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鸣在方琉春面前蹲了下来，伸手拉过方琉春的手。
“疼吗？”徐鸣问。
方琉春摇了摇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这模样，倒更加让徐鸣心疼了，以往不觉得，此刻才发现，即便是过去还是年幼的方琉春，受到这些痛楚的时候他都会在意心疼，那如果真的要让方琉春丢了命呢？
徐鸣在这一刻，居然完全不敢想象那一幕。
然而，傅语并没有给他们温情的时间。
不知道是何处着了火，居然蔓延到这边来，屋子本就是连着，这一着，很快就蔓延开来，以一种不合理的速度，火焰快速地吞没凌琅一切，方琉春和徐鸣所在的地方，就是在一间屋子下，火势很快就蔓延到了他们这边。
徐鸣见此，当即拉着方琉春往外跑，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面就是生路，两人却似乎好像遇上了一堵墙，怎么也过不去，而身后的火势已经在他们身边蔓延。
火势沾染上了方琉春的衣角，徐鸣眼疾手快，将衣服撕了一半，之后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以免沾染上火势。但这完全只是无用之举，如果他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那么等待他们的结果，势必就是葬身火场。
就是在此时，两人的脑海里，都响起了一道声音。
是一道选择题。
选择自己留下，或者，让对方留下，留下的人会死，而离开的人，会活下去。
徐鸣迟疑了，他做不出将方琉春留下，可也没有办法无私到让自己的命去换方琉春的命，他甚至在想，或许两个人死在一块也挺好，对这个世界，他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留恋了，大仇得报，怨恨半生，这样的日子，他已经腻了，死，未必不是一个解脱的法子，以往他或许还满心怨恨，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方琉春的存在之后，那颗冰冷埋葬的心，在破了一个口子之后，再来回想，如果能和方琉春同生共死，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方琉春同样在迟疑。
眼前的徐鸣，到底是谁？她不确定，但是从脑海中获得的认知，眼前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她要杀的那个千年厉鬼。
按照她接到的命令，这个时候，丢下徐鸣，是最好的选择，她能继续活着，还能完成地府交代下来的任务，可是，她下不了手。
想起徐鸣刚才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掌心的伤，脸上的情绪不容作假，她又想起了自己死前，徐鸣的痛苦和无能为力，说到底，徐鸣，并没有对不住她。
徐鸣虽然浑身怨气，化身厉鬼，他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可真正说起来，他对不起很多人，却唯独，对得起方琉春和他的家人们。是徐鸣替他们报了仇，尽管他在报仇的过程中，做错了一些事，可是，归根到底，他才是受害者，而他们，是他的家人，他的所作所为，其中有一部分也是为了他们，所以，所有人都可以指责徐鸣，但是方琉春不能。
方琉春此刻想起了先前自己对徐鸣的那番话，是啊，设身处地，面对那个游戏设定，她能够和徐鸣同进退，那么她呢？
她也应该同徐鸣同进退。
方琉春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在脑海中，对那道声音说，她选择自己留下。
她无法对徐鸣下手，但是她现在是地府的人，她也不能背叛地府，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这么一来，她没有对不起徐鸣，也没有背叛地府，而至于徐鸣，她能做的，就只是让他此刻活着，至于日后，地府再次派人捉拿徐鸣，那么和方琉春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徐鸣犯了错，总该伏法，但是这些事，不该由她来出手。
方琉春想得很明白，也觉得，这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这不仅是因为她和徐鸣之间的所谓爱情，这份感情过去了一千多年，真正留下的有多少，谁也说不好，但是感情一事素来复杂，爱情之外，擦杂着的还有很多东西。
是家，是信任，是依赖，是共同的过去。
徐鸣心里已经抱着生死与共的念头，可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慢慢漂浮起来，渐渐离开了那片火海，而方琉春却还在茫茫火海中。
徐鸣有些慌了。
“方琉春！”徐鸣喊她，方琉春却只是勾了勾唇角，冲着徐鸣笑了笑，渐渐的，那个有些胖胖的小女孩，渐渐褪去了青涩，她的眉眼和现在的方琉春渐渐相融合，最终，停留在了方琉春当年妇人的模样。
徐鸣大概猜出了什么。
他没有做选择，那么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做了选择，只有一个人生的时候，她把这个机会留给了他，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全部挤压在一块，从那一个小口子中喷涌而出。
他想要去找方琉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火势吞没了方琉春。
他渐渐放弃了挣扎，他的脑子里十分混乱，他想起了很多以前和方琉春的过去，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可以自由动作，他只是蹲下身去，伸手捂住了脸，无声痛哭。
她死了。
该死的人，是他才是，她身负功德，在地府兢兢业业那么多年，而他呢？他满手血腥，是个犯了大错的千年厉鬼，他的命，哪里值得用她去换？换了谁，都会选择让方琉春活着，他就是个败类，根本没有活着的必要，方琉春怎么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呢？
“你想让她活着吗？”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
徐鸣闻言，当即抬起了头，声音坚定：“想，你有办法让她活着是不是？只要她活着，什么都可以，拿我的命去换也可以。”
“那是生不如死的痛苦，你确定吗？”
“只要她活着，什么都可以。”徐鸣毫不犹豫，他已经犹豫过了太多次，只有到完全失去的时候，才会如此地义无反顾。
“那些被你杀害的无辜冤魂，他们的家人，同样因为你，遭受了生离死别的痛苦，你想要她活过来，必须接受他们所有的报复，怨恨，你真的愿意吗？”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