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散去,地上出现了一道能容纳一个人的裂缝。
白溪把手贴在地缝边上,过了一会儿,抬头对褚昀说:“下面有生气。”
褚昀想了想,扔了个石子下去,两人贴着地听了好久,也没听到石子的响声。
“下面确实有生气,还是两道。”白溪说,“我先下去看看。”
“我先。”褚昀拦住她,“小心点。”
“好。”白溪点头,在他跳下的瞬间也一跃而下。
地缝的甬道滑不溜丢,站不稳,只能曲着身子跟滑滑梯似的往下出溜。
约莫两炷香后,甬道改为平滑,空间也明显增大。
褚昀就在她前面大概五六米的地方,见她下来,朝着她伸出手。
白溪伸出手,就着他的力道起身,“我刚才摸到黏糊糊的东西,好恶心。”
褚昀伸出手指,在甬道上搓了一下,“湿湿滑滑的,像是蜕下来的皮。”
白溪打了个寒颤,说:“咱们是不是入了蛇窝了?”
“不只是蛇。”褚昀笃定地说,“还有点其他的小动物。”
白溪眼皮跳了跳,终于还是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沿着甬道继续往里走去,甬道里又黑又潮,弯弯绕绕,看不到尽头。
又走了一会儿,甬道里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白溪停下脚步,问褚昀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褚昀屏息凝神,听了半晌,摇头道:“没有。”
白溪摇摇头,抓着他的手在石壁上敲击了几下,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褚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把拽开她,抬手就是一掌。
“轰”的一声,墙壁裂了一个大洞,里面是一个空旷的房间,中央是个石头祭坛,四周围摆了不少坛子,上面还都贴着黄符。
白溪捧着冰心石朝石壁看去,就见上面刻画着一些血腥诡异的图腾,这些图腾让这个房间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屋主大概想做血祭。”褚昀冷不丁出声,把白溪吓了一跳。
“是魂祭。”白溪指着墙壁上的图腾,“一知半解,搞出来个四不像。”
正说着,褚昀掀开了祭坛的青铜遮盖,一颗保存完好的人头露了出来。
“殷晟邡。”褚昀捂着鼻子,“果然是他。”
白溪走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迅速干瘪的人头,掏出了一张火符,“烧了吧。”
褚昀点上火符,扔到人头上,人头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白溪倒退了几步,拽住褚昀的衣角,“走吧。”
褚昀忽然冷冷地喝道:“别动。”
白溪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四角摆放的坛子忽然炸裂,数百道带着血腥气味的鬼影朝着两人扑来。
褚昀左手划阵,右手挥出,一道黑雾流转而起,将鬼影全部吞噬。
白溪惊骇地看着褚昀,半晌,发出了一声轻笑,“好手段。”
褚昀墨色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没有任何解释。
白溪盯着他一会儿,突然问道:“我问你个事儿,你得如实告诉我。”
褚昀垂下眼眸,一声不吭。
白溪用很平淡的口气问道:“我到底跟谁成的亲?”
褚昀一愣,愕然道:“自然是我。”
白溪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的丈夫是褚昀,你明白吗啊?”
