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周明渡想着，江善是本班的学生，他作为班长，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去探望。
他望着玻璃窗的倒影，俊秀的少年面无表情，他嘴巴动动，义正言辞告诉自己，他绝对没有私情，不是因为关心她才做出这个决定。
他攥紧手心，平静地离开办公室。
下午放学，周明渡没有回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江善居住的小区。
小区很高档，环境优美，进进出出的人非富即贵，都是一副精英打扮，来来往往的车辆也是鋥亮的豪车。
小区门口有保安把守，双眼扫视四周，明晃晃写着无关人员禁止入内几个大字。
周明渡停下单车，上次能成功进去，还是江善以业主的身份带着她进入。
他好性子的和保安招呼：“我朋友住在里面，你能开下门让我进去吗？”
保安兢兢业业站在一边，面无波澜：“抱歉，不可以。”
周明渡从无情的语气中，意识到对方不信任他，他说：“我没有骗你，她家就在xx号楼xx单元，你可以给她家打电话。”
他记得这种高档小区物业都业主电话的。
保安听他说的这么清晰，防备瞬间消散很多，不过他有些狐疑，“你应该有你朋友电话吧，让他告知我一声，我就可以放你进去。”
这是最简单的方式。
周明渡低下头，手指扣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他和江善以前手机交流很频繁，发信息，打电话，偶尔一大早还能听到她嘻嘻哈哈的闹声。
而现在他们好久没有手机联系过了，中间的空白时间，似乎在冰冷冷的提醒着，他和江善的关系早已不覆往日的和谐。
不知是胆怯，还是有意为之，他任由空白延长，没有主动打破僵局。
他在保安探究的目光中，抖着手拨出熟悉的号码。
呼叫声嗡嗡响起。
周明渡心跳加速，紧张地一动不动，身躯绷成一张弓。
她会接听吗？
时间被无限拉长，一分一秒都很焦灼。
好似过了很久，在即将自动挂断时，那边响起了女孩沙哑的声音。
“喂？”
熟悉的语调在心间席卷层层波涛。
少年眼皮微跳，他结结巴巴说道：“是我，你丶你身体还好吗，我丶我听老师说你生病了，过来探望你。”
他屏气凝神，听她的回应。
静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声音传来。
周明渡看了眼通话界面，她没有挂断。
江善突然开口：“你是关心我，特意来探望我？”
她语气平静，执拗，没有昔日的娇声娇气，好似把所有都压在这个答案上面。
孤注一掷。
周明渡睁大双眼，一瞬间就领悟她的意思。
一旦他回答没让她满意，他们的关系可能就画上句号，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
脑海中闪过着四个字，少年面孔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
心脏一抽抽地发疼，有人在用针尖戳。
他捏紧抖来抖去的手指，凝视着眼前漆黑的雕花大门，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
他苦笑：“是，我担心你，想要照顾你。”
“我现在在你小区门口。”
他叹气，他认命了。
既然放不下，就面对现实吧。
他受够了心神不宁的自己，受够了她的冷淡。
承认吧，他早就逃不开她了。
少女轻轻笑了下，果然答案令她很愉悦，“我现在云京，过几天回去找你。”
周明渡仰头看着日光，阳光温暖洒在他高挑的身上，“那你身体怎样？”
脱离去束缚，他不再束手束脚，大大方方问出曾让他徘徊在心口良久的话。
江善：“之前身体有些发热，现在好多啦，明天肯定活蹦乱跳。”
“嗯。”
结束通话，周明渡扭头找出车子，踩着单车回家。
夜幕来临，霓虹灯闪烁，他欣赏路途上的风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周明渡血液炽热，一腔孤勇。
十七岁的他，穿梭在傍晚的凉风里，心潮澎湃，真心迎接江善踏入他的世界。
欢迎来到他的世界。
这年，他情窦初开，有了心爱的女孩，她美丽，聪慧，活泼可爱，一举一动拉扯他的心脏。
周三。
江善从云京回到东榆，返校。
她托着下巴，眉开眼笑，“想我了没有？”
