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低头看去,那是一只雪白的猫爪。那一刹那间,她的心都要化了。
小猫是乌云踏雪,通体漆黑,只有四只小爪子是白的,它咪咪呜呜地叫个不同,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
白溪见四下没人,抱起小猫撸了两把,转头对褚昀说,“小东西刚刚有了妖灵,还没成精怪。它似乎知道些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白溪目光闪闪地望向褚昀,将小猫举到他跟前,“帮个忙吧。”
褚昀嘴角一撇,眼中含笑,将手指点向炸毛的小猫。
小猫“咪呜”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妖异的光,化作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圆滚滚的脸蛋配上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可爱极了。
“潇潇在小楼,潇潇被坏人带走了。”小猫指着南边的一座阁楼,“救救潇潇。”
白溪问道:“潇潇是你的主人吗?”
小猫摇头:“她是好人。”
白溪又问:“她师父是被人害死的吗?”
小猫瞪着懵懂的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褚昀拍了拍白溪,轻声说:“它刚刚成精,问不出来什么。”
白溪想了想,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记忆吗?”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小猫这次听懂了,很乖顺地靠了过去,把头放在她的腿侧。
白溪伸手在她的印堂上一点,女孩就又变回了小猫咪,被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
褚昀自然而然地将手掌轻轻放在小猫头上,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将手掌移开。
“走吧。”褚昀拉着白溪的手掌往外走。
白溪将小猫放下,柔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把潇潇救出来。”
小猫喵呜了两声,眼睛湿漉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白溪不敢耽误时间,在给小猫喂了一颗丹药后,跟着褚昀匆匆赶往南边的阁楼。
“怎么回事?”白溪这时才发现褚昀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黑着脸。
褚昀左右看了一眼,低声回道:“杨嫣被送回北荒王庭了。”
白溪一怔,紧接着脸色也变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久之前。”褚昀叹了口气,“那个潇潇的师父,以前是药王谷附近唱戏卖艺的,认识杨嫣。她本想求助杨嫣救她的小徒弟潇潇,可没料到杨嫣也自身难保。”
“不是,你等等,我稍微捋一捋顺序。”白溪捂着脑门,说道,“杨嫣被送回北荒前,是可以自由行动的,对不对?”
褚昀点点头,肯定地说:“那个戏班班主是在城隍庙外头看到她的,所以才会上前求助。”
白溪眉头一蹙,问道:“那就是说,那时候她是可以离开的,但是又被抓了回去?”
褚昀支吾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班主是听了她的话去伸冤的,还没进到北荒军营,就被人给弄走,后来抛尸荒野了。”
“那个坏人是不是那男人说的什么郑公子?”白溪问,“在北荒捐了个官当?”
“幽州知府家的三公子,叫郑通。”褚昀说,“那小子的娘是宫里兰嫔的亲妹妹,年逾四十才有了这么一个嫡子,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可惜好景不长,这孩子生来就有心疾,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许多大夫断言活不过八岁。后来她娘亲自上京求了兰嫔,才得到杨臻拨冗一见,求得‘灵丹妙药’,将郑通救了回来。”
“失而复得,你就能想到郑夫人得有多疼这个孩子,她还曾异想天开的求娶皇后嫡女,被她姐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才算消停。”
“潇潇是戏班子的花旦,嗓子美,人也漂亮,在郑家唱堂会的时候让郑通瞧上了,非要霸占。潇潇是个烈性女子,宁死不从,结果……”褚昀摇了摇头,叹息道,“她一个弱女子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她不从,倒霉的是戏班,是对她恩重如山的师父。”
白溪听了褚昀的话,怅然道:“她师父惨死,她一定分外自责,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师父。”
