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好心疼妈妈。
心脏的最深处,也渐渐萌生出了恨意。
有对陈刚的恨。
也有对外婆的恨。
在他们逼妈妈帮忙还赌债的时候。
她甚至想让这两个人都去死。
陈刚已经遭到了报应。
这辈子,会在监狱里关到死。
而对于眼前这位冥顽不化的老者。
尹棘的心情要更复杂些。
她并不想将原丛荆牵扯进这件事来。
倒不是因为和妈妈一样,对原生家庭这些污糟的烂事,感到自卑。
她,母亲,外婆。
三个拥有不同姓氏的女人。
却也是三个血脉相连的女人。
曾几何时,尹棘认为,她需要替母亲实现她未尽的梦想,如今的她,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再有替她背负命运的念头。
但却无法忍受,旁人指摘她对人生的选择。
尤其那个人,还是生养过她的人。
既然和眼前的这位老者血脉相连。
这场关于是非的争辩,就该由她主持,不该被任何人插手。
她代表的不仅是自己的立场。
还要捍卫亡母的尊严。
“原家的这位小少爷真的很喜欢你。”
老太太在原丛荆离开后,不忿地撇了撇嘴,说道:“我稍微说几句重话,他都听不得,这就上赶子,要给你撑腰来了。”
尹棘没接话,而是平心静气地反问道:“这么多年了,你有想过我妈妈吗?”
老太太疑惑地瞥向她看:“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没想过?”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啊。”尹棘唇角噙着冷笑,语调温柔地又说,“我还以为,我妈妈是您捡来的呢。”
老太太怒声斥道:“别以为嫁进豪门,就了不起了!你少跟我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我不爱听!”
“你既然进娱乐圈,成为公众人物了,就得注意公众形象,别有什么道德污点,我告诉你尹棘,你必须得赡养我,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禁用了,还患了糖尿病,但还能活个几年。”
“你要是敢苛待我,我绝对会将这件事捅到媒体那里,让你身败名裂!”
尹棘眼睫微垂,肌肤如瓷般白皙,突然桀桀地笑出了声,老太太表情愕然地看向她时,她唇边的笑意已经收敛了几分。
再开口,她的语气变得冰冷又淡漠:“您刚才说,当演员是下九流,对么?可您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进娱乐圈吗?”
老太太哼了声,没说话。
尹棘拾起遥控器,将电视机的音量调低,再次看向她,眼底已有压抑不住的情绪翻搅:“还不是为了您?还有您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生下的女儿?就是因为陈佳是女儿,不是个带把的,他在跟前妻离婚后,连赡养费都不愿意掏。”
“你怎么说话呢?”听到尹棘提起陈刚,老太太瞪起双眼,“那是你舅舅!”
尹棘无视她的愤怒,脸色阴沉地说:“那种垃圾不配被我唤一声舅舅,在我眼里,他不仅不配为人夫,为人父,甚至连人都不配做。”
“你!”老太太被气到哽住了。
尹棘目光坚定地看向她:“你看病的钱,是我这个外孙女,从事你瞧不起的下九流行当,给人当舞蹈替身挣来的。”
“那个垃圾的债务,吃穿嚼用,甚至是违法pc的钱,也都是我妈妈没日没夜地教学生跳舞赚出来的,您有什么资格看不上我们啊?”
话说到这里。
尹棘难免有些疾言厉色,狠声又问:“为什么要这么贬低我的妈妈,她也是您的孩子,是你的女儿啊!”
老太太气到想骂尹棘几句小贱蹄子。
但顾念着原丛荆在外面,还是忍住了。
虽然在言语上一直乘下风,被自己的外孙女指着鼻子逼问,但总比那个活阎王再闯进来,给她撑场子强。
“不过您放心。”尹棘从沙发处站起身,脸色恢复了平静,淡声又说,“我会好好地赡养您,直到您死的。”
老太太的唇瓣气到发青。
忽然感觉,刚才的自己说错了一句话。
尹棘和她妈妈,还是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原丛荆相处久了,也染上了他的脾气秉性有关,总感觉,她在同她对峙时,浑身上下都散出那种不可进犯的凌厉气场,甚至会让她跟她对峙时心底发怵。
但她的气质。
跟原家那位小少爷并不完全相同。
每当尹棘发出冷笑,音色柔柔地说出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时,都会让她心底产生一种阴暗又潮湿的诡异感,就像触摸到了水镇石板上的那些青苔,它们看着柔软易碎,生命力却极其旺盛,而且经年不破,即使被抹平,还能再长出来,如果长在水里,大量繁殖的菌群甚至能腐化掉鱼虾,难缠得很。
“这倒不是因为,我跟您有什么感情。”
尹棘又发出那种阴冷的笑声,温温柔柔地接着说道:“而是因为,我希望您能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