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镇上,李家大宅又传出阵阵哭声,一盏白灯笼匆匆挂起,有那爱管闲事的人算了算,四天之内,李家竟已死了十个人,还全都是横死的!
青天白日之下,有人从李家门口走过,冻得浑身哆嗦。大家都说,这是冤死的陆姑娘回来报仇来了。也不知是不是死的人太多,远远望去,这宅子像是被一层黑雾笼罩着,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李家接连死人,但凡家里能揭得开锅的,都将自家儿女赎了出去,府中的下人走了大半,只剩下几个签了死契的丫鬟和十来个没有地方住的仆人。
偌大的宅院里,阴风阵阵,老太太郑锦儿带着孙女孙女搬到了祠堂居住。
李北华让嫡妻去白府请七姑娘过来,嫡妻去了一日,也没见把人请回来。
这时候,他最爱的女人陶夫人冒险出府,为他请来了一位王大师,据说这位王大师是天师门的唯一传人,降妖抓鬼不在话下。
李北华听说过天师门的大名,顿时感觉还是爱妾靠谱,赶忙请了王大师过府一叙。
王大师收了李家五百两银子,跟着陶氏进了李家大宅。
陶氏一边说着奉承的话,一边将他引入内宅,“说起来也是倒霉,我们李家没招谁没惹谁,就突遭横祸,连我们家大少爷都难逃一劫,得了怪病,听说是今天早上咽的气,没把老太太心疼死,恨不得跟了一起去。”
陶氏一边说,一边掏出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大少年年纪轻轻,八成是有什么心愿没了,就闹了起来,他毕竟是李家的长子嫡孙,想要什么,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他送去。”
王大师脸上笑嘻嘻,心里骂着娘希匹,他又不是傻子,陶氏满嘴瞎话骗不了他。
走到二门前,王大师停下了脚步,不凉不热地说:“陶夫人,你们李家黑云遮日,恐怕闹得是厉鬼吧。”
陶夫人抿着嘴,没有接他的话茬,不远处,李北华走了过来。
“老爷。”陶氏妖妖袅袅走上前,“妾身把王大师请来了。”
李北华安抚地摸了摸陶氏的小手,对王大师拱了拱手,“王大师,鄙人李北华。”
“李老爷。”王大师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一方白玉罗盘。
李北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这般精致的罗盘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心里暗自评估了下价格,顿时对这位天师门的王大师另眼相看。
王大师仰头望天,就见李家宅院上空黑雾弥漫,有一个地方,尤其血气冲天。
他手里的玉罗盘指针乱窜,眼瞧着就裂开了一道缝隙。
王大师脸色一变,将五百两银票拿了出来,塞到李北华手里。
“太凶了,你们家这买卖,我不能接。”说着就要往外走。
李北华脸色也是一变,慌忙给爱妾使了个眼色,伸手拉住王大师:“大师且慢。”
“放手吧,这门我不能进。”王大师甩开李北华的手,继续往前走。
陶氏挡在前头,王大师不方便推搡,只能暂时停下脚步。
“大师,有话好说。”李北华一把抓住王大师的手肘,急切地说,“银子不够我再加便是。”
“不是银子的事儿。”王大师这回没把他甩开,只能低声说道,“你有功夫拽着我,不如去看看孩子,能送出去一个是一个。”
王大师的话让李北华的脸更加苍白,他声音干涩地问:“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是吗?”
王大师摇着头,叹着气道:“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北华蓦地松开了手,一脸失望地说:“难道天要绝我李家?王大师,真的就没有破解之法吗?”
王大师眼中流露出一抹血色,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手,在李北华的手心里写了个字,李北华的脸霎时间变得铁青。
王大师深深地看了他背后一眼,说道:“欠下的债,总要偿还。”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半点留恋。
李北华像是被钉住了脚,呆立在原地,脸色有些灰败。
陶氏上前问道:“老爷,王大师可有破解之策?”
