阴阳怪气,施青颜忍住想揍他的冲动,让自己尽量不去看他,“没什么特别身份,硬要说的话算霁月教外编人员吧。”

“你知道我们问的不是这个。”徐芝芝咬重了那几个字,“小说里是谁?”

施青颜沈默了,她看了眼男人的背影,知道用别的话骗不过他们,只好支支吾吾,“说不太好,我现在也搞不清楚。”

徐芝芝疑惑看着她,明晃晃在眼里写着不可能,施青颜哎呀了一声,“你得相信我。”

她真诚看着徐芝芝,“我会尽我最大努力帮你们,所以我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不靠谱的人。“

他们还要说什么,被施青颜敷衍过去,跟上了男人的步伐。

紧赶慢赶,临近关山时,已经过去了三日。

距离关山越近,徐芝芝和陆源的状态就越差,虽然此地灵气充沛,可阵法太多了,之前森林里那片不毛之地完全隔绝于阵法,不受其干扰,邪修和邪崇才可以苟延残喘,可现在他们想要光明正大上去肯定是顶不住的。

为了避免他们真的还没上去就被绞杀,施青颜安排他们在距离关山十公里之外等着她的传音,只剩她和男人慢慢往里传送。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她像闲聊一样和他聊天,随便起了个头。

男人哦了一声,似乎是完全不感兴趣。

但这不影响她继续说下去,“你应该不知道,我来过关山三次,都不太顺利。“

“我人生经历的重大转折,几乎都和关山有关,每次要蜕一层皮才能全身而退。”

“说实话当年我最后一次离开关山时仙尊就算是已经放过我了,现在再回去不管我目的如何,有没有这个胆子,这种行为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挑衅意味。”

“所以我想万一仙尊追究起来怎么办?”

她自言自语,“撒谎的话,一定会被识破的,我当年那样是不会有其他可以完整存活下来的办法的,只能实话实说,但有关于你的部分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男人停下步子。

施青颜也停下,回过身看他,她非常直接,“你别担心....”

“你走错了。”男人道。

“嗯?”施青颜一楞。

“关山应该是距离越近灵气越多,这个方向不对。”说着他转身,“按照灵气聚集地来说,应该向东。”

施青颜感受了一下,有些后知后觉,跟着他往回走,但不甚在意,“听到我刚说的了吗?”

“你觉得仙尊什么都不知道吗?”他神色淡然,“她是仙尊,你说不说她都知道。”

“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你要做的是护好自己,不然白白浪费孟极内丹。”

施青颜嘴唇翁动,似乎并不认同他这个说法,可也没有继续追求,反而又问,“那么如果仙尊问你为什么要查这件事,你怎么回答呢?”

“如实说,我希望遏制这种现状,涌现大批不属于我们这里的人于我们而言并不是好事,会占用原本属于我们的灵气,飞升的机会又会少一些。”

他回答得很快。

施青颜看眯了眯眼,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她移开目光放远,再看向前去,发现已经到了。

许久没来,这里也还没变,结界入口出疯长的灵植被东升的日光照耀着,仿佛有金边包围,从此至后,无穷无尽的灵气疯狂在向散发着吸引力,定力差一些的修士或许会被其诱惑从而冒冒然闯进去。

“再过一会儿天亮了,虎族族长就会上山。”施青颜给男人介绍着当年她在关山上的见闻,“如果想要入结界只能等对方帮我们转达了。”

男人颔首。

施青颜抿抿唇,不再开口。

这似乎是他们的常态,经历过数次,尴尬早就不存在了。

没让他们等太久,远处传来强劲的神识波动,虎族族长的身形已经在林间现出。

或许虎族族长也发现了他们,很快便传送到了他们面前,原本一本正经要兴师问罪的模样,在看见男人的瞬间却楞住了,“尊上??你怎么???”他好像有千言万语,但在用神识探测完男人全身后又卡住了,似乎不知从何问起,“你......”

是了,白堕作为霁月教长老又接受万兽朝拜多年,虎族族长不可能没见过他,现在看见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男人,总归是有意外的吧。

施青颜换上套用的笑容给虎族族长行了个礼,“您好,好久不见。”

虎族族长心不在焉看了眼施青颜,瞬间又困惑了,他勉强将目光又放置到了施青颜身上,看起来是想起了她是谁。

“?”

当年仙尊明面上曾托付虎族照料她,实际上暗地里让她去给白堕当器皿,她为了脱离虎族掌控,还打伤过人家弟子,对方还记得她也正常。

施青颜决定先发制人,“当年的事情确实对不起了。”

虎族族长看看她,又看看男人,也意识到了她们身份目的不简单,眼神里的意外瞬间隐去,逐渐被怀疑代替。

“我们来到这里就是希望见上仙尊一面,有紧急又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麻烦您转达一遍。”施青颜礼貌微笑。

“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就好。”

虎族族长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看向男人,似乎是在辨认他到底是不是想到的那个人。

“好吧“,施青颜没有坚持,“那劳烦族长转告,我这里有邪修想要改邪归正,需要她的帮忙。”

虎族族长皱眉,莫名其妙看着她,或许是这里的人对待邪修基本上都是直接歼灭,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么无理的要求,“邪修自愿入魔,枉顾人命,投机取巧,并不是他们想要改邪归正就可以和以前完全告别,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会转告。”

“那烦请告诉仙尊,暮阳盘出了些问题,我想和仙尊确认一下。“男人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在虎族族长后面立刻接腔。

虎族族长微微蹙眉,正要开口,他又道:“我们也算一脉相承,族长应该能看出我的真身吧?“

男人现在也就六级妖兽,虎族族长修行不知道多少年,修为肯定是高过他不少,能感知出对方的原型和修为并不意外,可重点应该是他孟极的身份。

在寻找白堕的那些年里,施青颜多方打听过,孟极和虎族确实同属一脉,可因为孟极的属性以及技能实在稀少又过于得天独厚,所以孟极一族很难存活,要么是从小被发现就被剥了皮,要么是被人围剿夺了内丹,也算是这个世界知名的珍惜保护妖兽。

目前为世人所知仅存的孟极唯有白堕,但白堕消失了,这个种族好像也就再没有见到过了。

这个理由,虎族族长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果不其然他又打量了男人好几眼,最后才道:“请稍后。”

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太阳完全升起时,结界入口打开了。

施青颜动作比男人还快,她一个箭步上前,谨慎又小心的试探了一下,“我应该能进去吧....”说完发现她并没有被限制,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对看着男人笑笑,“没什么问题,走吧。“

他瞥了她一眼,没出声,自顾自进了结界。

结界和关山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是完全被打乱的阵法,在她彻底被阵法绕晕之前,结界有了出口。

上次施青颜见到仙尊是在悬崖边的宫殿前,这一次,结界直接通达至了宫殿里。

她曾经认为霁月教的藏书阁已经够大够多了,可这进来一看才发现霁月教大概还没有这里的十分之一。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辽阔大殿里堆满了无数同样望不到尽头的竹经,还有被法术封住的已经泛黄发灰,看起来异常脆弱的竹叶,上面模糊着刻着施青颜看不清楚的文字,这怕是把这个世界所有的竹经全部收集起来也没有这地方的多。

施青颜在胡思乱想里眼花缭乱,也马上锁定了放他们进来的目标。

她立刻反应过来,规矩行了个礼。

男人行了个礼,以略带好奇目光观察着这位修为高出他太多,懒懒散散没个正形的仙尊。

一众灰扑扑的竹经里如果出现别的颜色一定是会抢眼的,更不要说这个人穿了一身无比鲜丽的红。

只是这一刹那,施青颜又感知到了非常久违的,强烈的压迫感。

女人高高在上坐在一堆竹经竹经搭成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娇艳的容颜带了一丝不容拒绝的神圣,她没什么好气靠坐着,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孟极还没有灭绝?”

