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她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一个从良魔女的一生。
琪琪格到底是魔修出身,想法与众不同。
她拿自己的魂魄炼成凶煞,然后在凶煞里包裹了一段记忆,在凶煞消失的瞬间,那段记忆就会侵入离它最近的人体内,化作梦境,将讯息传给她想传给的人。
苏启搜魂多次无果,正是因为这段记忆已经被剪切到了凶煞里,琪琪格自己都不知道那抑制魔性的玉笛在哪里。
“所以说,搞出这么多事,就为了传递一个消息?”褚昀坐在桌边削苹果,不一会儿就堆满了玛瑙碟,“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她怎么知道你一定走这条路,并且一定会管这个闲事儿呢?”
白溪倚在床沿边上,拿银签子扎了块苹果放到嘴里,“其实也不一定是我。只能说这事儿赶巧让我碰上了。她要找的,是一个能去月亮湖取出玉笛封印或者直接杀死苏启的人。”
“苏启,跟我很像吗?”褚昀好奇地问。
“一点都不像。”白溪像是丢垃圾一样满脸的嫌弃,“那货就是个初具人形的家伙,我告诉你,再有人跟你说苏启和你长得像,直接抡圆了赏他个嘴巴子,提起他就晦气,呸!”
褚昀抿着嘴笑了笑,两人之前隐约的芥蒂终于化作了笑声,尴尬的荡然无存。
两人商量了一下,带着送亲的队伍重新启程。
越往北边天气越冷,大家换上了杜锋淘换的冬衣,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三天后,众人看到了北疆的天然屏障?,巍峨高耸连绵不绝的雪山。
晌午之前,一切都还正常,到了下午,天气就变了,天空灰沉沉的,小雪花飘然落下。
等到了傍晚,狂风大作,拳头大小的冰雪碎屑开始朝人身上砸来。
白溪让众人停下,走下了简易的婚车。
“诸位,暴风雪就要来了。”白溪提高了声音,对着冻得哆哆嗦嗦的众人道。
即便有人一生也未来过冰天雪地的北荒,也知道暴风雪来了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人开口说话,只用希冀的眼神望着白溪,这一刻,白溪不是什么安宁公主,而是能够救他们脱离险境的神仙。
“再走下去,所有人都会没命。”白溪伸手指了指她的嫁妆箱子,“这里头的东西都是轻便的,你们看着拿,从此隐姓埋名好好过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跪了下去,朝着白溪磕头。
白溪挥挥手,转身自顾自的往前走。
她要在暴风雪来临之前找个藏身之地,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褚昀很快追了上来,他选了几样值钱的首饰,塞给了白溪。
“得赶紧找个山洞。”褚昀说,“看这意思晚上暴风雪就得下来了。”
“找个大一点的,不用怕野兽。”白溪边说边踅摸。
没一会儿,杜锋也跟上来了。他找到个背阴的山洞,里面看着挺大,就是有一只雪蟒盘在中央。
白溪来到那个山洞前,从荷包里拿出三根香,插在洞口的石缝里,点燃。
雪蟒闻着味儿睁开一只眼睛,身体慢悠悠地游到线香处,吸了一会儿,朝着她点了点头,又游回原处盘上睡去。
白溪扭头对两人道:“行了,主人答应咱们暂时住一宿了。”
三人进到山洞,特意找了个犄角旮旯坐下,杜锋掏出干粮,分给白溪和褚昀。
入夜,暴风雪来临,杜锋和褚昀商量着守夜事宜。
“不用守夜。”白溪靠着石壁,抬着下巴示意他们看向那只雪蟒。
“公主。”杜锋鼓起勇气,对白溪问道,“我妹妹……”
白溪摆摆手,说道:“别叫我公主,叫我白姑娘或七姑娘都行。”
顿了顿,又说道:“凶煞吞噬的魂魄,是无法转世投胎的。”
杜锋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一宿无语,第二日,暴风雪还未停歇。
白溪拿出盘香点给雪蟒“续租”,雪蟒欣然接受。
这天夜里,暴风雪渐渐平息,一串若隐若现的暗红色亮光引起了褚昀的注意。
这么大的暴风雪,怎么还会有人在山上行走?
