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玉露?是个什么玩意儿?”褚昀看着水镜中的女人,对她口中的宝贝十分感兴趣。
“听着像是美容养颜的。”白溪摇了摇头,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东西。
她撇了撇嘴,眼神复杂地看着水镜中的画面,低声叹息道:“沙世平的性子跟他老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褚昀手指做一个复杂的动作,在水镜上轻轻一点,画面随之一黑。
沙世平又梦到了那颗大树,他已经不记得那棵大树的具体位置,只隐隐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桃花香。明明是阳光普照的天气,他却总觉得冷,就像是寒冬腊月光着身子走在雪地里,从脚底板到脑瓜顶,冻成了一坨人棍。
“怎么灰蒙蒙的?”白溪问道,“莫非有人修改过他的记忆?”
褚昀点点头,表情格外严肃,“不仅仅是修改过,应该是直接删去,没有成功才被修改。”
“什么意思?”白溪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那时候他已经用换命咒同林子瑜做了交换,所以才不能……”
褚昀点点头,截下了她后边的话,“你看,那是谁。”
白溪抬头一看,画面中出现了一个异常俊美的男人。
“是他。”白溪认出了画面中的男人就是之前三番两次看到的雕像,似乎与桃花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男人跟在桃花仙的身后,来到一个阴暗的巷子里。桃花仙忍不住绷紧了身体,手里的毒针蓄势待发。她缓缓地转过头,后面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见过主上。”桃花仙笑得勉勉强强,整张脸都是僵的。
男人淡淡地看着她,温和的脸上没有一丝杀气,“你好啊,九仙。”
桃花仙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神,缓缓地问:“主上,你是来杀我的吗?”
死到临头,她的内心反倒平静了下来,在她决定背刺的那一刻她就设想过今天的结果。
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等待死亡的过程远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你的孩子跟你很像。”男人慢悠悠地说,目光转向隐藏在树梢上沙世平。
沙世平被他看了一眼,手脚冰凉,四肢麻木,几乎从树上掉下去。
“主上,该死的是我,与我的孩子没关系。”桃花仙不敢看儿子一眼,直接跪在了地上,“你要杀就杀我吧,放过他,他还是一个孩子!”
男人面带微笑,看着桃花仙,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
“我今天没打算杀人。”男人的声音温和且宁静,他回首朝着沙世平笑了笑,对桃花仙说,“天气很好,很适合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
他说着,在桃花仙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桃花仙疼得在地上打滚,却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的眼神像是一个头疼的大人,在看着不争气的孩子,“好孩子不该说谎,更不该偷大人的东西。我教过你们,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一点,小乔做得就比你好。”
桃花仙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浑身上下被万虫噬咬的痛楚让她无力反驳,光是忍住不喊不叫就已经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只能不停地磕头,请求男人的原谅。
男人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孔,轻柔地说:“说吧,牡丹玉露在哪儿?”
白溪心头一凛,这才知道自己判断失误,牡丹玉露并不是什么美容养颜的东西。
正在这时,水镜中的男人抬起了手,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从桃花仙的心口处飘了出来。
男人冷下脸,目光阴狠地看向她:“你用了。”
桃花仙吓得浑身哆嗦,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她只是偷出来贴身守着,并没有用过。
男人把手覆盖在牡丹花上,不多时,花心中央出现了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白溪眼睛盯着珠子,觉得特别眼熟,“我好像见过这枚珠子。”
褚昀也觉得眼熟,他想了想,说道:“你的嫁妆里好像有支牡丹玉钗,中央的那颗珠子跟这个几乎一模一样。”
男人摩挲着珠子,阴戾的眼神又恢复了平和,“桃花门从不出叛徒,你好自为之。”
说着,他身手指了下树上的沙世平,沙世平扒着的树杈随之断裂。
桃花仙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从树上掉下,昏死了过去。
男人瞬移到摔断腿的沙世平面前,把手放在了他的头顶……
沙世平最后的一瞥,停留在一道白色的身影上。
“是我师父。”白溪说,“我不会认错……”
话音落地,水镜的画面又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牡丹玉露。”褚昀站起身,来回走动,忽地,一道黑雾飘过,人消失在白溪眼前。
与此同时,偏院住着的林子瑜吐了一口脓血,身上的恶疮不药而愈。
“夫君,你怎么样?”林娘子见丈夫又吐血了,立刻过来扶着他,满脸的关切,“要不要我请七姑娘过来看看?”