“我还以为白堕是真的死了,看来命还是很硬,运气也是真的不错。“

她懒懒睁开眼,目光在男人身上停顿片刻后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还真是头一次见到雷劫失败后真能重来一次的人。“

“我不是白堕。”男人平静道。

“嗯?”

她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有些不屑一顾,问出了那个施青颜屡次想开口,但最终又没开口的大问题,“那你是谁?“

施青颜深呼吸一口气,“仙尊。”冒死把话题强行中断了,“又来打扰您了。”

女人将目光移到了施青颜身上,对于她擅自插话这件事也不感到生气,反而挑了挑眉,“哦,你也还没死。“

“还敢回来找我......”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带他来示威?”

“不敢的。“施青颜连忙回答,表情十分诚恳,“这次来还是有些事情要麻烦您,是真的想让您帮忙。“

女人轻飘飘扫了她一眼。

施青颜将已经措好的词说了出来,对于徐芝芝和陆源的身份目的无一隐瞒,对于邪修的手段和他们做的事情也全部讲明,“诚然他们也还是做了邪修做的事,事已经做了,是没有办法抹杀掉的,对于这些您可以惩戒他们,但也请您看在他们是受害者,而且没有故意杀戮,反而是一直想方设法将伤害降到最低的份上,也救救他们的命吧。”

女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盈跃下竹经,宫殿的薄雾被驱散,她的目光在施青颜和男人身上徘徊,“不行。”

施青颜擡头,“仙尊.....”

还没说完,被她打断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女人眸光转冷,似乎早就知道了她的行径,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

施青颜停顿了一下,还是道:“我吸收了白堕的内丹。”

仙尊明艳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所以你擅自用禁术,掠夺别人修为,和邪修又有什么分别呢?“

施青颜敛眸,她捏紧了手心,有些无法直视女人锐利的目光,叹了口气,应了下来,“是。”

“不是。”男人打断了她,施青颜和仙尊不约而同看向了他。

他巍然不动,“内丹是白堕自愿留下的,如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算不上邪修吧。“

仙尊斜昵了他一眼,“你不是白堕,你怎么知道他是自愿的?”

施青颜只好紧急找补,“不管白堕是不是自愿的,我吸收他内丹这件事是没有办法辩解的。”

“他给你的,你有什么需要辩解呢?”男人挑眉。

施青颜一个头两个大,心想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她还要说什么,女人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她闭嘴,“不要在我面前演给我看,我不吃这一套。“

“那我说一些,您感兴趣的事。”男人转过头,不卑不亢看着她,“我来是要弄清楚这些年频繁出现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人的原因。”

“想必仙尊作为上位者,需要处理一切疑难杂症,为此也很苦恼。”

女人果眯了眯眼,果然来了兴趣。

他根本不给施青颜开口的机会,也不理会对面仙尊眼神,自顾自说了下去。

有关于他先前查到的线索丶他对于这件事的理解,大概的经过,基本上没有什么隐瞒,一五一十事无巨细都讲了出来,包括最后施青颜的猜测和他的想法。

“如果频繁出现不属于我们这里的人真的和暮阳盘有关,那么使用暮阳盘的时间就很重要。”

说到这里,总算给了施青颜开口的机会,她见缝插针补充了先前白堕和她曾经使用暮阳盘的时间,

“这件事我和他讨论过,因为其实我对这法器并不是特别熟悉,所以也只能简单的猜测,将这些人包括我拉到这个世界的也有可能是白堕仿制盘,可又因为这两样东西都已经给了您,我们无法对使用暮阳盘和有人会穿越到这里做出对比验证,故而只能来找您,希望您可以帮我们解惑。“

说着施青颜认真看着女人,“仙尊,在我离开这里后的每年,您都有在使用暮阳盘吗?”

女人的目光在施青颜和男人身上徘徊,他们越说,眉头皱得越深。

还真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要知道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

男人如同在山林间时一样,没有犹豫和停顿将他的回答说了出来。

仙尊审视他们,如同男人审视着她,“是吗?”

“是。”

仙尊明显不相信,不过她不想去深究,只是招了招手,“有证据吗?”

男人似乎早就想好了,“驱动一次法器能证明了。”紧接着他不等仙尊回答,“我知道,这件法器驱动起来麻烦,也有风险,万一是真的,那是吃力不讨好的,所以要不要做,还是您来考虑。”

施青颜有些焦灼,她没想过男人会说出这种推卸责任以下犯上道德绑架的说辞,她看看仙尊又看看男人,绞尽脑汁想办法找补,“仙尊,他的意思是这件事我们也会承担责......”

女人笑了下,施青颜顿觉不好,她从这笑里感受到了一丝强烈的威慑,女人美丽的眸子里明晃晃写着不知好歹几个字,紧接着,她耳膜一痛,和身边的男人同时擡手捂住了耳朵,随即她便如被刺穿般灼烧起来,浑身法术被禁锢,勉强擡头看着远处女人平静的模样,如同弄死他们只是随手,“你们想死吗。”

“仙尊——”

“仙尊!”她打断男人,她现在修为高于男人,能在这种越级威压下还勉强行动的必须是她,她上前一步挡在男人前,“我们算什么东西,我们的命没有这件事重要,您气了罚我杀我都可以,可您总得先证明一下这件事的真伪吧。“

她耳边如惊雷炸响,施青颜忍不住低下头紧紧捂住耳朵,不一会儿便感觉鲜血从耳边流出,随之而去的也有一直牵制他们的威压。

施青颜喘着气擡头,甩了甩脑袋,胡乱擦掉了血迹,男人看见了她受伤,也是正缓过神来要问什么,被她摆了摆手含糊过去,“没事。“

说着又赶紧擡头,“谢谢仙尊。”

她知道,仙尊松口,就算是有戏。

女人冷眼看着他们,挥了挥手,看不见边际的十卷竹经整齐划一飞了过来,一顺溜摊开规矩摆在了他们面前,施青颜眼花缭乱,也顾不上其他了,“这是...”

“这些是所有记载过暮阳盘的竹经,我看过多次,里面没有记载过你们所说的这种情况,但如果真的存在。”

“我不能确定你们是不是在信口雌黄,但这件事,确实很重要。”

“我,以及许多名门教派已经着手干预许多年不得其解。”

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目光移到施青颜情刚刚流血的耳畔,将这话忍了下来。

她扫了他们几眼,惯有的漫不经心省去,连说话都变得言简意赅,“我现在给你们证明的机会。”

施青颜一喜,还没说出口道谢,马上又被女人严厉的目光压了下去,“不要想耍花招。”

四肢被控制,完全被锁定,施青颜眼前一花,耳边再次炸开巨响,如命令般轰隆——“走。”

她眼前一花,等再看清楚,已经离开了宫殿。

修为大幅度提升以后,她便再很少有这件事我掌握不了的感觉,因为等级她可以完成很多以前她完成了的事情,此时此刻她开始理解某些人为什么会一直追求权力,追求力量,因为能掌握的事情更多以后,就会开始排斥被掌握。

她晃了晃眼睛,赫然发现自己到了一片森林里,有数排排列整齐的大树上悬停着被包裹着的法器。

这些仙人保存法器的方式真是独特.....

