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秀就起来打扫院子,烧水做饭,忙得不可开交。
说来也奇怪,往常大嫂和二嫂都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今天愣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五更天,她去叫大嫂起来,大嫂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去叫二嫂,二嫂屋里也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个回音。
林秀壮着胆子开了一道门缝,屋里黑乎乎静悄悄的,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去了大嫂的屋子,同样的,一个鬼影都没有。
卯时,林秀的丈夫简书生从书房里出来,眼圈青黑,脸色也发白。
林秀将大嫂二嫂不见了的消息告诉给他,简书生不置可否,压根没当回事。
“这事儿跟娘说,我还要读书。”简书生不耐烦地说道,“还有事儿吗?”
林秀喉头滚了滚,心里哇凉。
她不动声色地从厨房里拿出一盒子刚刚蒸好的花馍,递给丈夫道:“无事,夫君慢走。”
简秀才接过盒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宅子。
林秀看着丈夫的背影,脸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她死死的咬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
卯时一刻,她如往常一般,伺候婆婆梳洗,请她和小姑到中堂吃早饭。
婆婆一边吃,一边骂两个儿媳懒惰,不知孝顺为何物,连带着将对方的爹娘祖宗也问候了一遍。她那小闺女今天倒是一反常态,没跟着老娘一起阴阳怪气,显得心不在焉。
林秀见缝插针地说了今早大嫂和二嫂都不见了的事情。她婆婆手上的筷子一顿,充满刻毒的目光朝着她看去。
林秀低着头,不言不语。
她婆婆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闲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两个儿媳可能家去了,过几天就回来,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林秀想到今早那个诡异女孩的示警,心里更加不安。
伺候好这一老一小,林秀如往常般将碗碟洗刷收拾干净,她给小芙准备了馒头和咸菜,让她就在屋里呆着,无论谁叫她,都不要出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将外祖父给她的护身符戴在了小芙身上。
“干什么去?”她小姑站在院子里,眼中闪过一抹绿光。
林秀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说道:“去买点新鲜的菜,夫君想吃荠菜馅儿的包子。”
小姑子圆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踅摸了一会儿,“走去早回。”
林秀从她身边经过,闻到了一股土腥味。
她打了个寒颤,急匆匆朝着镇上唯一的客栈跑去。
她在心中祈祷,一定要让她找到七姑娘,只有七姑娘才能救她。
幸好,她的运气不错。
白溪刚刚起床洗漱完,正吃着褚昀特意为她做的蟹黄包。
“等回去咱们弄点糖核桃吃。”白溪打着哈欠,声音懒懒的。
“回去给你做橙子酿蟹黄。”褚昀说着,夹了个蟹黄包,沾匀了姜醋放到她前面,“吃点姜,省得胃寒。”
“我不爱吃姜。”白溪带着几分任性地将姜末挑到褚昀的盘里,“还有葱,蒜,都不爱吃。”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怎么长这么大的。”褚昀数落了她一句,算了算时间,准备去厨房把煨在灶上的青菜肉丝粥端过来。
“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喝粥。”白溪低声嘀咕了一句,身体微微躬起,悄悄按住了心口。
“怎么了?”褚昀瞄着她,“你昨天晚上给我……”
“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白溪飞快打断他的话,干脆的转移了话题,“心里不舒服。”
褚昀微微挑起眉毛,凑过去问:“那就不喝粥了,我去沏壶茶。”
白溪干笑了两声,说道:“没事儿,就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比较矫情,过两天就好了。”
褚昀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边,“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白溪撇撇嘴,嘟囔道:“我……”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白溪看了褚昀一眼,“这时候,会是谁?”
褚昀也不知道,他打开大门,就见店小二领着一个小妇人站在门前。
“你是……”褚昀看着小妇人的脸,立刻想到了昨天刚刚见过的林秀。
才一个晚上不见,她的脸色就已经变得衰败,印堂发黑,头上还挂着一张纸钱。
“我是林秀。”林秀局促不安地说,“我来找七姑娘。”
“是秀儿啊,进来吧。”白溪在屋里说了一声,褚昀侧开身,让她进了屋子。
白溪一眼就看到林秀脑袋上挂着的纸钱,眉头一皱,“你家里出事了?”