少年放下书包到课桌上，细细打量她粉润的脸蛋，见她没有病气，才舒了口气。
他老实说：“想了。”
“有多想？”
“每天都想。”
“这还差不多。”
他们之间飞速升温，偶尔一个笑，就能牵动两颗心。
他们不顾忌旁人的眼光，不遮遮掩掩，一起读书做作业，一起回家吃饭，一起逛街看电影，宛如一对亲昵的恋人。
很多同学都品味到两人的粉红泡泡。
同学老师都察觉到他们的异常，老师找过两人谈话，一言一语叮嘱早恋的坏处，耽误学习，成绩下降等等，希望借此打消这对鸳鸯。
江善笑嘻嘻打断班主任的长篇大论，“老师，我们没有谈恋爱。”
周明渡含笑点头，“即便谈恋爱，我们也能以学业为主，不耽误成绩。”
班主任哑口无言，他目光落在电脑上的成绩排名上，俩学生排名牢牢占据年纪前两名，甩开第三名几十分，他还能说什么。
周明渡自信地昂起头。
曾经他确实顾虑会影响成绩，可他发现，只要他保持足够的定力和自制力，这点担忧就不足为惧。
甚至江善能力智力不低于他，他们经常一起沟通，攻克难题，双人的努力远远胜于一个人默默摸索。
别看他们一如既往是前两名，可仔细看，就能发现总分在稳步攀升，一步步接近满分。
班主任无奈，头痛，“行了，只要后面每次考试，你们都能维持现在的成绩，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少年和女孩相视一笑。
班主任斜他们一眼，“别高兴太早，你们注意点影响，我不想听到有人举报你们恋爱。”
江善挑起细眉，不着痕迹对少年挤眼。
她倒是想恋爱，可也得周明渡先开口啊。
别看他表现得很喜欢他，可就是傻乎乎的不告白。
她作为一个女孩子，最起码的矜持还是懂的，她才不会主动告白呢。
她挤眉弄眼，周明渡勾起嘴角，擡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班主任瞪眼，“干嘛呢，你俩当我眼瞎啊？”
周明渡收回手，“没有。”
班主任眼不见为净，“赶紧消失在我眼前，我不想看到你们。”
“哦。”
周明渡和江善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来，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学。
盛子铭推开人群，揽上周明渡的肩膀，“我早就劝告你们小心些，你们偏不当回事，现在好了，被人举报了吧。”
“挨老师呲了？”
周明渡：“没有。”
盛子铭不相信。
他们班之前偷偷摸摸恋爱那一对，被班主任谈过话后，哭了两节课，最终那一对哭哭啼啼分开了。
周明渡：“成绩就是底气，老师没奈何我。”
盛子铭不可思议，转头看江善，“那你呢？班主任也没修理你？”
江善轻哼，“当然啦，我这么集齐智慧貌美于一身的小仙女，老师才舍不得收拾我呢。”
盛子铭无语，“没想到班主任还搞区别对待呢。”
盛子铭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正是因为班主任的置之不理丶视若无睹，俩人行为越来越猖狂。
作为周明渡的好朋友，盛子铭可以说是见证了他们高中的来往，他又羡慕又嫉妒。
每天放学，少年就自觉地拎着女孩的小书包，一步步下楼梯，然后让女孩坐在单车女后面，载着女孩扬长而去。
周末的时候，他们去游乐场，去坐摩天轮和旋转木马。
盛子铭还在周家见到江善的身影。
哦，江善见家长，登堂入室了。
盛子铭原以为周父周母会不喜欢江善，担心她打扰儿子的功课，没想到他们喜欢得不行，还专门做了江善爱吃的饭菜。
这不，盛子铭坐在周家的沙发上，看着周母张罗一大桌饭菜，热情地招呼着从院外进门的江善。
江善穿着毛茸茸的浅色毛衣，下身穿着黑色的小短裙和圆头白皮鞋，小腿修长纤细。
她小脸白皙，五官精致，模样乖巧，进门就乖乖喊人，“周姨，我来看望你啦。”
周母脸上乐开了花。
盛子铭有些吃醋，他从没有见到周母对他这般笑过。
周明渡抱肩站在门边，眸子柔和，柔柔地看着这一幕。
饭桌上，周母一个劲给江善夹菜，江善的饭碗堆得冒尖。
周母稀罕的不行。
在菜市场第一眼见到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时，周母的心就软得不行，想和她亲近，没想到她也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她当时也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知道两人不会有交集。