不过关山基本上由悬崖山坡和山洞组成,怎么还有森林??

可能又是她从不知道的结界吧。

她胡思乱想着,猛然又察觉到了熟悉的压制感——她的灵气被控制了。

她看了眼男人,对方明显也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来到这里,仙尊就是绝对的统治者。

只是片刻,两尊铁盘缓缓落下,是许久未见的两尊暮阳盘,在它们身后,还有艳丽夺目的红在半空悬停。

仙尊居高临下,带着来自绝对等级差别的强烈威压直面他们,声音宛如从头上下在耳边炸雷,以完全掌控者的姿态扫视着两人,“我现在就驱动暮阳盘,如果真的出现了你们所说的情况,我一定会处理,但如果没有。”她语调拉长,字音加重到施青颜又想捂耳朵,“两位就在这附近留下吧。”

施青颜皱眉又松眉,她还在想要怎么说,一旁男人先开了口,“我们不知道具体被迫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人是会在法器启动后什么时候来到,也不知道准确地点,如果真的要启动暮阳盘去找,可能需要持续很久,这个时间您是会给我们的吧。“

“你要操心的事,是尽快找到你说的这种情况。“

“那...”施青颜咬了咬唇,“如果情况属实,我们能和您一起参与处理这两件法器吗?”

女人伸出纤长温润的手,静静放置到了其中一个暮阳盘前,冷淡道:“看了再说。”

施青颜不是没有感受过上位者对她的施压,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地动山摇,彻底理解了什么叫飞沙走石,她被这突如其来地震般剧烈晃动搞得踉跄,连连后退数步才勉强扶住一侧的大树,迎风擡头再看去,关山那充沛磅礴散落在四周肉眼可见,如同颗粒的灵气像被吸引的散沙凝结,疯狂又急切朝着女人的掌心汇集,再快些她几乎就要看不见。

她掌下的疾风成旋,迎面被穿透无穷无尽的灵气,施青颜清晰可见那些颗粒全部被吸入了那旋涡,暮阳盘发出嗡鸣,这声音像一千座寺庙前一千座笨重的大钟同时发出声响,比起当年无垠的驱动要强过数十倍,施青颜觉得若此时不小心将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放置其边缘都会被立刻搅成烂肉,而这样的吸入却只持续了片刻,她眼前一闪,接近纯白的光亮爆发性炸开,她和男人几乎是同时挡住了眼睛。

等眼前白光散去,入眼的是如同散花一般无数遗落在周围的幻影,这是比起无垠还要多出数百倍的幻影,幻影正中间,铁盘正盈盈发光。

施青颜向前走去才逐渐看清这些到底是什么幻影。

距离她最近的,也就是她将廖飞和顾辞安顿的那个小城,路边的小贩丶茶楼的老板丶铸剑的修士,都在做不同的事,再远一点,又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小镇丶甚至再远一些的霁月教,或者是完全反方向无人海边丶深山老林丶极地严寒,她能想到的地方,基本上都有。

要不是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监控,她非常怀疑这就是实时监控。

女人收回手,轻轻飞身落地,环顾着四周,对此情此景习以为常,“开始吧,将你们觉得不是这里的人,找出来。”

男人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他放下挡光的手,与仙尊对视片刻,挪开目光看向施青颜,对她挑了挑眉。

眼中的意思大概是,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施青颜从被震撼的情绪中抽离,男人冷静的目光让她狂跳的心脏平息不少,她轻声道:“我想想。”

说着便回想了一下她当年来到这里时两次的情况都是昏迷然后再清醒,基本上是不具备什么参考性的,而这样大海捞针,极有可能是真的出现了穿越者,也没有被他们发现。

她思忖片刻问道:“仙尊,您每三年启动一次暮阳盘本质上,是不是想要了解这期间是否有重大事情发生?”

女人扫她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不说,施青颜就默认为是,她继续道:“那么,在您持续的观察中有没有哪里是相对来说较为安全,基本上没有出错过的地方?如果有,在南边凤凰镇隔壁的小村子算不算这种地方?”

女人停住,大概是在疑惑她说这些话的目的。

她来不及解释,“麻烦您找出来我看看。”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目光带着迫切。

仙尊观察了她一下,没有拒绝她这个要求,动了动手指,幻影在四面八方开始移位,直到再次停住,她眼前的幻影已经彻底换掉了。

她道了声谢,认真观察起来。

大概是许久没有用电子软件了,她看着眼前的幻影,忍不住问道,“这个能,放大吗?”

仙尊倒也没有异议,按照她的要求切换了一下幻影。

但只这一次似乎是不太够的。

“只放大一下这个人...谢谢。”

“请问这个地方是水吗?\”

“这个人是睡着了还是晕了,您能分辨吗?”

“您觉得这个地方的人是不是太少了....?

“这个幻影里面好像是没有的,我们看下一个吧。”

在她连续要求了仙尊十次以后,对方终于不耐烦了,“你故意的?“

“不不不我真的不是。”她连忙否认,“真没这个意思,我们的命脉都掌握在您手里,这种时候我也没有必要做这些事....“

她小心翼翼问道:“继续?”

仙尊转头甩了甩袖子,只将男人的灵气解开了,不耐烦道:“你们两个一起,你听她操作。”

男人揉了揉手腕,走到了施青颜身边。

她并不介意仙尊为什么没有解开她的灵气,对男人笑笑,做了个手势,“这个地方,放大。”

换了指挥对象,进展似乎顺利了一些,她很苛刻的要求反覆研究的地方男人一一应允,对于她的问题也都是有问必答,没有展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对比在旁边听得都很烦的仙尊来说,他的脾气要好上很多。

过程很长,持续了很久,但进入状态的两个人渐渐生出了默契,也基本上忘记了时间,女人则一直冷着脸在他们身边观察着,直到天黑又天亮,过了一天一夜,终于被施青颜找到了一个确实存疑的对象,“这人在干什么?”施青颜眉头紧皱,她捏着指尖,看着幻影里站在瀑布上游洗漱的人群们,产生了疑惑。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有什么问题?”

“这人好像在发呆?”施青颜小声达道:“放大我看看。”

男人照做后,施青颜的眉头反而越皱越深了,她目光随着幻影里那个凡人移动,定在原地良久后忽然开口了,“他好像是。“

这话一出,在远处不耐很久的女人总算是擡了擡眼皮。

“为什么?”男人看着她。

“他想死。”施青颜擡起头和男人对视,“瀑布上游都是洗衣服的妇女和玩耍的小孩,这个人什么也不做就干站在旁边,他在看瀑布边上的水流,或许是在想够不够高,摔下去能不能死成。”

施青颜越说越笃定,“第一次刚来到这里时我也企图用死回去,但基本上也是想想就算了,这个人的意愿明显比我强烈,他的状态给我感觉非常熟悉,这种熟悉是和徐芝芝他们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说着她急切回头看向仙尊,“这个人,您要不然带他回来问问?”