林秀点点头,咧着嘴,要哭不哭地说道:“七姑娘。”
白溪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脑袋上的纸钱摘了下来,手一搓,化作一团黑烟。
林秀愕然,摸了摸脑袋,她出门的时候照过铜镜,没有这个东西。
“买命钱。”白溪皱着眉头,对褚昀说,“你也看到了吧。”
褚昀点点头,问林秀:“你想想最近得罪谁了?”
林秀面色惨白,摇了摇头,眼底露出一丝恐惧,“七姑娘,这位公子,我……我来是因为我家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我没得罪谁,我不知道……”
她吓得语无伦次,半天也没说过个所以然来。
白溪看她这样,不由得放缓语气说道:“你先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
林秀局促地坐到白溪对面,咬着唇,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白溪轻咳一声,扫了褚昀一眼。
褚昀抱着胳膊,严肃地问道:“你可发现你婆婆有什么不妥之处?”
林秀想了想,懵懂地摇了摇头。
“自从夫君得中了秀才,全家人都盼着他能考上举人老爷,婆婆更是烧香拜神,以求夫君能早日光宗耀祖。”林秀叹息道,“本来三日后,我们全家都要去河神庙拜虬大仙还愿的。”
“虬大仙?”白溪嘴角含着公式化微笑,“你们之前就去拜过吗?”
“我婆婆和两个嫂嫂常去。”林秀垂着头,自嘲地说,“河神不待见我。”
虬大仙不待见她,婆婆就更不待见了,平日里稍有不顺便是一顿打骂。
而她的夫君只会在边上看着,心情好了帮着老娘说她两句让她躲过一顿打,心情不好直接与母亲顶撞,让母亲将气撒在媳妇身上。
“那东西不待见你,你的婆母也不待见你。”白溪想到那枚之前,又问道,“你夫君呢?”
“他……他待我还好。”林秀说,“我知道他心里看不起我,只是为了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才娶我为妻,我知道,我都知道……”
见她又有啼哭的意思,褚昀赶紧说道:“你头上挂着纸钱,是有人要借你的命。”
“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谁会要我的命?”林秀哀恸道,“就是婆婆,她再不喜欢我,嫌弃我的命格不好,让夫君休妻便是,何苦害我性命?”
白溪连连摆手,对她说:“你面相并非福薄之相,相反,是他们承受不住你的功德。”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护身符递给她,“戴着回去。若是感觉发热,那人就有问题。”
林秀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你先回去看看,谁有问题记下来,明天再来。”白溪起身,将她送到门外,“我们就在这里住,你尽可放心。”
“七姑娘,我大嫂和二嫂是好人。”林秀深吸一口气,说道,“求你一定要救救她们。”
“我尽力。”白溪笑着回复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萍水相逢。”褚昀一双眼睛幽深而冷漠,“尽人事,听天命吧。”
“总要保住林秀的命。”白溪神色淡淡地说,“秦庙祝年岁大了,总不能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秀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摸摸白溪给她的护身符。
她越想越后怕,到了家门口,竟踌躇了起来。
“秀儿,回来啦。”外院的二婶子见了她,招呼道,“你婆婆在里院嚷嚷起来了,赶紧去看看吧。”
“哎。”林秀答应了一声,快步往里院走去。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她婆婆的叫喊声,“大梅,大梅你别吓唬娘,大梅!”
“婆婆。”林秀立刻走了进去,贴身戴着的护身符烫的她顿时僵住了。
“你死哪儿去了?”老太太面目狰狞,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我……我去给夫君买菜,婆婆,小姑怎么了?”
“你是死人呐!还不赶快找大夫!”老太太一扭脸,抱着女儿哭喊起来。
林秀抖抖索索地转过身,就在刚刚那一霎,她看到了老太太背后还有另一张脸!
这个家,不能再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