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谕?”白溪看向褚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你信吗?”
褚昀低垂着眼帘,淡淡道:“我要是相信,根本活不到今天。你别忘了,我的存在,就是逆天的结果。”
白溪点点头,说道:“那就甭管它,咱们拿了剑就走。”
她说着,眼睛不再瞟玉璧一眼,绕过去,打开了最后一道石门。
出乎她的意料,石门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没在这儿?”白溪揉了揉脑袋,“不在这儿,能扔哪儿呢?”
“不应该啊。”褚昀也有点头疼,他沿着墙壁走了一圈,一个法阵骤然出现。
就在这时,两人头顶上出现一道亮光,照射在地面上,燃起了一个凹槽。
褚昀取出刚刚的戒指套在手里,将戒面按了进去。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石壁上的灰尘落了下来,一道淡蓝色的火焰陡然升起。火焰中心,是两把寒光四溢的宝剑。
白溪走上前,朝着火焰伸出手,被褚昀眼疾手快地揪了回来。
“我来。”褚昀说着,朝火焰探去,蓝色的火焰窜得老高,将他的手指烧出了一个火泡。
“小心!”白溪心疼极了,眉头紧蹙着为他处理伤口。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褚昀笑了笑,眼神阴郁地扫了一眼火焰,另一只手就要释放死气,将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扑灭。
白溪给他的手上着药,轻声说道:“别动。”
褚昀犹疑了片刻,没有动弹。白溪给他包扎完伤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把宝剑从那火焰中取了出来,扔给褚昀。
褚昀袖子一卷,很随意地将两把宝剑扔进了芥子空间,握着白溪的手看了半天,在确定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
两人相视一笑,还没等说什么,地面开始震颤,一道道缝隙沿着山壁爬了过来。
褚昀将白溪抱在怀中,一片黑雾将两人笼罩在内。
白溪听得耳边隆隆声响,等她再睁开眼时,已经出了轩辕坟。
晨光刺破乌云,天际显出一抹霞光。
两人寻了云山脚下的一个叫做金岭镇的地方落脚。
镇子里没什么人烟,处处透着一股诡异的气象。
褚昀找了一家看上去干净的客栈,走进去问道:“可有上房?”
掌柜的瞧见褚昀的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大主顾,立刻殷勤上前,笑着道:“有,客官一位?”
“两位。”白溪也走了进来,“要间上房,备些热水。”
掌柜的看向白溪时怔住了,忙不迭地回头道:“媳妇,赶紧卖个新澡盆子去,要好的。”
掌柜的媳妇掀开帘子,眼睛在白溪脸上身上打了个转,干脆地放下围裙出去买新澡盆。
褚昀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掌柜的,掌柜的笑眯眯地接过来,引着两人上了二楼。
掌柜的打开二楼中央的一间屋子,对褚昀道:“客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褚昀微微颔首道:“掌柜的有话直说。”
掌柜的偷眼看了看白溪,压低嗓门道:“尊夫人好容貌,只是如今这世道,还是不要露脸为好,那些畜生……”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外头一阵马蹄声响起,掌柜的脸色大变。他摆摆手,将褚昀推进屋里,紧张地嘱咐道,“千万别漏财,将尊夫人的脸蒙上,别让那群畜生看见了。”
说罢,就急匆匆地走下了楼。
过了一个多时辰,掌柜的一瘸一拐地上楼给两人送热水,他鼻青眼肿,像是被群殴了一顿。又过了一会儿,老板娘也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崭新的洗澡盆。
“这位姐姐。”白溪叫住了她,将一瓶金疮药塞进她手里,“刚刚幸亏有掌柜的周旋,我瞧着掌柜的伤得不轻,这里有份金疮药,一天三次,涂了就好。”
“这……多谢夫人了。”老板娘喜笑颜开地将金疮药贴身收着,就要下去帮她烧水洗澡。
白溪拉住她粗糙的手掌,笑着问道:“姐姐,刚刚那伙儿强人怎么如此无法无天?当官儿的不管管吗?”
老板娘“唉”了一声,小声道:“皇帝老儿都死翘翘了,谁还管咱们小老百姓的死活。头些日子,咱们青州府的大老爷都被妖怪杀了,也没人管。听说那些王爷将军们起兵,弄得乱七八糟的,京城死了不少人,都往外跑呢,咱们这儿也不太平,山匪都起来了,时不时就劫掠一番,镇上漂亮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糟了难,听说还有个什么郡主,被那帮畜生给糟蹋啦,就关在郊外的破庙里,供他们享乐,这群畜生呀,不得好死!”