女人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过,施青颜主动开口,“要我们去吗?”

“我去吧!”

男人摇头,“这地方你不认识,我知道,我会快一些。”

“不行。”施青颜立刻否认,转身看向仙尊,严肃道:“别让他去。“

“我去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这话很怪,还别有深意,男人首先楞住了,莫名其妙看着她,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

他没反应过来,但仙尊已经理解了,她嗤了一声,没理他们,她挥了挥手,在空中的幻影忽然开始抖动,继而瞬间弹开,如烟火般炸裂,随机在空中消失。

这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男人离那幻影太近,炸开他一定会被波及,没等他后退,施青颜就反应了过来,或许只是灵气被封她感官还在,她在他身边做出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伸手替他挡下了炸开散发出的灵气馀威,手腕在刹那被利气划破。

因为灵气被封,所以多少还是有点疼痛,施青颜小小嘶了一声,甩了甩手,将男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又揉揉手腕,血很快止住,这对修士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她还是抱怨看着远处正在传音的仙尊,嘀嘀咕咕,“好歹先说一下啊。”

仙尊完全没有对此展示出抱歉,反而道:“做修士这点反应没有?”

“我已经让人去将此人带回来,在此之前,你们先在这里呆着。”

施青颜瘪了瘪嘴,对此表示不满。

男人停留在她的手腕上没动,而察觉到他目光的施青颜看了他一眼,“怎么?”

大概是总算明白了她说的话做的事,男人凝视她片刻,一把扯过她的手,用灵气缓缓替她温疗伤口

“事情没弄清楚,我一定会回来。“

“不用再替我挡这点小伤,一会就会愈合。“

施青颜哦了一声,慢慢收回手,看着男人,看到他皱起眉头,她仍然持续缓缓靠近,小声问道:“关山这里,有没有什么密道?”

男人对她的靠近有些不适应,不自在疑惑道:“什么?”

“如果万一我猜错了,我们能从什么地方逃出去吗 ?”她说。

“......”

男人停顿片刻,“除非结界解开,关山没有其他地方能出去。”

施青颜看了眼远处明显听到他们谈话的女人,对上其冷淡的目光,施青颜厚着脸皮又问,“那能再来一次吗?”

男人也扫了眼对面,低声:“你觉得呢?”

我觉得当然是可以,施青颜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如果,我说如果真的错了,你也别开口了,我可以解决。”

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略微紧张的心情,男人垂眸瞥了她半晌又道:“不用太紧张,毕竟仙尊应该不会真的动手。”

他最后这话是看着对面女人说的,仙尊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似乎是在回应他,你凭什么这样觉得。

施青颜也是这个意思,她看了眼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睛,充满疑惑。

“仙尊真要觉得我们有问题,也不会带我们直接来这里吧,这可是关山最大的法器存放林,外人轻易无法入内。”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绝对掌控者对我们这些低阶修士是势在必得的,不认为我们可以翻起什么风浪。”他没有回头,从始至终都直视仙尊。

女人只是冷冷和他对视。

施青颜看看男人,又看看仙尊.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她之前觉得仙尊和男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诡异,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才对,为什么说话却阴阳怪气的......

不会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她不知道,所以仙尊这样对他有这种敌意吧?

施青颜一惊,随即反倒有些顿悟。

貌似是能说通的。

必然是有些交集的,不然就她当年那通胡言乱语,真不一定能成。

她愿意帮白堕的交集,到底是什么呢?

仇?不可能。

血仇情仇的反应都不对。

如果说恩义,也实在不像。

对手…?

可这修真世界里,修士之间都能算得上对手,这个有些牵强。

算来算去,她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她仔细观察起来,看了一会又瞧不出什么异常。

仙尊看起来更像是对男人不屑一顾,都懒得多看他几眼。

接受她目光注视的仙尊回头,施青颜连忙扯了扯嘴角,“还挺久的哈,都两炷香了。”

对面的仙尊大概是收到了传音,看着他们道:“带回来了,走吧。”

施青颜只得闭嘴,应了声是。

应答刚落,又有了四肢被控制,灵气完全被锁定的感觉,眼前再次一闪,阵法消散后,他们回到了宫殿里。

等她看清楚时,才发现这并不是刚刚那个堆满竹经的内阁了,已经换了一处,一个刚金丹的小修士和一个穿着渔夫服饰已经晕了的凡人在殿内。

见到女人,小修士站起来浅浅行了个礼,女人颔首示意。

小修士低眉顺眼道了声,蹲下身子,向昏倒的男人丹田输送了一股灵气,渔夫男很快便□□着迷糊睁开了眼。

做完这些的小修士行了个礼,“真君,据他之前所讲,他确实是于昨日末时来到我们这里的。”

“他还说了些别的,但是我不太明白...”小修士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他说的话很乱,抱歉。“

仙尊挥了挥手,小修士低调站到了一旁。

接下来的场景,施青颜很熟悉。

渔夫男醒来后的反应和她第一次来到这里醒来后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先是大惊失色,然后怀疑自己在做梦,随即碎碎念,继而想要通过其他的人来证明自己的反应,但他比当初的施青颜还要不幸,大吼大叫的时候,还要接受着这些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注目,又因为被施了法,他动都动不得。

仙尊看了施青颜一眼,她心领神会,知道该她出场了。

她手走上前去,利落撩开裙摆蹲在了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冷静点兄弟。”

虽然对方被吓了一跳缩到一旁,但施青颜仍然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不要害怕,你没死,我们不是邪修,你确实穿越了。“

渔夫男一哆嗦,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理解了她这句话里几个意思,涣散的注意力总算放在了施青颜身上。

她面带微笑,换了个人更方便平视他的角度,“ 是这样的,你穿越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让你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求证,也希望可以帮到你。”

她说着摊了摊手,“在座的各位是这本小说里的高阶修士,是一定有能力保护你安全的,现在没有人会害你。“

“等等。“渔夫男缓了半天,脑子总算转过来了一点,看她的眼神逐渐熟悉,带了一丝试探,”你...你也是吗?“

“当然。”她熟练将那套她怎么来这里讲了许多遍的说辞搬了出来,在渔夫男和众人注目的目光下,她话锋一转,“我完全坦白了我来到这里的所有,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言明。“

渔夫男期期艾艾啊了一声,看着就不是很聪明,施青颜言简意赅,没问两句就将要知道的信息全部套了出来。

他和顾辞与廖飞情况一样,是在接触和返璞归真相关事物的时候忽然过来的,时间和仙尊启动暮阳盘的时间吻合,过来的方式也仅仅只是睡了个午觉。

“我真的一点也不想穿越,什么小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说得激动,渔夫男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理论得到了验证,施青颜送了口气,总算是有了可以回旋商量的馀地,她安慰渔夫男两句,站起身看向仙尊。

女人擡眸,一旁小修士迅速行动,上前将还在抹眼泪的渔夫男扶起来,带了下去。

男人等候良久,见缝插针,“刚刚已经验证过了,那么仙尊是否可以听我一言?”

