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出那副客气且不失礼貌的微笑，语调温和地说：“我们那届，有十几个同学去了耶鲁，虽然学的专业不同吧，但毕竟都是一所高中毕业的，也大多是京市本地人，有个做私募基金的同学打算牵个头，干脆开个耶鲁大学的在京校友会，还想邀请原丛荆去呢。”
话说到一半。
她无奈地摇头：“不过他现在太厉害了，让我们这届的人，都自惭形秽，也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过来。”
开口闭口，都是我们。
像是自动划归了什么阵营。
方璃说话的方式还是没怎么变。
六七年前，跟她接触，尹棘只是觉得不舒服，现在却知道，不舒服的来源是什么。
方璃看着待人礼貌，实则话里话外，都透着股阶级之上的优越感，可能她自己都没注意到，每每在跟她说话时，她的眼神，都透着股审视感，甚至是俯视感。
尹棘突然想起，当年的方璃，让家里的司机开着豪车，来到她舞室外的窄街，看着一脸迷惘和无措的她，方璃主动介绍自己的身份，她说她是原丛荆物理实验小组的同学。
犹记得，少女穿着bci的英式校服，上身是深蓝色的西装，下身是红色的格纹短裙，脚踩某大牌的乐福皮鞋，独有股自信又明媚的气质，就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富家千金。
心脏仿佛被灌进了更多的铅液。
她忍受着异样的沉钝感，不打算再跟方璃多费唇舌，岔开话题，问道：“你的咖啡，是不是好了？”
这句话，大有赶客的意味。
她不信，方璃听不懂。
“前面还有很多单。”方璃的嗓音沉静，状若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仍然没有从她的身旁走开。
她的语气透着唏嘘，感慨道，“其实我对当年的事，一直觉得很抱歉，但是我那时候年纪太小了，也不怎么懂事，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男孩子，而他又那么桀骜难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只好去求你这个青梅，寄希望于，你能帮我追追他，或是帮我把他搞定。”
方璃像自嘲般，又笑：“唉，都怪我误解你们的关系了，我以为他对你，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可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你。”
尹棘垂下眼睫，没说话。
她轻微地皱了下眉头。
“只是我以为，即使在被你拒绝后，他也会主动去找你，跟你提出和好的。”方璃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道，“可原丛荆到底是个骄傲的人啊，连你托墨丘送的圣诞礼物，都没有收，还当着我们的面，把它扔到垃圾桶里了。”
第83章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还是这么恶心。”
从星巴克走出来后。
尹棘眼神寥落, 右手拎着绿色美人鱼的牛皮纸袋，心脏就像被揪紧，那种近乎溺毙的陷落感, 让她忍不住垂下头，呼吸也变得艰难。
脑海里。
仍在反复回响着方璃说的那句话——
他把你送的圣诞礼物，
当着所有人的面,
丢到垃圾桶里了。
但她不是傻子。
也没有轻信方璃的话。
从对方开始询问, 她跟原丛荆还有没有联系开始，她就察觉出了方璃对她的恶意。
当年, 又何尝不是呢。
嘴上说着，你好瘦，好漂亮, 想跟你做朋友，但偶尔冒出的言谈, 无不夹带着试探，无不夹带着尖锐, 就像一根根看不见的棘刺，扎向她心脏的深处。
十七岁的她，就如原丛荆评价的那般，是有些愚善的。
方璃不怀好意地接近她。
她却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还是在原丛荆发现这件事后, 她才中止了跟方璃的交往，他似乎跟方璃说了什么，自此之后, 方璃便再也没来过她的舞室。
因为方璃，原丛荆很生她的气。
他说, 他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万一他看得没那么紧, 万一他不在她的身边，她岂不是又会被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黏上？
是不是只有把她关起来。
他才能放心。
还说她是窝里横，只知道欺负他，但在外人面前，就是个傻得冒泡的烂好人。
被人卖了，还在替对方数钱。
其实她也在努力改变。
在原丛荆的影响下，她学会了示当展露攻击性，也不会再随意释放善意，以免被一些满怀恶意的伥鬼盯上
而在他离开她后，她心头上的肉，也像被狠狠地挖掉一块，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填补。
她再也没有了依靠。
也再也没有人，能像原丛荆那样，随时随刻守在她身边，默默无闻地保护她了。
心尖涌出的汩汩血液，渐渐凝结成了硬痂，勉强帮她抵御着外界的侵袭。
她被迫坚强起来。
在他离开她的那几年，她成长得也很快。
想必方璃才是还在介怀的那个人。
所以，在跟她转述那件事的过程中，也免不了会添油加醋。
但十七岁的原丛荆，一定还在生她的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