褚昀浑身僵硬,他以为她会翻脸,会等到一句“我不想再看到你”,没想到……
白溪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抱住了他,“我不管你上辈子是谁,你就是褚昀,独一无二的褚昀。我不想我丈夫心里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
褚昀一愣,用委屈的眼神看着她,轻声说:“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没有别人。”
白溪扭过头,带着一丝无奈地说:“艾肯最爱的是夙和元君。”
褚昀恍然,他终于明白了白溪的意思。
“我不是艾肯,我是褚昀,我有自己的思想。”他眼睛里是慑人的亮光,“你放心,我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他。”
白溪点点头,不轻不重地说:“我相信你。褚昀,我信任你,就跟信任我自己一样,有些事儿我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想得太多容易伤感情,可我更不愿意你欺骗我……”
“对不起。”褚昀嘴唇动了动,“不会了。”
“不是说不让你走魔道,大道三千,途殊同归。”白溪牵着他的手往外走,“我对魔道没意见,只要不滥杀无辜就行。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用不着多想,为了这个瞒着我,不值当。咱俩是夫妻,你要是连我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呢?”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怕……”褚昀犹犹豫豫地说,“怕连累你。”
“连累个屁。”白溪急赤白脸地说,“夫妻一体,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褚昀看向白溪,忽然笑了,说道:“我知道了。”
白溪平复了下心里的火气,一脚踹翻了前方的木栅栏。
木栅栏后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巨响,有碎石块滚落出来,还伴着一堆鸡蛋大小,五颜六色的椭圆状小球。这些小球在碰撞中破了几道缝隙,里面流出黄白相间的液体,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什么?”白溪捂着鼻子,想要凑近观瞧,被褚昀拽了回来。
“血蝴蝶的卵。”褚昀说,“殷晟邡当年用南疆秘术养出来的怪物。”
“血蝴蝶,原来传说是真的。”
同一空间,杨嫣看着漫天飞舞的红色蝴蝶,心里一沉。
她曾经在父亲的密室中看到过关于血蝴蝶的记载,记忆深刻。
前朝有个贵妃,长得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自入宫后便独得盛宠,引得六宫嫉恨。这位贵妃恃宠而骄,不单不把皇后放在眼里,还特别喜好折辱位份低的妃子,拿旁人的苦楚取了,有一次,她让南疆来的公主跪在烈日下暴晒了三个时辰,惹怒了公主身边的老嬷嬷。
这嬷嬷本是南疆巫师,擅长炼制各种毒物,将公主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公主受辱,老嬷嬷新仇旧恨全都冲着贵妃而去。
贵妃喜欢扑蝶,老嬷嬷便放了只血蝴蝶出去,这些蝴蝶是吃僵肉喝血长大的,身上带有剧毒,根本不能碰,一碰就是死,而且蝴蝶翅膀上会撒落一些毒粉,但凡沾上必然皮开肉烂,任你有花容月貌,也给你毁得坑坑洼洼,见不得人。
贵妃碰了毒粉,容颜尽毁,太医根本不知如何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贵妃全身溃烂,三日后痛苦死去。
一只血蝴蝶就已经很难对付,一群血蝴蝶只有死路一条。
杨嫣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金蚕蛊王虽为万毒之首,可蚁多咬死象,在一群血蝴蝶面前,一只金蚕蛊王还真不够看。
就在她等待死亡降临之际,耳边传来一声裂帛,紧接着,几道金色剑影劈空而出,血蝴蝶群瞬间化为齑粉。
“阿嫣。”白溪的声音随后响起,犹如天籁。
“小七。”杨嫣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白溪和褚昀。
“走。”褚昀轻叱一声,在西北方开了一个硕大的洞口。
褚昀一路暴力强拆,终于将人带进了一个空旷高耸的溶洞。
杨嫣被白溪搀扶着一路狂奔,到了暗河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褚昀将竹筏扔进暗河,刚要上去,就被白溪喝止。
“别过去,那是冥河水。”白溪捂着杨嫣的耳朵,“她承受不住。”
褚昀皱了皱眉,一道暗符达到杨嫣身上。
杨嫣头一歪,顿时没了气息。
“你干嘛?”白溪急眼了,一边摇晃着杨嫣,一边叫着褚昀,“阿嫣……褚昀!”
“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撑不了多久。”褚昀从袖中掏出个纸人,对着吹了口气,“让它背着吧,你背不动。”
白溪瞪着眼睛,将杨嫣放到纸人的背上。
“你怎么想的?”白溪神色阴晴不定,“直接封魂,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褚昀微微侧过头,“我撕开空间,咱们就能出去了。”
“空间法术,那是魔……”白溪忽然想到褚昀的身世,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魔道的法术,非常消耗灵力,你一带二受得住吗?”
褚昀点点头,一手抓着她,一手抓着杨嫣,地面上弥漫出一团不祥的黑气,将三人笼罩其中。
三息之后,黑雾散去,鬼蜮消失,露草的湿气伴随着微弱的曦光打在三人身上。
天边泛着青白,白溪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褚昀见白溪望着天边出身,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白溪扭过头,对他招了招手。
褚昀凑上前,被她亲了一口。
“真好。”白溪说。
“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