仙尊甩开裙摆,仍然居高临下看着他,“说。”

“我知道您定期会和各大教派见面,手上有的关于这件事所知的细节比我更多更细,我请您想想,我所说的时间节点与您刚刚的行为是否吻合?”

施青颜顿觉有异,他这番话说得太快,也太熟练了,像是已经练习过很久。

所以他早就打算好了吗?

没等她继续想下去,男人接着继续,

“如果吻合,那就可以相信,暮阳盘就是打开这结界漩涡的入口,想要彻底杜绝此地出现外来人这件事。”

他目光炯炯,一字一句,“暮阳盘留不得。”

此话一出,大殿安静下来,仙尊沈默的看着他,“为什么,要信你。”

施青颜没由来,实在是生理反应的再次紧张,她甚至忍不住想替男人回答这个问题,“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男人打断了施青颜,连敬语也懒得说了,轻飘飘扫了眼比他要紧张许多的施青颜,“这是白堕留给我的任务。”

施青颜一楞。

男人自顾自说下去,完全不受影响,

“白堕给我的任务就是彻底断绝修真界与外来者的关系,现在既然知道了是暮阳盘在作祟,那么暮阳盘就一定要毁掉。”

“这件法器并不是我等这样没有成仙的修者可以把控的,而距离仙尊下次参见仙人是两千年以后,等到那个时候就太久,也太迟了。”

他说着看了眼仙尊,“我想仙尊也不会拒绝吧。”

女人指尖轻点,这次到没有反驳他的话,她只问,“你有什么可以将损失伤害降到最低的办法毁掉暮阳盘吗。”

话已至此,殿内一片寂静。

施青颜心脏提到嗓子眼,她紧张看着男人。

暮阳盘是仙人遗留的法器,在场所有人包括仙尊,即便地位再高,能力再出众,也还只是修者,远远达不到。

“有。”他答。

男人只是看向远处鲜衣红袍的女人,“方法有,就是比较覆杂,我只能说给能做决策的人知道。”

仙尊点头。

“还有。“男人连忙补充,看了眼施青颜,“帮不上忙的人,先不要留在这里了。”

...

......?

??

施青颜心头猛然一跳。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她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也从某种程度上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测,她觉得气血翻涌,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她真的想要去质问对方。

“我能帮上忙。”她语气生硬,生气之外更多是着急,“仙尊,我可以——”

话说到一半,反而停住了。

“我可以......”

一时间,她竟然真的想不出自己能做些什么。

自从直到白堕过往的一千五百年后,她时刻保持敬畏又谨慎小心,与人谈判也总是会拿出交换的,这一次也不理例外,只是她自然而然将交换的信息规划为她和男人共同拥有,几乎没有想过对方会将她排开。

她紧紧攥着拳头,忍不住开始懊悔,只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又对他过分信任,她咬住下唇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再说下去了。

仙尊看了她一眼,或许和他认知相同,她接受了男人的提议,挥了挥手,殿外出现了一条下山的通道,大概是她起了些作用,对她还算客气,“请吧。”

施青颜还要说什么,对方已经预判了她的问题,“这件事如果能处理完,其他再说。”

施青颜攥住掌心,纵使千万不愿意,可她早就过了冲动时候,只是擡头看着仙尊道了声是。

临走前她还是没忍住,深深看了一眼仍然没拿正眼瞧她的男人,转身出了大殿,走下去山。

**

**

“她回来都十天了,基本站这就没动过脚。”

陆源站在一旁烤肉,边烤边看不远处的亮色身影,“不睡觉也不吃东西,真跟这里的人一样了.....”

说着将他刚烤好的乳鸽递给了徐芝芝,徐芝芝看向远处的施青颜,拍了拍陆源肩膀,示意他别说话。

接着拿着乳鸽走上前去,递给了神色凝重的施青颜,“这里的修士和凡人好像都不喜欢烤着吃东西,每次要吃烤的东西都得自己动手。”

但刚说完就被对方拒绝了,“谢谢,没食欲。”

徐芝芝也不坚持,自己找到一旁的石墩子坐下,撕了块腿肉塞到嘴里,含糊哈了口热气,“你也坐下吧。”

施青颜还是摇头,神色一直深沈,显得心不在焉。

徐芝芝吃着东西看她,“我这几天一直在回忆,当年我们初次见面,讨论故事剧情与人物关系的时候,提过的角色名字里,你有反应的就两个,吴卓炎和白堕。”

“之前跟你一起上山的男人,就是这两位其中一位吧?”

施青颜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否认。

徐芝芝抿唇,“也是你当时要找的人?”

施青颜呼出一口气,算是默认。

徐芝芝在这个世界也这么多年了,比起初期的义愤填膺和冲动傲慢,她的脾气也被磨合的没那么尖利了,开始学会拐弯抹角的去试探,“既然是一直寻找的人,也是值得相信的人,就不用太担心了,这里毕竟是关山。”

见她不说话,徐芝芝又道:“不管怎么样吧,你愿意帮我们,我们就要说一声谢谢。”

她利落吃完乳鸽,整理好场地,见施青颜没有回答,又道:“在这里能得到帮助是非常难得的事情,我当年对你说过很多不知好歹的话,抱歉。”

施青颜一直紧绷的五官总算有了一些松动,“不用道歉,我也利用过你的,”见对方不解,她又道:“当年如果不是我,你和陆源也不会马上被霁月教带回去,号角你也不会拿不到。”

徐芝芝一楞,盯了她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所以当年冒出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抢号角是你放出的消息吗?“

“我还以为你是冲着法器.....”她说到一半停住,继而反应过来,“等等,就是说你当年的目的不是法器,是那只妖兽???”

“可那不就是一只妖猫吗?”徐芝芝一脸疑惑的嘀嘀咕咕,给自己施法了净身咒。

施青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从坏里掏出一瓶丹药扔给了她,“灵翰之前给我的,你们能用上。”

徐芝芝还在擦手,连忙接过丹药,观察了一会儿咦了一声,“这是上品丹药啊,就这样给我们可以吗?”

施青颜嗯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箓也扔给她,“这个你们也能用。”

“哦,这把剑你们也能用得上。“

“还有....”

“等一下等一下。”

徐芝芝应接不暇,扯开储物袋,看到里面符箓大吃一惊,擡起头疑惑望着巍然不动的她忍不住道:“你现在好像很焦虑,焦虑的时候做出的决定都是不准确的。“

施青颜敛眸,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擡起头看向别处,“我确实很焦虑,但这和给你们这些没关系....”

