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昀被苏启请到了阁楼里，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仿佛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你们认识多久了？”苏启问道，“喝水么，我这里只有热水。”
褚昀看着他，没有搭话，只是笑了笑。
苏启从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在热水里滚了滚，到了一杯给褚昀。
褚昀很有礼貌地接过来，放到了桌前。
“你觉得，你跟我们是一类人吗？”苏启端起茶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褚昀笑了笑，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苏启微微歪着头，看着褚昀说道：“你不怕吗？”
褚昀淡淡地回道：“你想我怕吗？”
苏启笑了笑，说道：“很多人都怕我，不敢动我给的任何东西。”
褚昀也笑了笑，说道：“北荒大巫的咒术出神入化，是个人都会害怕。”
苏启点点头，笑问道：“可你一点都不怕，为什么呢？”
褚昀看着他，只是笑，“你很想我怕你，这又是为什么呢？”
苏启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褚昀，“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比我想得更加有趣。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好奇，白溪这丫头面热心冷，我还以为她不会相信任何人。”
褚昀也收敛起笑意，看向苏启的眼神冷了几分：“那只是你以为。大巫，你不觉得自己太想当然，过于自以为是了吗？”
苏启垂下眼眸，换个了坐姿，“这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你又怎么知道，她对你所做的一切不是有意为之，让你也自以为是呢。”
苏启眼睛利箭似的射向褚昀，“你真的了解她么，你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她跟你在一起，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寂寞了，想找个人陪伴？”
褚昀一声不响，入定了一般端端正正坐着，脑子里不知想些什么。
苏启眉尖一抖，嘴角带着细微的恶意说道：“你知道她的八字命格吗？”
褚昀没吱声，仿佛聋了一样，面上没有半点变化。
苏启言道：“她的命格极好，天生七情少一窍，最能够摒除杂念，飞升成仙。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这种天赋，她所表现出来的，跟她真实想要达到的目的完全不一样，她身边的人也好，妖鬼也罢，都不过是她摆弄的小小棋子而已。”
苏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褚昀，“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也该明白，这世上没那么多的巧合。她之所以选中你，是喜欢，还是利用，你心里最清楚。”
听到这里，褚昀已经完全确定，苏启是真的快不行了。
他太着急了，太想要白溪了。
他在很明显的暗示自己，从一开始，白溪就没有喜欢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利用。
只要把怀疑的种子种在他心里，用不了多久就会生根发芽，不可收拾。
很俗套，但是很管用。
可惜了。褚昀轻蔑地笑了，这种招数对付别人可以，对付他，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说到底，苏启是被白溪误导，并不清楚褚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褚昀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白泓有你这么个弟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白溪有你这样的师兄，也是够命苦的。明明那么讨厌她，妒忌她，恨不得杀了她，还要装作一副喜欢她的模样，你不恶心吗？”
苏启脸上的表情一僵，看向褚昀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
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从小就无师自通了如何拿捏人性。
他知道，怀疑的种子是最能动摇人心的存在，刚刚的那一番说辞，用在别人身上几乎是手到擒来。可他没想到，褚昀不但明白他的意图，还看透了他的心思。
可惜了。苏启在心里叹息。难得聪明又机敏孩子，却偏偏成了他的敌人。
他还待再说什么，就听到外面雷声滚滚，白溪提着裙子一脚踹开了阁楼的木门，挽着袖子抛出一把雷符，对着苏启轰了过去。
苏启伸手一挡，被雷电击得退后几步，有些吃惊地看向白溪。
白溪抓着褚昀，低声喝道：“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你不要命啦！”
苏启手掌翻飞，身前出现一道八卦突然的光盾，将雷电挡在外面。
“走。”白溪拽着褚昀，化作一道烟雾，跑回了两人居住的竹楼。
“你是不是……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去对付他！”白溪进了竹楼，就将门窗上的封印开启，又将褚昀推搡到了里屋，伸手扒开他的衣裳，“伤没伤到？”
“没有。”褚昀淡淡地说，“我就喝了杯水。”
“喝水！”白溪嚎了一嗓子，赶紧让他平躺下来，“我看看，别再中了咒术。”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吗？”褚昀摇了摇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说什么呢。”白溪在他身上打了十五六张符咒，见都没什么反应，才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没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厉害，可架不住他玩儿阴的……”
褚昀沉默地望着她，那双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不知为什么，白溪感觉心里毛毛的，好像有针在扎她。
“我知道你担心我。”褚昀说，“我不会是你的累赘，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白溪几乎在他说出“累赘”二字时就变了脸色，“我要是连你都不能信了，还能相信谁呢？”
褚昀依旧沉默地看着她，白溪继续说道：“你从来不是什么累赘，别听那东西胡说八道好不好！我就知道，他就是个祸害，只要他一天不死，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下去！”
褚昀看到她眉心有股黑气，微微皱起眉头，伸手在她眉心处摸了一把，“别怕。”
“我没有……”白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怕。我是没把握，心里没底。”
白溪深吸一口气，“当初他离开，从内库中摸走了几件法宝。”
褚昀静静地坐在一边，这时候脸上才有了些许表情，“是什么？”
“九訫摄魂铃，寒玉炼魂鼎，玄明宝剑，乾坤人种袋……”白溪掰着手指头，将内库中消失的宝贝一一道来，“还有个仿九龙壁火罩的芥子空间，也被他给摸走了。”
褚昀抬起头，问道：“这么多的东西，他是怎么摸走的？”
白溪苦笑着道：“他之前是落音山的嫡传弟子，若不是后来……整座山都是他的。”
褚昀拍了拍她气鼓鼓的脸颊，将她揽在怀里，“现在都是你的。”
“可他拿走的东西也要不回来了。”白溪眼皮黏在一起，懒洋洋地说，“我明天引他去后山的万妖古墓，你就在家等着我。”
褚昀看了她一眼，问道：“万妖古墓不是有进无出么，你要怎么引他进去。”
白溪漠然道：“万妖古墓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褚昀脸色一沉，声音依旧平和：“他不是傻子，很难上当。”
白溪笑了一声，淡淡地说：“又不是非要让他进去。”
说着，她将一块玉牌拿了出来，在褚昀的眼前晃了晃。
褚昀眼神蓦地一边，轻声唤道：“七杀阵。”
白溪将玉牌收入囊中，斩钉截铁地说：“这一次，我要他有来无回。”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白溪独自一人去了白泓的衣冠冢。
给师父上完香后，白溪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苏启说：“你还是来了。”
苏启走到白泓的墓碑前，拜了三拜，“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我还不到四岁。”
“师父一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弟。”白溪冷冷地说。
苏启转过身，轻笑一声，“我本可以把你变成我一个人的活死人，但我没有那么做，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没兴趣。”白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边往后山走去，一边说，“有件东西师父让我交给你。”
苏启扫了白溪一眼，跟在她的身后，“你这是要把我引到万妖古墓吗？”
白溪斜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怕？”
苏启一笑，说道：“我进去过。”
白溪冲着他翻了个白眼，“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苏启淡淡地道：“其实你也该进去看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提供一些合作。”
白溪摆摆手，说道：“得了吧，我才不跟你合作。”
苏启一笑，还没等他说什么，就感觉脚下一阵细微的晃动。
白溪也感觉到脚下的震动，明显不是她之前布置好的阵法，顿时愣住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脚下的山体出现了一道道裂缝，黑色的沸水滚着红红的岩浆，正从地面喷涌而出。
苏启的脸色终于变了。
“冥兽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