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达吃人,吃的还是青州的婴孩!
陈大公子吓得转向陈知府,颤声道:“爹,这件事若是真的,咱们……”
他话音未落,便被陈知府张口截断,“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罕达大人若想要你的命,你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回来。”
陈七姑娘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看见他吃人,转身就跑,然后就被藤蔓卷起来……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爹,我求求你,别把我送回去了,求求你……”
陈知府冷漠地看着苦苦哀求的女儿,给嫡长子使了个眼色,走出了房间。
屋里,是陈七姑娘痛苦的咽唔声。
屋外,陈知府冷酷的嘱咐着儿子,将女人送回去。
“爹?”陈大公子于心不忍,“等七妹的伤养好,再送回去也不迟。”
“我是让你做事,没让你跟我讲条件。”陈知府冷冷地说,“照我的话去做。”
“是。”陈大公子不敢再多说,只能怜悯地抽了屋里一眼,跟着他爹回到花房。
“还有个事儿。”陈知府停下脚步,转头道,“需要你媳妇出面去办。”
“她?”陈大公子一缩脖子,忙不迭地说道,“爹您吩咐。”
“过几日有个大人物过来,你告诉你媳妇,她自然知道怎么做。”陈知府说完,上下打量了大儿子几眼,叹气道:“我知道你对你媳妇有成见,可她毕竟是你的结发之妻,是你孩子的母亲,该有的尊重必须得有。你外头养的那几个女人,该打发了。”
陈大公子强忍着内心的羞辱,低声道:“爹,那几个女人也是可怜人,孩儿就是顾忌着崔氏才没有把她们接到府中。她们已经很委屈了,崔氏何必还要咄咄逼人……”
陈知府实在忍不住,一个大耳瓜子扇了过去,“你个蠢货,那些女人都是搅家精,会害死你的!我给你三天时间,你不办,自然有人去办,那时候她们能不能活命,就由不得你了!”
陈大公子沉默地低下头,讷讷地道了声“是”,敛去了眼中的痛恨。
陈知府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靠近他耳朵说:“听话,不过几个女人,以后多得是。你好好干活儿,将来总有你的远大前程。你是嫡长子,谁也越不过你去。”
陈大公子心中冷笑,嫡长子就是个听喝的,还不如庶子们过得痛快。
正在这时,又衙役进来送信。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枚鲜艳夺目的桃花。
陈知府连忙打开信笺,抽出来翻看了一遍,面色变得十分凝重。
“爹,怎么了?”陈大公子问道。
陈知府将信笺原封不动地塞进袖筒里,“把你七妹送回去,赶紧的!”
陈大公子压下心中的好奇,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去西厢房,就有婆子来报,七小姐上吊自尽,没救下来。
陈大公子惊呼一声,看向陈知府。
陈知府脸色铁青,对陈大公子说:“去请儿媳妇过来,快!”
陈大公子脑门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说:“爹,崔氏她……不在家。”
陈知府瞪着眼睛,咬牙问道:“怎么回事?”
陈大公子干瞪眼,都快哭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我之前跟她吵了一架,爹,谁家过日子不吵架的,谁知道她气性那么大,那天北边那位大人过来之后,她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又闹脾气,估计是回娘家了。”
陈知府的脸气的发紫,指着陈大公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爹你别生气,我这就过去接她。”陈大公子边说边退,一溜烟地跑了。
陈知府气得跺脚,他想了想,命人火速备车,直奔西南角的官办驿馆。
掌灯时分,青州知府的马车一路疾驰,撞翻了两个在路边玩耍的小童也没有停下。
白溪在客栈里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推开窗户看了一眼,赶忙下去帮着救治伤者。
两个小童一个轻伤一个重伤,轻伤的那个哭得大声,重伤的连动都不动,眼看就不成了。
孩子的娘跑出来,轻伤的那个赶紧将孩子抱走,重伤的那个则木呆呆的,看着孩子的呼吸渐渐微弱。
白溪下来的时候,路边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一脸呆滞的娘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
白溪走到孩子的身边,母亲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升起一丝希望。
白溪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将药水灌进孩子的嘴里。
母亲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她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知道眼前这个穿得跟神仙似的漂亮姑娘能救她的孩子。
没一会儿,孩子咳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睛,对着母亲撒娇道:“娘,我疼。”
白溪对孩子母亲点点头,说道:“躺床上静养两天就没事了。”
母亲愣了一下,猛地搂住孩子,对着白溪磕了几个头。
白溪摆摆手,回到客栈里。
客栈的小跑堂目睹了白溪救人的过程,转身朝着楼上跑去。
白溪回到屋里,褚昀已经擦干了身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干嘛去了?”褚昀用内里把头发烘干,“一阵风儿似的。”
