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预兆的闪电同闷雷一起,惊醒了本来就睡不着,辗转反侧的白溪。
褚昀也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不是我。”白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雷符护身,不是这个动静。”
褚昀略微点点头,低声道:“这简家可一点都不简单。”
白溪看了他一眼,就见褚昀脸上带着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道:“我看这天要变了,得多加小心。”
“天变不变跟咱们有什么关系。”白溪翻了个身,压到他身上,闭着眼睛说道,“等你好了,咱们就回落音山种田养鸡去。”
褚昀一愣,就见白溪突然出手,点中他的眉心,一道神识没入他的体内。
褚昀的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随即,一片眩晕将他带入黑暗之中。
白溪瑟瑟地窝在他的怀中,舒了口气,“这下妥了。”
褚昀的意识本能地抗拒着外来的力量,直到这力量化作一个虚影,才停止了抵抗。
“是你。”他捂着心里,不敢置信地看着虚影,“你不是……”
虚影温柔的目光看向他的神魂,不由得皱起眉头,“你的魂魄为何会残缺不全?”
褚昀冷着脸,没有说话。
虚影深深看了他一眼,化作一团星光,将他笼罩在内。
褚昀感觉身上的痛感渐渐消失,柔和的声音在神识里响起,“你如今魂魄不全,受不住他的力量,我先将灵力融进去,等到以后……你莫要再忘了……”
这都什么毛病,说话说一半?
褚昀刚想张嘴询问,又听到她说:“天树陨落,天道也即将颠覆,转机就在眼前,再等等,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意思?褚昀竖起耳朵,牢牢记住每一句话。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褚昀就觉得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灵力从他的心脉流转到全身,最终没入到他的神识,在他的内府闪了闪,渐渐暗了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褚昀急道,“艾肯,你出来!”
一直很努力刷存在感的艾肯此刻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半面不露。
“懦夫。”褚昀暗骂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白溪已经睡着了,她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褚昀轻轻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会不会有一天,她也跟夙和背叛艾肯一样,背叛我?”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头来,就被他反驳了回去,“褚昀啊褚昀,你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也敢跟那个大魔头比。就算真有那么一天,白溪想要的,给她就是了,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她能为你豁出性命,你难道就不能把命给她吗?”
想通了这一点,褚昀顿时释然,他拉了拉被角,陪着白溪安然入睡。
客栈这边岁月静好,简家那边闹开了锅。
简家大爷被雷劈了一击,顿时动弹不得,被老二推着车送去了医馆。
大夫人朱氏皮青脸肿,拿着一把笤帚默默地打扫着屋里的瓦砾。
二房的徐氏看她可怜,偷偷摸摸地塞了盒白药给她。
三房的林氏把她女儿小芙带了出去,临走时,留下了一个云州城隍庙的护身符给她。
朱氏抬头看了看被雷劈得冒着黑烟的房顶,捂着嘴,如哭泣般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俊朗的男子从她身后伸出手臂,颇为暧昧地抱住了她。
“虞郎。”朱氏双颊飘起了红晕,说话轻飘飘的,“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救你。”虞郎抱着她,在她脖颈处轻轻嗅了嗅,“你怕了?”
“我不怕。”朱氏转过身,蜷着手臂道,“我只怕你,伤了人,会遭天谴的。”
“玉娘。”虞郎轻声哄骗道,“就是真的遭了天谴,为了你,我也心甘情愿。”
朱氏微微一笑,一双手臂攀上了虞郎的脖子。
虞郎的目光朝着门缝看了一眼,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
徐氏晕晕乎乎地回到房里,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让她羞红了脸。
她爹是个老学究,从小在礼教方面管得很严,自从嫁入简家后,她谨小慎微,完美贯彻了夫君为天的规矩,即便是严苛的婆婆也挑不出她的错处。
这些日子,她的梦中总会出现一个俊美郎君,与她肌肤相亲。
男人会在她耳边说着丈夫永远不会说的甜言蜜语,那份温存,让她心神荡漾,每每梦醒,总觉得怅然若失。
她一直告诉自己,这梦境无耻荒唐,简直不堪入目,可又不得不羞愧地承认,在梦境中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
若是也有那么一个男人愿意带我走……
不对,刚刚那个男的是怎么进来的?
徐氏一个激灵,大屋就那么大的地方,别说藏人,就是只猫也藏不住,而之前他们进去的时候,只有大伯一家三口。
徐氏打了个冷战,越琢磨越不对劲。她拿起床头的镜子,悄悄走出房门。
一阵黑风吹过,徐氏眼前一花,看到了倒在床榻上酣睡的丈夫。
又是一身的酒气,又是鞋袜都不曾脱便上了床。
徐氏心里一阵起腻,竟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她叹息一声,与从前无数次一样,去小厨房做上一壶热水,给丈夫清理换洗,脱鞋更衣。
酒气与汗味交织,让洁癖的徐氏一阵恶心,而一片鲜红的指甲,更是让她忍不住想要掐死眼前的男人。
不可以,他是你的丈夫,是你的天。
父母苦口婆心的劝说言犹在耳。
“丫头,你既然嫁给了他,就要敬他顺他,以他为天,方是女子德行。”
“我儿,年轻人哪个不出去偷腥,知道回家就好。忍一忍吧。”
“男人要应酬,为的还不是这个家。你要细心服侍,妒乃乱家之本,明白吗。”
徐氏捂着耳朵,默默流下眼泪。
“甘心么?”温柔和善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明明那么好,却要跟这种男人过一辈子。”
徐氏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床榻之上,初具人形的男人肥硕油腻,污言秽语张口就来,而自己,只能无休止的忍耐,勤勤恳恳地为他当牛做马,生儿育女。
“不,我不要。”她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男人的怀里。
俊美的男人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乌黑深沉的眼眸深情地盯着她,“既然不愿过这种生活,又何必委屈自己。”
男人向她伸出手,用蛊惑的声音说道:“跟我走吧,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徐氏痴痴地看着男人,微笑着牵住了他的手。
铜镜掉在地上,裂开了一条缝隙。
镜中没有什么俊美的男人,只有一张褐色的鬼脸。
这一宿,林秀睡得不太安稳,她总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就是一张丑陋的鬼脸,正自作多情的看着她。
林秀被丑脸吓得惊醒,忙不迭的将护身符戴在了胸口上。
这时候她才发现,丈夫简书生不在屋里。
“也许是去书房看书了。”林秀安慰自己道。
这时候,床上的小芙好像做了噩梦,开始小声哭泣。
林秀听着声音不对,赶忙起身看了过去,就见小芙憋得小脸通红,眉头紧皱,双手像是抗拒着什么东西,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别打我,爹,别打我娘……”
林秀轻轻拍了拍小芙,将她抱在怀里。
护身符的金色光芒驱散了孩子的梦魇,不一会儿,小芙的呼吸就变得平顺,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秀送了口气,正要将小芙放平,就摸到她衣裳里有个硬硬的东西。
她伸手摸了一圈,从里面摸出一张黄纸,打开一看,竟是张不知什么邪门歪道的符咒。
正在奇怪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林秀捂着嘴,垫着脚下了地,顺着靠门的窗户缝朝外看去。
此时天还没亮,外面一片漆黑。
一个从未见过的瘦小女孩正站在门外。
林秀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门打开了,“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女孩对她比划了几下,想要拉她的手,被她身上的护身符弹了回去。
林秀看到女孩脸上露出的鱼鳞,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女孩摆着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化作一团青烟消失在她眼前。
林秀吓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刚要关门,就看到脚下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