确实如白溪所说,潇潇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师父,她想要报仇,觉得凭借自己的一身本事,足以杀死那个强占了她,又害死他师父的祸害。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小猫指向的阁楼。
阁楼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
白溪抱着胳膊,站在阁楼前方,散开了神识,将阁楼里里外外扫了一遍。
“有一个气息微弱的生魂。”白溪说着,晃晃悠悠地推开阁楼的门,往里面走去。
褚昀跟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偏过头看她,“还有很浓重的死人味道。”
白溪也闻到了这股气味,她眼神放空,随口说:“是从墙缝里飘出来的……”
猛地回过神,白溪伸手在墙壁上摸了一把,脸色发白,“这楼不对劲。”
褚昀心说:你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拉过她的身体,一道黑雾瞬间吞噬了墙面上浮现的鬼魅白骨。
“白骨阵。”褚昀淡淡地道,“有人知道我们要来,潇潇是特意设下的诱饵。”
“你能对付吗?”白溪冷静地问道,“我得赶紧找到潇潇,她撑不了多久。”
“当然。”褚昀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颤栗的气息,“你先救人。”
白溪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反手唤出了桃木剑,朝着地板直劈下去。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稀奇古怪的阵法都是一戳击破的纸老虎。
沉闷的回响夹杂着骨头的尘埃飘散在大厅里,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青铜暗门,上面拴着拇指粗的铁链,还挂着一把玄铁打造的玲珑锁。
白溪翻着白眼,心里火气直冒,她手掌结印,一道赤红火焰将铁锁和铁链熔为铁水。
褚昀收回黑雾,那些阴绝鬼厉的白骨已经被他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来到白溪身边,一脚踹开了暗门。
沿着密道的台阶走下去,一股腐臭混着发霉的味道升腾起来。
白溪屏住呼吸,急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女孩衣衫不整地蜷缩在角落里,手脚上都被扣着锁链,琵琶骨也被锁链穿透,染红了地上的干草。
“你先上去。”白溪颤抖着声音对褚昀说道,“给我件衣服。”
褚昀已经从乾坤袋中找了一件白溪不怎么喜欢的桃红色长衫,交到她手里,“上去等你。”
白溪点了点头,抓着长衫走了下去。她五指微曲,泛起金色灵蕴,劈断了扣在女孩身上的锁链,女孩干涩脱皮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任何声音。
白溪用长衫将女孩包裹起来,单手提着,返回了楼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响,褚昀用神识一扫,大约有一百来人埋伏在阁楼外面。
白溪将女孩放在地上,轻声道:“咱们遁地出去。”
褚昀摇了摇头,“地下埋了东西,咱俩没问题,她过不去。”
白溪看了奄奄一息的女孩一眼,说道:“我背着她,咱们俩冲出去。”
女孩这会儿醒了过来,她张着嘴,露出了被截去的半拉舌头。
白溪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就见女孩眼中闪过一抹恐惧,费力地在地上扣着什么。
褚昀用黑雾做了一个巨大的罩子,将三人笼罩在内。
女孩身上全是伤口,碰一碰都疼得不行,她满脸焦急,在地面上比划了半天。
白溪道了声“别怕”,将手指放到她的眉心,转眼就进入了她的记忆之中。
潇潇是个孤儿,因为长得漂亮,差点被卖到那见不得光的地方去,幸亏她师父好心,花了五十两银子将她买下,教她唱戏,教她武艺,教她学会自尊自爱。
戏班子就像是一个家,师父是所有人的母亲,虽然过得清贫,却是欢声笑语,姐妹们也是一团和气,虽然偶有小摩擦,可谁家过日子不是马勺碰锅沿,一觉醒来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该说说该笑笑。
后来她们渐渐长大,日子也越来越不好过,有的师姐熬不下去,就匆匆找个人嫁了。
潇潇不想嫁人,小时候的经历让她对男人有着刻骨的恐惧,而郑家公子更是让这种恐惧变成了噩梦。
当初那位文质彬彬的郑公子向她示好时,她也不是不心动,只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以郑家的权势不会要一个戏子出身的儿媳。
可她越是拒绝,那位郑公子就越穷追不舍,在这个过程中,她渐渐感受到他的残忍与恶毒,她极力逃离,却连累了师父和师姐们。
为了救身陷囹圄的师父和师姐们,她只能自投罗网,做了郑通的外室。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看似文质彬彬的郑通,究竟有多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