“有关系的。”陆源从后面走来挑眉打断她,“你看起来像交代后事。”

施青颜嘴唇翁动,竟然是没有否认。

徐芝芝见她这幅神情非常意外,没想到竟然被陆源说中了,也不由得皱起眉来,“这么严重?“

她边思考边组织语言,“严重到关山上,也解决不了?“

施青颜敛眸。

徐芝芝观察了她一会儿,给陆源使了个眼色,陆源了然,拾起储物袋,又回到了刚刚烧烤的地方坐下,给她们俩留下独处的空间。

等陆源走远,完全离开了他们谈话可以听到的范围之外,徐芝芝才缓缓道,“你知道吗,我和陆源脱离霁月教以后接触过很多从我们那边过来的人。“

“他们大多数和我们当初一样,慌张无措丶害怕惊恐又新奇期待。”

“成为修士后,感受到从前没有过的力量,人会迷失,会有不少的选择一时快乐,包括但不仅限于,金钱丶地位丶□□。“

“在这其中,最容易也最方便实现的,便是□□。”

“可我们接触过很多,也感受过很多,我们那边的人和这个世界的人结合,没有一对可以善终。”

徐芝芝细细打量她,“我第一次看到没有善终的男人落寞来找我们续命的时候,就想到了你。”

施青颜看向她。

徐芝芝深叹了口气,“因为接触多了,所以你才特别,我们这些人来这里都是意外,是被迫。“

“但你呢?”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回来的目的也比我们明确,你要找人。”

“那么会是怎么样的人,让你这样不顾一切的寻找?我猜你应该也明白,‘不能善终’的含义吧。”

她语气郑重,“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世界,妄想从这里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

“你觉得呢?”

施青颜定定看了她半晌,扯了扯嘴角,顾左右而言他,“很多年不见,你说话都高深许多。”

徐芝芝不动如山,“我跟你讲这些,纯粹是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你又帮助了我们。”

“施青颜,我原来不懂,我以为得道成仙,拥有灵气和权力便得到一切。”

“直到我和陆源相继被命运玩弄,被迫成为了邪修,我才开始思考这些。”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样修炼到分神的,可我觉得你需要明白,这个世界不属于我们,这里的人也不会属于我们。”

施青颜移开目光,她现在实在没空去想这些,可也明白徐芝芝的意思,低声道了句知道。

徐芝芝不再开口,她拍了拍施青颜肩膀。

场面一时僵持,施青颜觉得很烦。

她心思沈重,徐芝芝这番话又给了她更多信息,脑子里夹杂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很难冷静的去思考。

不过也不等她继续想下去,远处结界传来波动,灵气破裂,来人了。

施青颜反应极快,她马上将徐芝芝护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

结界融化,一身青衣的女人风尘仆仆向她快步走来。

“灵翰....”看清来人后施青颜松了口气,虽然意外,却也并不是很吃惊,向她身后望去,“你一个人吗?”

灵翰点头。

身后徐芝芝和陆源看见来人,只是稍微有点出乎意料,但仍然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灵翰也不多言,只抓住施青颜手臂,“他们在这没事吧?”

“没事。”听她这样问,施青颜连忙回答,紧张起来,“怎么了?”

灵翰打断她,也不多说,只对徐芝芝和陆源颔首,“回见。”

说完她点了点界外,“出去说?”

施青颜急急忙忙和她出了结界,忍不住追问,“出事了?”

“别紧张,没有。”灵翰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安抚她,三言两句讲清楚了她的来意。

施青颜离开之后的事情,仙尊传令召集各大教派掌舵人于关山聚首,事关暮阳盘以及这些年来,修真界频繁出现不属于本世界的人这件事。

为了方便信息交换,施青颜也将他们所遇之事简单言明。

“我一猜就和你们两个有关,他一直在查外来者这件事,而你....你应该,已经知道他的态度了。”

施青颜嗯了一声,“他起先表露出过要毁掉暮阳盘这个想法吗?有没有说过用什么办法。”

灵翰摇头,见施青颜神色不对,灵翰已经猜到了什么,又道:“我会留意,这也是我来的目的,你最好别让别人知道你的修为和得到修为的原因,会引起很多麻烦,如果关山上有其他需要,我让人给你带话。”

施青颜不放心,再次嘱咐了灵翰几句,又提醒她小心。

二人简单交换了一下信息灵翰便离开了。

目送灵翰离去,施青颜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得以放松。

虽然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但灵翰的到来,以及其他门派掌舵者的聚集,可以想见一些问题。

两个暮阳盘,一个是真的,一个是仿制的,如果男人的目的就是毁掉仿制盘,那么仿制盘既然出自白堕之手,自然有办法可以处理,以此类推,真正的暮阳盘也会有解决的办法,但男人提出的办法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需要众人合力才可以解决,他特意绕了这么大一圈,顺带着把她也算进去,应该是很久前就早就想好了,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允许自己跟着他。

她再次涌现出当年得知白堕命不久矣时的那种烦躁和无措。

心事重重回了结界,心神不宁应付了一下徐芝芝和陆源,在心中盘算着那些掌舵人开会应该需要的时间。

在她预估的范围内,这件事情意义重大,又非常困难,光是探讨就得要个十来天,实施起来会很麻烦,又因为涉案人员众多,大家不可能都应允参与,最后敲定的人选中,一定都是有把握或者最起码是更大把握可以解决事情的。

昼夜交替,日阳东升西落,又过去了半个月,在一个斜阳奚落的傍晚,伴随着震山动地的巨响,来自力量和等级的绝对威压,猛然爆发。

灵气来源于关山,无数飞禽被逼落,妖兽逃窜,关山开始颤动,这就是前所未有过的。

施青颜心头重重一沈,暗觉不好。

压力扩散范围之广,能量之大,完全超出了她之前所有的认知。

威压制衡,她在当年的白堕和如今的仙尊身上都感受过,现如今她修为达到了分神,虽然仍然无法抵御,可也算能自如行动,但对比起来的徐芝芝和陆源就是完全无法招架了,不过几瞬二人便呼吸急促,踉踉跄跄被骤然而至的威压逼迫跪地无法擡头,如果再不离开,恐怕他们会撑不下去。

也就是这时,大概是威压重下,施青颜竟然没发现还有别的陌生灵气,结界融动,之前带渔夫男回来的那个小修士跌跌撞撞闯进来,略有狼狈的看着神色瞬间凌厉的施青颜立刻举手示意无害,“您好,仙尊让我来找您...”

施青颜擡手打断他,事发突然,三人都没有准备,她转过身,设下阵法,看着已经面色惨白要吐不吐的两个人,“走阵法离开这里,去和顾辞廖飞汇合,我会再去找你们。”

威压下徐芝芝和陆源已经没有办法正常开口说话,只能在强压下勉强行动,颤抖着掏出施青颜先前给他们的符箓,两个人互相搀扶往回走,阵法运作前,徐芝芝在馀光里嘱咐她,“注意安全——”

金光散落,阵法消失,施青颜看着被送走的两人,不安之意越来越强,她转身再次看向小修士,神色严肃,“怎么说??”

