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白溪目光呆滞,眉心有一团显眼的黑气,“阿嫣掉下去了,褚昀也不见了。”
白泓的脚步微微停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白溪的眼泪似乎流干了,只是木呆呆地看着白泓,嘴角还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白泓慢慢地靠近她,轻声说道:“小溪,都过去了,别怕,师父在呢。”
白溪垂下眼眸,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怕,他们走了,为什么要把我留下?”
白泓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可也只是觉得她是伤心过度,过两天自己就能缓过来。
白溪转过头,继续用手挖着土,嘴里听不清念叨着什么。
白泓眉头一皱,上前拉起她的胳膊,“小溪,你先起来。”
白溪浑身发冷,手指碰到了坚硬的石头,磕碰得血肉模糊。她依旧无知无觉地挖着,仿佛这就是她活着的唯一目的。
白泓看到她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叹了口气:“孩子,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
白溪手一顿,抬起眼眸看向白泓:“是我害死阿嫣的。”
白泓心头一惊,此时的白溪脸上已然笼罩上了一层不详的黑色,隐约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白溪心头思绪万千,同时失去挚友与挚爱,让她的精神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凭什么……”她喃喃地自语着,“那些过往,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凭什么让我们付出代价!就因为他们是神仙么?这就是所谓的天道?”
白泓已经感觉到了小徒弟的不对劲,赶紧喝道:“白溪,你清醒一点!”
白溪的目光缓缓转过来,曾经清澈的眼眸黑黢黢的,如同深不见底的幽冥,“师父,我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从今往后,我只做自己,谁若害我,我必定千刀万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即便逆天而行,也在所不惜!”
白泓大骇,惊怒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白溪点点头,呵呵大笑了起来,“我知道,我恨,恨这天道!”
随着她话音落地,天空乌云密布,惊雷滚滚。
白溪周身荡起了一圈死气,方圆半米的砂石小草都被吞噬殆尽。
白泓伸手抓她的肩膀,还没碰到她的衣衫,就被黑气弹开,手上出现一道烧灼的痕迹。
白泓无奈,只得挥手,将一道清气打入她的眉心。
浓重的死气倏地化作白烟,白溪哼都没哼,身体向后一仰,白泓立刻闪到她身后,将她抱在怀里,又打过去一道真元。
白溪呕出一口黑紫色的血,瑟瑟发抖。
白泓抱着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白溪紧紧搂着她师父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白泓带着徒儿一个闪身,躲过了致命一击。
白溪还没反应过来,白泓就捏晕了她。
他一手搂着徒儿,一手拿着桃木剑,对着从天而降的师父。
“你让开。”白衣道人冷冷地盯着白泓,“她已入魔。”
“没有。”白泓下意识地反驳道,“师父,你徒孙是……悲伤过度,谁遇见这事儿不得缓几天,小孩子说了几句气话,何致您老人家劳师动众的下来一次?”
白衣道人几乎与他同时开口,阴阳怪气地说:“你养出来的好徒弟!”
白泓嬉皮笑脸地说:“师父,她可是您的徒孙,徒儿就这一根独苗苗了。”
白衣道人冷哼一声,“夙和元君的本命灯熄了。”
白泓一愣,随即皱眉道:“不是早就该熄了么,如今才熄,是不是……”
白衣道人斜了他一眼,白泓立即噤声。
“夙和元君本是天命之人,她的转世白溪自然也是,可如今,天命似乎有些变了。”白衣道人低声道,“谁也拿不准,这个变化是好还是坏。”
白泓紧紧搂着小徒弟,皱着眉头说:“变就变呗,还能怎么着。”
白衣道人恨铁不成钢地瞅了白泓一眼,摇头道:“我不跟你说了,把她给我。”
“我不。”白泓侧过身,避开白衣道人的手,“师父,我真不明白,您为何对她这么大的敌意,到底出了什么事,非要牺牲我的徒儿才能解决?”
