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和褚昀下去的时候，两个运货的小厮已经倒在了地上，脸色灰白，嘴角流着黑色的腥臭液体。
“他们俩是不是吃了老实饭庄的包子？”文进宝抓着小二问道。
“不是，他们今天去浠水河进货，刚回来就这样了，什么都没吃。”小二哭着道，“我还特意问他们吃没吃，他们说没有，就是路过九里山的时候喝了点茶水。”
白溪皱着眉头，想要靠近点看看，被褚昀一把拽住，示意她不要过去。
这时，两个小厮纷纷从地上爬起来，面容如死人一般，神情呆滞地朝着两人走来。
“怎么回事？”文进宝紧张地看向褚昀，“东家，怎么办？”
“你们先进院子。”褚昀冷静说道，“把门窗关严实了。”
“好，牛子，叫人，进院子。”文进宝说完，又问褚昀，“那你们呢？”
“我们自有安排，赶紧走。”褚昀说着，一巴掌将两个如行尸般的伙计冻在了冰柱里。
等文进宝他们都进了院子，白溪手指掐诀，一道金光将院子笼罩其中。
“人彘有解吗？”褚昀问道。
白溪摇了摇头，她现在心乱如麻，脑子里也是一片乱哄哄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北疆太多长生不老，益寿延年的巫咒，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褚昀此刻倒是十分冷静，“不如先去看看简世平。”
书院离得不是很远，只相隔了两条街。
褚昀和白溪两人飞檐走壁，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书院的招牌。
两人跃上房梁，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行走。
书院里的已经没有几个正常人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灰白中透着腐败，眼白几乎遮盖了瞳孔。地上有几具尸体，看穿着，应该是陪着少爷们读书的小厮。
白溪想要近前查看，被褚昀拽了一把，两人默契地隐藏到了书阁的房梁上。
脚步声慢慢靠近，褚昀听得出来，这人并没有武功。
不一会儿，简世平鬼鬼祟祟的来到书阁，轻轻推了推门，钻了进去。
褚昀眉头微微一皱，低声说道：“这人身上有股死气。”
白溪轻声道：“林秀跟他这么久还没死，也是命大。”
简世平左右看看，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物件，塞进了孔圣人的木像中。
白溪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褚昀感觉到她身上隐隐的杀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白溪看向他，褚昀对她摇了摇头。
无声地叹了口气，白溪压下杀念，继续看着下方书生的动作。
简书生对着圣人木像拜了又拜，又将手指割破，挤了些血滴在木像上。
木像如同活了一样，贪婪地吮吸着血液。
简世平的脸被绿光覆盖，眉间的褶皱如同蚯蚓般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简史氏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大声叫道：“世平！”
简书生浑身一抖，一口血喷涌而出，他回过头，怒视母亲。
简史氏头发散乱，鞋也掉了一只，看到儿子面目不善，很无奈地拢了拢耳边的散发。
“你怎么来了？”简世平冷冷问道。
“你妹妹不行了。”简史氏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你做的？”
“是由如何，不是又如何。”简世平无所谓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您连我大哥二哥都能舍掉，一个小丫头有什么舍不得的。”
“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简史氏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几滴眼泪，“不是还有你媳妇么，用她不行吗？非得是你亲妹妹？”
简世平点点头，“献祭了她，我这科举人就稳妥了。”
白溪和褚昀皱了皱眉头，觉得此人是真的不可理喻。
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为了科举考试？
“世平。”简史氏心都快碎了，她是偏疼能光祖耀祖的小儿子，可另外三个孩子也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不是原先说好了，用那三个小贱人献祭么，怎么变成了……那俩贱人为我儿陪葬也就罢了，你那个林氏带着老大家的小芙跑了……”
“跑不了。”简世平瞪了她一眼，“你还有脸跟我说林氏，若不是我多了个心眼，她就真跑了！她若不死，咱们家一个都别想好，你可别忘了，她那个外祖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简史氏哭丧着脸，说：“当初就是看上了她的好八字，谁想到她还有个做庙祝的外祖父，这万一……儿啊，她要是死不了，你上京赶考的盘缠怎么办才好？”
简世平阴森森地看向简史氏，微微一笑：“不是还有您老人家么，娘。”
听到这儿，白溪简直想要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带孝子，太孝了。
就在这会儿，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简世平看了老娘一眼，简史氏被儿子吓得腿软，连连后退。
“世平，我是你娘！”简史氏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娘，您疼我，我知道。”简世平一步步地朝着简史氏走去，“为了我，您舍弃了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还有小妹。”
“世平。”简史氏退到门口，转身就要往外跑，被简世平一把薅了回来。
“世平，你……”简史氏被儿子打了一拳，倒在地上。
“娘，下辈子，我再报答您的恩情。”简世平说着，抓起书桌上的一方砚台，朝着简史氏的脑袋狠狠地拍了下去。
霎时间，血光迸出，简史氏哼哼了两声，咽了气。
简世平淡定地划破手掌，一道褐色的烟雾瞬间将刚刚魂魄离体的简史氏吞噬个干干净净。
白溪看得懵住了，她看向褚昀，就见褚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
不一会儿，褐色的烟雾回到了简世平的体内，他脸上露出一个享受的表情，晃晃悠悠地朝外走去。
白溪和褚昀从房梁上下来，直奔木像而去。
褚昀一掌将木像掀翻，里面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露出了真容。
“尸魔。”白溪眯着眼睛，嫌恶地瞧着眼前的木雕，“想不到这年头还有人供奉这东西。”
她伸手指了指那木雕，对褚昀说，“这就是北荒的那位王子，后来的谥号就是尸魔。”
褚昀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火折子点燃了书阁的藏书。
现在正值深秋初冬，燥得厉害，大火很快就烧了起来。
白溪被褚昀带着纵身一跃，从房梁出去，窜到隔壁的房顶上。
“就这么烧了？”白溪有些不忍。
“不烧那地方也不能要了，不如烧了干净。”褚昀冷笑着说，“你看看脚下。”
白溪低头一看，就见一条巷子里，男男女女乌压压的一片，见人就咬，哭喊声，叫骂声连成了一片。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跳下屋顶，救下还不及反应和逃走的人，将咬人的定在原地。
白溪脑子乱得跟浆糊似的，她想救人，却救不了所有人。
褚昀不慌不忙地跟在她身后，淡淡地说：“这么一个个的救，得救到什么时候。”
“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吧。”白溪没有回头，撞见一个对付一个。
褚昀叹了口气，将刚刚被咬的都点了穴道，两人配合，很快就把巷子控制起来。
“你说得对。”白溪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不能这么下去了。”
褚昀干笑一声，凑近道：“终于想明白了。”
“我想把河神庙拆了。”白溪说，“然后宰了简世平。”
褚昀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类似于猛兽的吼叫声。
“像是简世平的声音。”褚昀分辨了一会儿，脸上微微变色。
“走。”白溪说完，一马当先冲着声音的方向飞去。
浠水河边上，有一片小树林，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白溪跃上树杈，往四周看去。
今晚云雾遮着月亮，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这时，河里传出“嘭嘭”的响动，一股恶臭的味道随着风飘散过来。
白溪捏着鼻子，忍不住说道：“好臭。”
褚昀脸色难看，温和低沉的声音变得冰冷尖锐，“尸魔咒。”
白溪眉头紧蹙，低声道：“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像是浸泡在水里很久的肉瘤子从林子里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