杜锋瞅了半天,对褚昀说道:“别看了,怪瘆得慌的。”
“什么东西瘆得慌?”白溪走过来看了一眼,脸色一边,“我们跟上。”
褚昀和杜锋虽然不太明白,还是听话地跟着白溪走出了山洞。
寒风刺骨,凛冽的小雪刮在脸上跟刀片似的,生疼。
“七姑娘,这是去哪儿?”杜锋问道。
“雪山墓道。”白溪言简意赅的说道,“月亮湖。”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那光源便消失了。
白溪三人赶上了个尾巴,只看到了一个提着宫灯的青衣女子背影。
青衣女子消失在一块石头前面,三人来到石头前,才发现这是一道绘满巫族文字的石门。
“雪山墓道,活人勿进。”白溪轻声道,“尸皮俑。”
杜锋干笑两声,想要缓解下恐怖的氛围,“看背影还挺漂亮。”
褚昀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它的正面呢?”
杜锋咽了口吐沫,干巴巴地说:“你就一点都不怕?”
褚昀微微一笑,说道:“习惯就好。”
白溪在两人身后各贴了一张符纸,说:“跟上。”
三人合力将石门推开一条缝隙,钻了进去。石门里头雾气浓重,一片死寂。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空灵缥缈的乐声。
白溪牵着褚昀的手,褚昀拽着杜锋,三人找了一个干涸的池子跳了进去。
褚昀的腿磕到了什么地方,他咬着唇,用脚尖探索了几下,在白溪手中写到:台阶。
白溪低头,脚下果然是青铜的台阶,再往下,是看不清的黑暗。
白溪只犹豫了一瞬,就决定往下走。她打头阵,褚昀和杜锋紧随其后。
这条台阶像是无穷无尽一般,走了许久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杜锋实在忍受不住,开口问道。
“也许是悬魂梯。”褚昀回了一句,“要不回去?”
“回不去了。”白溪走在最前面,“只能往前走。”
三人继续往前,走了许久,就在杜锋以为自己得死在路上时,前方出现了亮光。
“前面有光,是不是……”
“噤声。”褚昀低喝一声,全神戒备。
杜锋想到提着灯笼的青衣女人,立刻闭上了嘴。
“都小心些。”白溪沉声说道,“杜锋,你把符纸贴在耳朵边上。”
杜锋有些心疼地拿出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耳边。
褚昀也拿出符纸,白溪却道:“你不用。”
三人走下青铜台阶,眼前出现一座黑得金碧辉煌的古楼。
乐声便是从这古楼中传出来的。
杜锋捂着嘴,眼神痴迷地看着黑金铸就的楼宇,恨不得上去拔下一根柱子扛着走。
褚昀率先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推开黑色的大门。
一楼大厅是个演舞场,几个乐师正在奏乐,绝色的舞娘正跳着祭祀舞蹈。
“退后。”白溪唤出桃木剑,横在胸前。
“小心!”褚昀急喝一声,抓过杜锋甩了出去,这才躲过侧门里爬出的黑色怪物。
白溪手疾眼快,侧身就是一剑,削掉了琴师的半拉脑袋。
“木头的!”杜锋爬起来,那半颗脑袋正好滚到他脚边,他顺势抬脚一踢,直接断了琵琶师的胳膊。
褚昀脊梁笔直,眼中是蓄势待发的杀机。
有一道黑影朝着杜锋的脖子咬去,杜锋抽出宝刀便砍下去,那东西反应极快,利爪竟将宝刀抓碎。
“我的妈,这是什么东西!”杜锋手腕一抖,将碎刀插进怪物的身体。
“是血婴尸。”白溪抽空答了一声,“别废话了,上二楼!”
杜锋“哎”了一声,往通往二楼的楼梯跑去。
褚昀身边围了四个黑乎乎的血婴尸,它们匍匐在地上,似乎对他颇为忌惮。
突然,一个拿着长萧的乐师出现在褚昀身后,黑金做的长萧眼瞅着就要敲断他的头骨,白溪的小纸人突然扑过来,将它的眼睛糊住。
褚昀翻身避过攻击,血婴尸朝着他飞扑过来。
“接着!”白溪将自己的桃木剑扔给褚昀,与那变成夜叉的舞姬缠斗在一处。
褚昀接住桃木剑,一只血婴尸的獠牙也在同一时刻咬上了他的手臂。
褚昀只觉心口一阵剧痛,脑子又是一阵迷糊,就在他以为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个声音唤醒了他。
“褚昀!”
白溪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好,回头一看,果然是褚昀被血婴尸咬了。
一个慌神的功夫,夜叉已经找到破绽,飞跃而起直扑她的脖子。
这时候再想躲已经晚了,而此时,面无表情的褚昀一个闪身来到白溪身前,直接掐住了夜叉的脖子,将它生生扭断。
白溪震惊地看着褚昀,又看了看地上,之前围着褚昀的血婴尸全都身首分离,像丢垃圾一样被丢在了地上。
“褚昀!”
褚昀浑身发冷,腿一软,倒在了白溪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