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太太脸色发懵。
不理解,她为什么又突然这么说
“陈刚那个垃圾,被判了三十年,现在才刚过去五六年。”
尹棘的表情沉静且温柔,精致姣好的五官,充满着圣洁的光辉,肌肤白皙如瓷,说这话时,她如琉璃般澄透的眼珠子都没怎么眨,但是浓长的睫毛,却在微微翕动,透出一股惹人颤栗的,反差感强烈的神经质美感。
“祸害遗千年,垃圾在监狱里虽然活得不好,但也不会轻易死掉。”
“死别的滋味,让他去尝。”
“这生离的滋味,就由您来尝吧。”
老太太心底蔓起一种浓重的恐惧,她逞强地训斥她道:“好啊你!我就说当年,你舅舅进监狱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还幸灾乐祸的!你这个小娘鱼的心思怎么这么狠毒啊!”
尹棘勾起唇角,眼底的情绪透着冷漠,嗓音却无比温柔地问:“您知道,当年他为什么会进监狱吗?”
接下来说出的话。
让老太太的表情骤然一变。
——“是我亲手把他送进去的哦。”
-
那天,原丛荆陪尹棘去学校的附近,见了表妹陈佳,当晚就返回了上海。
沿途的一路,她都保持沉默,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在陈佳的面前。
尹棘展现出温柔又明朗的姐姐样,她和她那位在读高中的妹妹相处融洽,有声有笑,脸上窥不见半丝阴霾,仿佛之前在养老院的那一个小时里无事发生。
原丛荆缄默地看向尹棘单薄的侧影。
不知道,她刚才对陈佳展现出来的那一面,是不是在发挥精湛的演技。
陈芷去世的那个夏天,江南的气候又湿又闷,尹家发生了很多事,陈家也发生了很多事,小青梅看似脆弱的核瓤,或许就是在那时,染上了黑沉沉的斑点。
尹棘在房间和老太太争吵时。
他脸色阴沉地站在走廊外,也听见了她们全部的对话,无数次地想冲进去,却又强迫自己,压抑下那种念头,按照她的心愿,老老实实地站在外面。
尹棘将亲舅舅送进监狱的事,就像欧亨利式的小说结尾。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她做事细心又缜密,还特别善于观察细节,老爷子还点评过,说丸丸如果生在特殊时期,绝对是个搞情报的高手。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稠。
他的思绪也陷入了回忆中,想起陈芷的死讯,还是尹棘亲口告诉他的。
印象里,那个娇气怕疼的小青梅,竟然独自处理了她母亲的丧事,在头七结束前,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那我订今晚的机票。”原丛荆当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只想赶紧飞到尹棘的身边,“明早就能赶到昆山。”
少女淡漠地拒绝:“谢谢你,但是不用了,这边已经没什么事了。”
“而且我将妈妈的骨灰也葬到了爸爸的公墓旁,外婆那个老东西还很不高兴,呵,她觉得公墓的费用太高,还骂我把钱都花光了,还不如将妈妈葬在陈家的祖坟。”
原丛荆听着她沉静的叙述。
心脏泛起一抹锐利的刺痛感。
尹棘的语气凉凉的,又说:“可是我觉得妈妈并不想葬在那里,她还是想葬在爸爸的身边,只不过那块墓地真的很贵,我把妈妈留给我的几十万块,都花在上面了。”
“丸丸。”他嗓音隐忍地唤住她,恳切地说,“钱的事你不要担心,等来京市后,你可以依靠我的。”
原丛荆忍受着心脏牵扯出的痛楚感,故作轻松地又说:“如果你想继续学表演,也可以复读啊,我会帮你报最好的培训班,我哥哥的新婚妻子就是大导演,你往后如果想进娱——”
“阿荆。”尹棘突然打断他安慰她的话,声线透着颤抖,“不是谁都配拥有梦想的。”
原丛荆低着眼睫,固执地说:“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电话那头的少女缄默了几秒。
半晌,才幽幽地问道:“你真的能做到,永远都陪在我的身边吗?”
“我可以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尹棘突然笑了,笑得古怪且温柔,即刻将他的誓言宣判了死刑。
她坚决地说:“不,阿荆你也做不到的。”
没给他辩驳的机会。
她的语气转冷,接着说道:“既然做不到,就不要跟我说这种话。”
那天的通话,被尹棘先行撂断。
原丛荆放心不下她,还是订了最早的机票,于次日赶到了昆山,夏季的气候又湿又闷,再次见到尹棘,他感觉她完全换了个人。
虽然看着依旧瘦小而柔弱,可眉眼间,却总透出阴郁和哀恻的味道,对于他的到来,她展现出的态度,多是冷漠和不耐烦。
这加剧了他本就存在的不安感。
在地理意义上,他离尹棘更近了。
但在心灵的层面上,他却离尹棘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