白衣道人冷哼一声,“救世灭世,一念之间。”
白泓眼神微微闪烁了片刻,说道:“您也说了,一念之间。”
白衣道人冷冷瞥了白泓一眼,“她刚刚入魔的动静那么大,足以说明……”
“足以说明,这孩子伤心过度,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白泓截口道,“师父,孩子还小,受了点刺激胡言乱语罢了,你等我教训她就行了,真的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白衣道人似乎有些动摇,白泓见状继续添了把火,“师父,以不变应万变,咱们落音山本来也不是靠站队才有的今天。”
白衣道人额角青筋直蹦,冷声道:“好,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你不中用,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您放心,我会好好教育她。”白泓笑嘻嘻地说,“您老请回吧。”
白衣道人深深地瞧了他一眼,化作一道白光,飞向天边。
白泓松了口气,背着白溪一路土遁回到了云州。
白溪被安顿在城隍庙里,整整两个月,她一言不发,每天都在发疯般的练功。
白泓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将清净散放进了亲手熬制的汤里。
第二天,白溪果然忘记了许多人,许多事。
白泓暗中松了口气,让她在城隍庙中做些处理文书的事情,总算熬过了半年多。
这一天,城隍庙迎来了几位特殊的香客。
为首的是一位青衣公子,眉眼如画,紫蕴缠身。
白泓不敢怠慢,直接派遣了白溪出去接待。
青衣公子见到白溪,先是一愣,随即道:“恩人。”
白溪也愣了一下,笑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
青衣公子身后的老人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口中道:“见过仙姑,我等乃是云州城外游城县魏家庄人氏,此来求仙长救命。”
白溪点点头,将几人引入后院的亭子里,询问起为何而来。
青衣公子给老人使了个眼色,老人让两个年轻侍从拿出四幅画像,在白溪眼前展开。
老者叹道:“这事说来话长。本不该烦扰仙长,只是当日便是仙长封印的那妖孽,如今只能还求仙长出手,将那妖孽彻底铲除。”
白溪看了眼画像,上面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清丽秀雅,充满了青春活力。
“这四个女孩,都是我们魏家庄的姑娘。”青衣公子指着其中的两个说道,“这两个姑娘,一个叫魏红,一个叫魏紫,她们两个半个月前去娘舅家祝寿,魏红身子不适,她妹妹魏紫就陪她先回了家。那时候天色已晚,两人的堂兄原想要送她们回去,被姐妹俩婉拒了,毕竟两家就相隔一条巷子,所以她们的堂兄也就没有出去。第二天一早,两人的娘亲找来,说是昨天两姐妹没有回家,她以为是舅母留她们住了一宿,没想到今早还没有消息,就过来问下。”
“俩姑娘的舅舅傻了眼,全庄子的人都出去找,也没有找到她俩的踪迹,就在这时候,庄子里的打更人说昨天看到俩姑娘上了一辆马车,还以为是他舅舅亲自送俩孩子回家呢。”
白溪忍不住皱了皱眉,“也就是说,这俩姑娘上了一辆车,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是。”老人搭话道,“先头我们以为是碰上了拐子,可我们县城不大,很少有外人进出,这俩孩子若真是坐了这么一辆车,出城的时候应该有人看见才是。可那辆车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一丁点的踪迹都没有。”
白溪点点头,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女孩的画像,问道:“这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这俩,一个是老朽的亲孙女小柔,另一个是外甥孙女芸儿。”老人叹息道,“这俩孩子是头两天丢的,芸儿她爹是瓦匠,大中午的,芸儿去给她爹送饭,回来人就不见了,有几个孩子说,看见芸儿上了一辆马车。”
青衣公子拍了拍老人的后背,接着说道:“小柔是去给安伯采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辆车,她倒是激灵,留下了些许讯息才被抓走。”
说着,青衣公子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乌木的盒子,里面是一方包着桃花残瓣的手帕。
“这个时令,哪儿有什么桃花呀,除非是五年前那个桃花妖,回来讨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