“刚才有辆马车横冲直撞,把一个孩子撞飞了。”白溪说,“没人管,我就下去帮了一把。”
褚昀笑了笑,坐到床边,“早点休息吧,明儿还要去轩辕坟呢。”
白溪钻到床里,说道:“明儿早上想吃糖油饼,就豆浆。”
褚昀拉过被子,“嗯”了一声,吹灯睡觉。
不成想刚刚吹灯,就听到外面有敲门声。褚昀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
女子见了褚昀一愣,讷讷地道:“大概是找错地方了。”
“东家,没找错。”小跑堂从走廊小跑过来,“姑娘……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家夫人。”
白溪听到动静,也从床上起来,她穿戴整齐,让褚昀将两人迎了进来。
小跑堂见了白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说道:“夫人,小的看见您救了小颖子,就知道您是神医,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起来。”白溪虚扶了一把,看向褚昀。
褚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站到她的身后。
白溪没办法,只好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脸,请中年女子过来把脉。
女子露出了细如柴火的手臂,上面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紫色斑点。
白溪脸上的笑意消失,一边把脉,一边查看女人的印堂。
女人印堂黑紫,脸色也发青,显然是中了尸毒。
“你这是中了尸毒。”
“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女人笑了笑,“我确实是中了尸毒。”
“可别叫我神医,我只是略通一些医术。”白溪说道,“我看你印堂黑紫,想必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女人一惊,浑浊的眼中带了几许期盼,“夫人,可是修道之人?”
白溪点了点头,还没等她说话,女人已经跪在了冰冷的泥地上,一双眼睛满是泪水,“天可怜见,终于让我等到了……”
“起来说话。”白溪将女人搀扶起来,“有话慢慢说。”
女人吸着通红的鼻子,字字泣血:“此间妖魔横行……我那夫君朱生便是死于妖魔之手,我亲眼所见,绝无虚言。之所以留着这条命苟延残喘,便是为了我那惨死的夫君和孩儿……”
女人说着,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她拿出一方白色手帕捂着嘴,不一会儿就渗出了紫色的毒血。
白溪眉头微蹙,拿起水壶倒了杯水,化了张驱邪符进去。
小跑堂极有眼力,赶忙端了过去,伺候着女人喝完。
女人缓了缓,用衣袖拭去眼中泪珠,开始诉说自己的遭遇。
女人名叫米心怡,是本地府衙仵作的女儿,嫁给了开客栈的朱生。自成婚以来,夫妻恩爱,不到一年便生了一个女儿。朱生开心极了,带着妻儿去庙里酬神。
两个月前,青州府陆续有婴儿丢失,有人在河沟处发现了婴孩的襁褓,还有一截像是被野兽啃食的骨头。
“我爹爹是府衙的仵作,知道事情的厉害,便让我们夫妻小心,可谁成想……”
那天夜里,从客栈离开的米父再也没能回到家中。米心怡日日以泪洗面,朱生花了不少银子,打通关节,终于在一个月前,找到了岳父的尸身。
米父的尸体被丢在青州府外的云山脚下,他们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具残缺的尸骨,没人知道米父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被丢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朱生亲自收敛了岳父的尸骨,托人找风水先生准备安葬。
“就在下葬的前一天,我带着絮儿去了别院……”米心怡双目泛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小跑堂叹了口气,将后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米父横死,不能迁入祖坟,只能另外找一块风水宝地。
朱生找到一个风水先生,算出他们家别院的后花园风水极佳,适合入土。
朱生是个孝顺的女婿,他按照风水先生的指点,将妻儿接了过来,就等明天一早,将老爷子入土为安。
那天夜里狂风大作,门口挂着的灯笼明明灭灭,米心怡心里不安,将孩子放到了床上,自己去寻朱生。这时候,狂风将门窗刮开,一个佝偻的影子出现在她的房中。
当米心怡关好门窗回来时,那佝偻的影子正抱着她的絮儿啃食。
米心怡当即尖声惊叫,引来了朱生和几个家丁。
“那怪物长什么样子,你可曾看清?”白溪忙追问道。
米心怡眼中迸发出极度恨意,恶狠狠地说:“我记得,我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
她颤颤巍巍地从衣服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画纸,上面画着一个眼放红光,嘴吐獠牙的怪物。
那天晚上,是米心怡永远的噩梦。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絮儿被那怪物吞食,她发了疯似的上前捶打,被那怪物一掌击翻在地,紧接着,那怪物就朝着她的脖颈咬了下来。
正在这时,她的丈夫冲了上来,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那怪物咬到了朱生的手臂。
朱生吃痛,看了那怪物一眼,似乎惊住了。
米心怡突然想起,那时候,她的丈夫用一种很诧异的语气叫了一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