周母记得女孩闪闪发光的耳钉和手链，以及那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装扮，这种人非富即贵，她高攀不上。
没想到兜兜转转，儿子居然和女孩成为了同学，还邀请她来家吃饭。
儿子口口声声说是朋友关系，即便他隐瞒，她也知道儿子喜欢女孩。
她记得菜市场初遇时，儿子黏在女孩身上的视线，僵硬的手脚，以及浅浅发红的耳尖。
周母看着埋头小口吃饭的女孩，她不知道女孩对儿子什么感觉，有没有喜欢。
即便女孩不喜欢儿子，也情有可原，不妨碍她对女孩好感。
吃完饭，周明渡领着江善随意参观。
“这边是我的房间。”
屋里干干净净，
江善扫到了少年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窗前的整洁有序的写字桌，桌上的电脑。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墙边巨大的落地书架上。
“这些都是你的书吗？”
书架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密密麻麻，各类书籍都有，大多都是高中教科书，另外还有文学，历史，经济，法律……种类繁多。
周明渡点头，“不仅仅，为了给新书腾位置，还有一些看过的书丢掉了。”
“我看这么多书，只是希望在我今后的路上，它们能帮我少走些弯路。”
读书能接触更深层次的知识，还能开发大脑，锻炼思维逻辑能力。
出生就在罗马的人，可以潜移默化接受顶尖的教育，轻而易举成为出色的人。
而他家境普通，整日接触的就是菜肉涨价了，隔壁邻居吵架，市井的鸡鸣狗盗。
没有更好的资源和人脉来言传身教，他只能从书本中汲取知识，弥补先天的不足。
江善理解地点点头。
江家不但有金牌老师上课，甚至事业有成的父母就是她最好的老师，在她出错的时候，会给她提点几句，茅塞顿开。
她这种富贵人家，确实容易得到好的教育资源。
江善问他：“这些你都看完了嘛？”
周明渡：“课程紧，我现在专注于高考，有部分没有来得及看。”
“你想好读什么专业了吗？”
周明渡垂头对上她的眼睛，“我应该会学计算机。”
前景可观，薪资待遇不错。
他打听到，单单进入大企业，年薪就百万起步，私下接几个私活，收入会更高。
但他不想过这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他心中有个念头，他要自己当老板……
江善勾住他的脖子，“计算机挺好的，我相信你将来肯定会大有作为！”
少年翘起嘴角，“这么相信我？”
江善理所当然：“我是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中的人，无论哪方面，绝对不会差！”
“借你吉言。”
“嗯，我将来应该会学工商管理，我爹还指望我接手事业呢。”
她没有喜欢的专业，按照老江的安排走也未尝不可。
盛子铭竖着耳朵坐在客厅，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交谈。
他突然说：“你们一个计算机，一个工管，都有目标，能不能帮我想想，我学哪个专业？”
江善松开少年脖子上的手臂，白了盛子铭一眼，“市里最大的五星级酒店是你家开的，你专心当富二代不就行了，还在乎专业？”
“嘿？你比我家更有钱，你都在乎专业，我凭什么不能在乎？我告诉你，我也是有理想的！”
盛子铭挺胸。
江善噗嗤一笑，“行，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盛子铭：“那还用说，自然是一浪更比一浪强，把我爹拍在沙滩上，让他不要小看我，看到我也是有能耐的人！”
盛子铭摸摸鼻子，“如果实在选不出来，到时候我就跟周明渡报一个专业。”
江善疑惑地看向他。
盛子铭：“这有什么不理解的，周明渡选定的专业，一定是深思熟虑几百遍的，绝对不会出错。”
周明渡冷冰冰打破他的幻想，“谢谢你对我的肯定，不过学校不同，同样的计算机专业，教学水平就差之千里，你确定，凭你的成绩，能考到一所好大学？”
盛子铭：“……”
卧槽！
他现在好好努力学习还来得及吗？
周明渡耸肩，“加油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