“月娘,我睡了多久?”林子瑜一把攥住妻子的手腕,“什么时辰了?”
“你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现在刚过酉时。”林娘子说,“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下碗面吃。”
“我不饿。”林子瑜轻轻摸了摸妻子的脸颊,“我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我变成了沙世平。”
“是不是沙世平又对你做了什么?”林娘子现在提起沙世平,眼中只有恨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活下去?”
“我没事,感觉好多了,你别担心。”林子瑜摇摇头,说道,“月娘,我们不能因为沙世平,就变成同他一样的人。”
“可是……”林娘子泣不成声,扑到丈夫怀里,眼泪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襟。
“沙世平很快就要遭报应了。”林子瑜将自己身上的薄被盖在妻子身上,搂着她,小声地说,“我能感觉到,他当初对我做的手脚,如今开始反噬了。”
林娘子抬起头,看到丈夫眼中的不忍,“你还同情他?”
林子瑜笑了笑,脸色依旧苍白,手臂比之前有力了许多,“我不是同情他,只是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他太贪心了,最后害了自己。”
县衙内,沙世平惨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冰冷而黏腻,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他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软塌上,刚刚那些可怖的画面,不过是噩梦一场。
“红袖,红袖!”沙世平叫着侍妾的名字,这时才感觉喉咙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嘶哑不说,吐沫中都带着丝丝的血腥。
这时候,帘子被人掀开,进来的不是红袖添香的侍妾,而是最不受他待见的李香雪,他的原配嫡妻。
“是你。”沙世平靠在软榻上,艰难地咽着吐沫,“水,给我水……”
李香雪冷冰冰地看着他,抄起水壶,在他眼前倒了起来。
“贱人,你……”沙世平愤怒地看着她,赶紧伸着脑袋抻着舌头去接水喝。
李香雪哈哈大笑,手一松,水壶霎时间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沙世平气得直哆嗦,李香雪拿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表哥啊表哥,你还真是……从不会让人失望呢。”李香雪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毒妇。”沙世平淬了她一口,用目光表达着自己的轻蔑与不屑。
“比不上表哥你的心肠。”李香雪笑吟吟地说,“没关系,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
“李香雪,别以为我治不了你。”沙世平强忍着剧痛,恶狠狠地说,“你该不会以为陆玉娘死前什么都没留下吧?我告诉你,那东西在我手里,你们李家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
“表哥,陆玉娘那女人的话你也信?”李香雪笑了笑,继续道,“她不过一介孤女,若真有本事弄到那东西,又何必一死了之。”
沙世平冷森森地看了李香雪一眼,别过头去。
“再说,李家若真有那东西,这些年又怎会龟缩一隅,只做个富家翁呢。”李香雪手指微蜷,无意识地桌上敲了七下,“殷家当年可是富可敌国。”
沙世平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李香雪轻笑着道,“你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即便能苟活下来,也是个废人了。”
沙世平冷哼一声,依旧不言不语。
“哥哥让我带个口信给你。”李香雪站起身,用涂了药水的手帕擦了擦眼睛,“二十年前,你娘欠了李家的债,想要活命,拿牡丹玉露来换。”
沙世平垂眸不动,跟死了一样。
李香雪手里捏着从王大师处得来的符咒,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就在李香雪来到沙世平跟前的同时,沙世平猛地睁开眼睛,一把薅住了她的头发。
李香雪吃痛,一边哭一边叫,趁机将符咒塞进了他的枕头里。
沙世平薅下她一缕头发,这才松开手,将她搡在地上。
“滚!”沙世平怒吼着,挥动着拳头。
李香雪捂着脸嘤嘤嘤地跑了出去。
沙世平攥着她的头发,恨恨地说:“贱人,你给我等着!”
他吃力地坐起身,转动临窗的花瓶,从里面取出了一段小小的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