白溪脸色有些阴沉,她知道周平死了,却不知京城发生的变故。
老板娘瞧着白溪的花容月貌,担忧地说:“夫人这般花容月貌,还是小心为上。”
白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了老板娘的关系。
老板娘下去给白溪烧水,褚昀才从外面进来。
“乱了套了。”褚昀语气中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周平死后,杨臻失踪,周平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抢夺皇位,死了不少人。周家的宗室皇亲也都几乎死绝了,还有一些女眷,被一伙儿强人掳走,生死不知。现在的情况是,但凡手里有兵的都起来自立山头,谁都想要坐到承麟殿的龙椅上过把瘾。有人打着西亭殷氏的旗号,占了江南,正要挥师北上。”
白溪看着说得兴起的褚昀,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褚昀一愣,笑着道:“还能怎么想,看戏呀。”
白溪心中暗笑,说道:“比起那些人,你更有资格坐到那个位置。”
褚昀轻笑一声,轻轻揉着她的脸,“你不用试探我,我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别说我了,就是艾肯,对那个位置也没什么兴趣。”
“那可不一定。”白溪轻飘飘地说,“苏启不也有艾肯的神思么,他就挺感兴趣的。”
“或许吧。”褚昀见她推进里间,“反正我没兴趣。”
白溪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事情。
热水烧好,两人轮流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褚昀心情甚好地借了厨房,给她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卤肉面。
黄昏时分,一群逃难的人涌进了这个不大的镇子。
镇子里家家户户都把门窗锁好,就是两人住的客栈,也是将院门锁上,放出了两条骨瘦如柴的狼狗看着前后门。
金岭镇地方不算很大,也没什么油水,汹涌而来的难民只把这里当成是一个歇脚的地方,等到天光大亮,再继续赶路,去找一个能给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前半夜,马蹄声又在安静的街道上驰骋来回,期间还有女孩们的哭泣声。
白溪睡不着,正要打开窗户去管一管闲事,就听到了屋顶上有脚步声响起。
褚昀也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一下,隐去了身影。
紧接着,有人挑开窗户,从外面溜了进来。
“怎么没人?”为首的男人手里掂着把朴刀,“老三,怎么回事?”
“会不会那男的也是道上的?闻到什么味儿了,就先跑了?”另一个獐头鼠目的人在屋里翻了翻,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怎么办?那女的长得很真带劲儿,这要是……”痴肥的男人摸了一把口水,“老大,要不去楼下瞅瞅,会不会是那胖娘们把人藏起来了?”
为首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没有节外生枝,又原路不动地翻了出去。
等这帮人走后,白溪显露出了身形。
她脸上阴晴不定,对着褚昀说道,“反正也睡不着,不如跟去看看?”
褚昀点点头。两人跟在那伙儿人身后,看见他们与另一伙儿匪徒汇合,带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朝着郊外一座破庙行去。
白溪跟在后面,瞧着这帮人欲欺负几个小姑娘,眼中露出杀机。
她从怀中掏出几个纸人,吹了口气,小小的纸人飘飘忽忽地朝着那些人贴去,很快,他们像是中邪了一样,举起手中的砍刀,朝着同伙砍去。
女孩子们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抱成一团,等她们回过神来,赤着脚朝着镇子跑去。
白溪远远地瞧着,叹了口气。她跟褚昀继续前行,来到了老板娘口中的破庙。
破庙外头有些放哨的强盗,里面关着的女眷一个个面容麻木,眼神呆滞。
白溪看着里面的几个女人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褚昀倒是认出来了,在白溪耳边轻声道:“有宫中的帝姬、宗姬,还有一些王妃侧妃。”
正说着,几个女孩被推搡进来,她们无一例外地衣衫破烂,身上有明显被侵犯的痕迹。
“德安帝姬今年才十岁。”褚昀说,“这帮禽兽不如的东西!”
白溪咬着后槽牙,在空中画了一道招魂阵,敕令怨魂报仇雪恨。
“玉珠,明月呢?”骁郡王妃扑向一个女孩,目光凄楚地四处张望,“你妹妹呢?”
周玉珠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眼泪随之掉了下去。
骁郡王妃摔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
她身边的刘侧妃将女儿玉珠搂在怀里,心如刀绞。
“姐姐,这样的日子,咱们还要熬多久?”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日就随王爷去了,也好过沦落到这等境地。”
“乱军之中,能活着已是不易。这些贼人,早晚会有遭报应的一天。”
“遭报应?咱们都这样了,还能指望谁呢?”
“安宁公主。”
白溪一愣,看向那个冷冷地说出她名字的女人。
“韩王妃,你是魔怔了么,安宁公主已经死了。”
“她没死。”韩王妃眼睛发红,带着一股狠厉,“国师说过,只要找到安宁公主,用她的血祭祀神明,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我们的丈夫,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会回来!”
她手里紧紧握着分别前丈夫塞给她的平安符,哽咽地说,“我为何还要苟且偷生,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
女人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只需要牺牲一条无辜的性命,她们会怎么选择?
女人们交头接耳起来。
白溪听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愿意帮着无辜的安宁公主说上哪怕一句好话。
“只要能回到过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一刻,所有人的思想无比的统一。
白溪听着她们的心声,绝望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