“仙尊让我带您上山。“

**

**

太阳还没升起,被染上微红的树枝上飞鸟颤动,随即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波动,灵气酝酿着似乎即将要爆发,它拍了拍翅膀,迅速飞走了。

偌大的山林里,微弱的红光落下树叶,斑驳的铺在了已经纂刻多时的阵法里像被稀疏过的鲜血,和那些交织着的灵气融合在一起,缓慢向阵法正中间悬浮着的仿制盘汇集。

男人站在阵法之外,对即将开始的阵法展现出迟来的怀疑。

这是一种完全在他能力范围之外的阵法,是他自己提出的,也是他点头同意的。

以整座山为祭,用灵脉催动灵气去粉碎一件法器或者催生一件法器是不被记载过的,既然不被记载,也算不上是禁术,仙尊要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如果真用了,法阵人就必须接受同等的反噬,如同当年和现在。

他要摧毁暮阳盘,就必须先摧毁仿制盘。

而摧毁这种级别的法器,就必须拿出相应的代价,赌上一些什么。

经过数月和那些大乘修士的商议,最终还是落定由他来当这个发阵人。

也主要是因为他的血统,孟极。

他知道本质上这种拿出命去做一件事的行为是白堕一贯的风格,此时他正在延续。

他擡起头看了看飞走的小鸟和远处逃离的兔群,内心涌现出一种或许总算要解脱了的怅然若失和隐隐作祟的兴奋,他说不清楚来源是什么,只是被催促着快些开始。

收回目光,他澎湃起浑身灵气,在灵气的庇护下步步生威,白光裹挟着已经有些势头的金光,一只一丈多长的白色孟极从微光里踏出,转瞬便入了阵。

孟极缓慢向前,随着他的前进,脚下的阵法便也被逐一填满灵气,慢慢地跟着他的爪下变成金色形成屏障,继续下去,飞石开始颤动丶刚刚还要升起的红日被滚滚而来的白云遮挡丶树梢旁的落叶被席卷的灵气泯灭成灰,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蔽日——

开始了。

妖兽雪白的绒毛被灵气镀了金,他琥珀色的眸子异常明亮,喉咙间发出微微低吼,承接着四面八方被阵法吸引而来的灵气,又微弱地向阵法中被悬空的仿制盘里,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容器。

一个承载又输送的容器,胆大妄为的试图融合下整座关山的灵气,企图用他的身体摧毁这件法器。

这实在是过分危险的事情。

刚化形的妖兽虽然天赋异禀,可也到底只有六级,他需要承接的除了源源不断的灵气丶阵法的压力丶来自关山数千年的躁动,以及仿制盘那些破碎不堪的记忆。

数方压力倾泄之下,他的步子变得沈重,一步比一步更加用力,落下一处处掌印。

这只是刚刚开始。

越走越近,那来自神魂处的震荡越深,他知道,这是仿制盘的反噬。

暮阳盘可以做的一切仿制盘都可以,唯一不同,在于驱动者的身份。

作为孟极,他最强也最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他的自愈能力。

这些还在他可控范围之内,但再过一会儿,这些可控也不能确定了。

灵气最先碾碎的是那些如同碎片一般狰狞又细碎的过往,他被卷进了这些繁杂丶不堪的回忆里,像是漂浮着的一片绿叶,被巨山和沈重吞没,他的心神开始动荡,开始接受这种不容抗拒的疯狂。

仿佛就是这一刻起,他感觉到头疼。

这是细密的,悄然而至的疼痛,起初只是一点点,慢慢变得勉强可以忍耐,再近一些,压力的逼迫和碎颗粒聚拢的灵气一起冲向他体内。

痛苦逐渐升级。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痛苦,阵法还在启动的符文被加重,他的压力和疼痛也有所缓解,被震动的魂时得到了平衡。

虽然有所环缓解,但他被眼花缭乱和无数情绪困扰,仍然被牵制着心神,很难分出一丝心思去思考是不是仙尊出手了。

身体的疼痛在缓解,精神上的折磨却依旧持续,这是不同于神魂震荡的陌生情绪,对他产生了比肉|体更加难以忍受的烦躁。

再接下去,就是本能地行为了。

符文再次被加重,对他的阻碍也小了很多,可他的思绪缥缈着慢慢混沌,他开始游离于阵法之外,甚至觉得好像快要灵魂出窍。

阵法重压下,灵气澎湃涌入又迅速溜走,雪白的毛发被灵气吹飞,做利而出的灵气切割着他的皮肤,涌出的血液瞬间凝固又破裂再凝固再破裂,仿制盘在源源不断的灵气下微微发颤,似乎它也生出灵智动了想要继续存活的念头。

在此消彼长的消耗里时间变得漫长丶难熬和那融合精血的法器一样被撕裂,散落出无数金色的碎末,他头一次生出,快要停止了吧的念头。

他试图抵抗这些不请自来的情绪,但事与愿违,仿制盘还在颤动。

或许加大力度就可以提前结束了。他想。

于是低吼变成怒吼,妖兽的爪印更深也更重,想要吸引过更多的灵气。

但这样的举动很快被制止了,大概也预测过他会有这样的行为,暴动的灵气刚刚起势便被压了下去,他很难再次操控。

也终于是在这一刻他反应过来了,这才是仙尊的行径。

妖兽被无端的情绪影响,连带着此刻的被压制也烦躁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情绪?

从何而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覆杂的愤怒,他步步紧逼,仿制盘颤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但每当他觉得快要成功了的时候,仿制盘又会将这些灵气吸收,只产生很小的影响,也像在告诉他只能慢慢来,周围来自仙尊的镇压也在告诉他不要着急,可他就是难以深受一般,非常迫切的想要结束,他本能察觉到那些情绪会给他带来很奇怪的影响,他想要逃避,想要让这些影响更小一些。

他的这些念头似乎在被人窥探着,越走越近,暴戾被一些无法描述的疼痛取代,这种疼痛来得蹊跷,是累积着的悲伤一次性的爆发,他开始走不动路,比起刚刚的暴戾这样的悲伤他竟然更加无法动弹,他被席卷的悲痛淹无法动弹。

再次催促他的还是仙尊,他没有退路,也不可能避开这些悲痛,他从悲痛中找到呼吸的端口。

情绪像是被设定好的定点,他缓步继续后,悲伤再次被一些尴尬替代。

尴尬?

为什么会尴尬,尴尬之意又从何而来?

可比起悲伤和暴戾,尴尬的意念只是一闪而过,快到好像不曾存在,随之而来,迅速在他的脚步里化为愉悦。

愉悦和尴尬一样来的突然,就像是悲伤和暴力被抹平,和时间融化,剩下来的竟然是愉悦。

他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他从未产生过的愉悦,他的所有不安被填平,那些恐怖的念头,被动产生的暴戾统统消失,如春风细雨融化了他发狂的心。

雪丶又像是花丶山风,在他眼前转身即逝,伴随着特殊的平静。

这是什么?他很疑惑,也形容不出来。

在这样的疑惑里,他忽然感到了满足和安宁。

眼前幻化的暮阳盘颤动地更加厉害,发出阵阵嗡鸣——

如同积压多时的爆发,好像这一次才是真的要成功了。

想法刚刚落地,仿制盘出现了一丝裂痕,然后,无数被染上金色的灵气碎落,那些愉悦也在其中被放大直至尽头,他的伤口在愈合,和预想中的爆炸不同,仿制盘在碎片中粉碎丶飘落丶融化。

压力灵气和情绪在顷刻间消失。

金色的灵气纷飞漫天,散落在妖兽的毛发里丶胡须上丶刻痕满满的阵法里,他带着恍惚和迷惑,被包裹着的一缕晶莹剔透的水珠,轻轻地,落到他花纹繁覆的额间,轻柔得他没有任何察觉和异样。

金光褪去,他睁开了眼。

关山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被吹到的大树丶砸坏的草木丶刻好的阵法全部变成泥泞,已经重回人形的他,正困惑地站在原地。

“比想象中快多了。”

身前传来女声,他低下头,握住最飘落金色的颗粒,感受它在掌心发热融化。

仙尊从天而降,似乎在旁一直关注,对他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和煦不少,“如果暮阳盘也能这样,就算成功。”

愉悦在说话间消散,那些悲痛丶暴戾丶尴尬和愉悦通通不见,好像先前是他的幻觉。

男人楞在原地。

他不解这发生的一切,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哪来的金色颗粒,而且.....