李北华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阴沉地说:“你去祠堂,把孩子带出来。”
陶氏小心地点点头,转身去了祠堂。路过二门的时候,她似乎感觉有活人的气息,转过头,那里只有两株早已枯败的牡丹。
白溪站在牡丹前头,瞅着陶氏离去,长舒了一口气,“这个陶氏也不简单,竟然能感觉到咱们的气息。”
“练气初期,没什么天赋。”褚昀对此不以为意,“倒是那个王大师,有点意思。”
白溪点点头,忽然问道:“你刚刚看到他给李北华写的字了吗?”
“绝。”褚昀嘴角微微一勾,“西亭殷家是怎么绝的,李家就会怎么绝。”
白溪神色凛然地望着陶氏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一家老小,无一生还。”
陶氏踏入李家祠堂的门槛,就看到郑锦儿冷着一张脸,坐在蒲团上,搂着最小的孙子,嘴里哼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郑锦儿似乎没料到一个妾室也敢进入祠堂重地,她神色冷淡地说:“陶氏,你太放肆了!”
陶氏没搭理她——她看见了李北华的小女儿玉珍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
“玉珍。”陶氏上前,温热的手掌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被烫得一激灵。
陶氏抱起小姑娘就走,根本不顾郑锦儿在后面大嚷大叫。
不一会儿,李北华也走了进来,从母亲的手里接过小儿子,递给了站在门槛外的陶氏。
“大郎,你要做什么!”郑锦儿眼见孙儿被夺走,立刻站了起来。
李北华挥挥手,让陶氏抱着儿子离开,自己则关上了祠堂的门,对着母亲跪了下来。
“大郎,你……”郑锦儿蹙着眉看着儿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娘,那东西怕是镇不住了。”李北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郑锦儿脸色发白,手指狠狠绞紧,“终于要出来啦。”
“娘。”李北华抬起头,就看到母亲神情恍惚,脸色灰败。
“大郎,为娘……”郑锦儿身子摇摇欲坠,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为娘对不起你们。”
李北华别过头,整个人就跟被抽去了骨头似的,瘫在蒲团上。
“乔儿还不满七岁,把他送出去,隐姓埋名,或可活命。”郑锦儿喉头哽住,无声地哭了起来,“垂髫小儿,天不降罪,就是殷家人想要报仇,也不会对个孩子出手。”
李北华眼前发黑,后心窝阵阵抽搐,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寒声道:“殷家为何还是不愿放过咱们?三节两寿,咱们可都是供了祭品的!”
白溪听到李北华无耻的话语,怒极反笑,“他说的祭品,是那些枉死的女孩吗?”
褚昀点点头,沉声道:“算不上祭品,李家西南角有个水井,下面有个锁魂阵……”
白溪翘起嘴角,讥讽道:“八卦锁魂,这是得有都心虚。”
说着,她手腕一样,一道白光射出,在李家祠堂的墙上打出了殷青禾的画像。
看到殷青禾的画像,郑锦儿木然地跪了下去,而李北华则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他娘的身后。
“姑娘。”郑锦儿看着殷青禾的影像,突然轻笑了起来。
李北华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老娘疯了,赶紧拽着她的衣袖说道:“娘,她是谁?”
“她是谁?”郑锦儿声音暗哑,眼中血红一片,“她就说咱们家井下镇着的那位。”
“殷,殷娘娘!”李北华吓得张大了嘴巴,“她,她回来了?”
“姑娘,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吗?”郑锦儿忽然站了起来,厉声道,“我不怕你,来啊,有本事冲着我一个人来,对付我的孩子算什么能耐!”
白溪目光冷了下来,褚昀轻轻握着她的手,将一阵寒风吹了过去。
祠堂里刮起一阵阴寒的风,引得李家母子齐齐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汗毛倒竖。
这里是李家的祠堂,门窗紧闭,还烧着地龙,哪儿来的冷风?
李北华的脸色如同死人,呆呆地望着墙壁上的画像,已经说不出话来。
郑锦儿冻得脸色发紫,气息不畅地嚷道:“你来,杀了我吧,来啊!”
白溪冷冷地看着她,没有见到一丝的心虚与愧疚。
“我自认待你不薄,为何你要如此害我,害殷家!”
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郑锦儿身子陡然一颤,双眼直瞪瞪地盯着殷青禾。
“因为你该死,殷家的人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