他擡眸的眼神不太客气,困惑还没隐去,直视女人的时候,目光带了一丝质疑,“我没有受伤。”

仙尊哦了一声,好像不在意,“虽然没有受伤,可你的神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震荡,在关山调养一下吧。”说着给他布了一个阵法,

“暮阳盘的事,你不用管了。”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入阵离开。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妥,可他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

女人坦荡看着他挑眉,“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潜台词是,怎么还不走?

他沈默着,似乎还没缓过神,也不在意对方的催促,他的目光随着最后一颗消失的金粒移动,良久后才问:“为什么没受伤?”

仙尊平静看着他,话里还是在避重就轻,“这是白堕留下的法器,于你而言,不会受伤没什么奇怪。”

是吗?

是这样吗?

他抿着唇,明显不认为这就是最终的答案,可他并没有对此深究,只道:“那么希望仙尊说话算话,暮阳盘处理完之后,我需要知道结果。”

女人颔首。

男人不再纠结,转身离开了阵法。

关山他很熟悉,熟悉这里就像熟悉那些禁忌之地一样自然,这里的万物对他也特别的亲切,可即便如此,他仍有些漫无目的,他产生出一丝不真实和不可思议。

距离完成白堕留下的任务,已经只差一步了。

他看着阵法转换,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他还沈浸在暮阳盘被击碎前的那阵奇特的感知里。

这样的感受或许也来自白堕,他想,白堕留下最后证明过他存在的东西消失了,意味着距离那些过往终于可以说声再见了。

阵法消散,他回到了关山特定的闭关山洞,他站在洞前,浅浅呼吸了一口气,入了山洞开始打坐。

神识震荡可大可小,调理起来也并不困难,只要安静就好....

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男人不可避免脑中浮现出仿制盘被粉碎时的情绪。

情绪被放大被包裹,直至爆发。

他睁开眼,诧异地捂住了心口。

怎么回事?

怎么这样奇怪?

他迟疑再次闭上眼,那感觉再次涌上来,只是没有上一次强烈,可这种细密的,无处不在的一直缠绕着他,令他难以真的静下来,也令他开始感到烦躁。

这里是关山,如果在关山他都无法冷静,那更不要说别的地方了。

不要被影响,他告诫自己,几轮呼吸后他勉强定了下来,尝试着让自己放松。

可即便如此,仍然效果不佳,他基本上没有过这样的不安,也很少会长时间的烦躁。

他无法确定烦躁的来源,与之斗争着盘算,神识被缓慢地治愈,时间也在这样诡异的打坐里被消耗。

等他收到仙尊逐客令,被告知需要清除元婴之下修士离开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仙尊口信,暮阳盘的事,她会托人告知,现在他需立刻离开。

口信消失,山洞里亮起一道金色的通道。

看着眼前由仙尊打开的下山通道,他没动。

他有心想去问问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可又明白女人现在怕是没有时间管他。

他敛眸,数日来的压制,这莫名其妙的情绪已经被压制不少,比起暮阳盘,无畏此刻为这些事情纠结。

思及于此,男人未再留恋,随着通道一起下了山。

他决心和白堕的一切告别,就算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也是应该。

从此刻起,他擡起头,看着霞光染红了山崖,感受着关山的一切,听到了妖兽们的窃窃,与白堕那混乱的一千五百年彻底告别,再不交集。

迎着落日和被红色晕染的树叶,他一步一步从山下走出,直直和守在通道前等候的施青颜对了满眼。

女人还是那副模样,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起来,比起当年救助自己时的孱弱,此刻她非常生动。

她欣喜之馀更多的是担心,“还好吧?没受伤吧?”说着便向他走来。

他停在原地,对女人的靠近表现出了抗拒,“没。”

说完他想了下又补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或许是读懂了他的拒绝,施青颜缓步停了下来,眼睛仍直勾勾看着他,“在等你。”

“施青颜。“他已经做了决定和那些过往再见,他神色冷淡,“我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现在我要过我的人生。”

她点点头,仿佛没有听懂,反而接着他的话应允,“好呀。”

“那么,请别再跟着我。”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诫你。”

“不要把我当成白堕。”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郑重,她的欣喜慢慢低落,看着他从身边走过,目光还停留在他身上,走远了,还能听见她叹了口气,牵引着咳嗽起来。

咳嗽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还伴随着她的声音,“等一下。”

男人停下,没有回头。

施青颜压下咳嗽,呼了好几口起,向他走来,“我受伤了。”

男人一顿,到底还没忍住,他回头看向女人,皱起眉头打量她,随即怔松,重覆了一遍她的话,“你受伤了?”

她怎么会受伤?

她不是一直呆在山下吗?

目光平移,和她对视时,看着对方陷入沈思,不过也用不了多久,毕竟破绽太多,也不过片刻他就明白了,好像那些烦躁和不合常理总算找到了原因,他一时间涌出一丝愤怒,“仿制盘的攻击,是你替我挡的。”

也很好猜,这么大的阵法,他除了神识震荡外没有一点伤痕,如果不是有人替他挡了,很难再有别的解释。

她点头。

他凝视她片刻,又忍不住烦躁起来。

烦躁来得快,他很难耐。

他转身就要回去,一副当即就找仙尊说明白的架势,看穿他意图的施青颜眼疾手快拽住了他,以至于牵动了她的伤口。

施青颜哼哼唧唧揉着手臂,又咳嗽两声,见他再次回头,才缓和几口气平和道:“你干什么?去找仙尊算账?问她为什么出尔反尔把我也扯进去了?”

他没直接问答,算是默认,“和你没有关系。”

施青颜笑了,她的笑带了一丝意味深长和不易察觉的愤怒,“你和仙尊提出条件,你作为发阵人的唯一要求就是不把我牵扯进去,这种事情,怎么会和我没有关系?”

男人冷然回头,看着她的神情也带同样的怒意和不耐,“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他拂开她的手,“我不想再和你有所牵连,这样做,很难理解吗?”

这是他同意发阵前唯一和仙尊提出的要求,现下被施青颜知道,想来她也和仙尊做出了别的交易。

四目相对,他们很清楚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满和愤怒。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空气变得凝固。

施青颜收回手,呼吸之间,还是她率先调整好状态,再次擡眸,她目光中剩下的是挑衅。

她深深看着他,哦了一声,“可惜现在不能如你所愿了。”

男人盯着她。

女人眸子里印着红色的霞光,和他对视时,瞳仁里倒影的身影被渡上金边,仿佛是要报覆当时他说她是帮不上忙的人,带着一股子气,慢悠悠道:

“最后证明白堕存在过的物件不是仿制盘这件法器,而是人————”

她指了指自己。

“也就是我。”

显然施青颜已经猜到了他的所思所想,她缓步逼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我替你受了伤,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你还不算完成了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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