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村还会这个呢?豆腐就算了,这玩意必须新鲜,从下面送到乡里来太麻烦了。红薯粉条?那倒是可以。口感爽滑又好存放,更好运输!要是你们大队搞得出来,供销社一定收。”施前进听着粉条倒是起了兴致。
手艺这东西可以传家,向来捂得严实。
他们乡里还没有听过那个大队有做红薯粉条的手艺呢,要是真让他找到一个能长期供货的大队,也是个好事嘛!
他们大队那会这些,到时候两方一对话那不是露馅了吗?兰澜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问一下。”
“这样啊。”施前进有些意兴阑珊的点点头,没了和小孩闲话的心“小姑娘我叫施前进,你们大队要是想和供销社谈议购,就让他们来找我。记住了,供销社只接受公对公的议购,必须是你们大队的领导来,知道不?”
兰澜也没说别的,点点头:“我记住了,施叔!”
从供销社出来,兰澜招呼站在街角的二丫就往粮站赶。
现在太阳已经西斜了,再晚点供销社该下班了。
他们大队在深山里出来一趟麻烦累人,今天要是不先定下兴农大队和供销社的议购意向,耽误来耽误去的机会可不等人。
兰澜不躲着人走很快就被兴农大队的队员瞅着了。
头上缠着一条布巾擦汗的余更红,一晃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转过头确定看到的就是于家俩丫头,赶忙喊住:“喜儿,二丫!你俩咋在乡里啊?”
二十多里地呢,还全是山路,村里都不让娃自己乱跑的。
“这一路上坡多坎多,还要跨条河,你俩就这么自己跑来了?”粗糙的大手越过人群,一把抓住了两个左顾右盼循声找人的娃。“走!跟我去找你爹,让你爹收拾你们!”
兰澜被拽住的时候有点应激,下意识就想挣扎。
妈的,遇到人贩子了?
再一抬头看见一张粗糙衰老的面容,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去食堂吃饭时那个余大叔吗?也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现在已经是穷的没鞋穿的山里姑娘了,没人拐自己。
老老实实被拽着往粮站去。
被提着后脖颈兰澜还不忘打探消息:“余大叔,今年咱村的粮食粮站咋说呀?顺利吗?”
要是交公粮不顺利,大队的人恐怕也没心情搞什么议购的事了。
毕竟交公粮在这个年代对于农村来说,那可是头等大事。
余更红瞥了明显活泛不少的于家大丫头一眼。
“还行,评了个二等粮食。”
别小看这二等粮食,这还是大队长给粮站干部塞了两盒纸烟,又递了几双由大队针线手艺最好的白大娘做的鞋垫,一兜子水煮鸡蛋,这才评下来的。
要不然啊,左一句稻子的湿度太高、右一句粮食不够干净。
其中的麻烦事多着呢。
“满乡看都找不到比咱队长叔认真负责的,带着咱又筛又晒来来回回好几次,咱大队的粮食顶呱呱,拿二等粮食都偏了,我看就应该是一等粮食才对!”兰澜眼睛尖,已经看见注意到这边,皱着眉的大队长还有黑着脸于爹,赶忙拍起了马屁。
闻言,大队长李真勇都忍不住偏头和于爹打趣起来:“于二,你家大丫头这张嘴是学了谁了?倒是灵巧得很。”
于爹强笑了一下:“一点没吃苦耐劳的本分就嘴巴上油滑,气人得很!不在队里干活,也不说在家里带老四老五倒是带着她二妹跑到乡里来玩了。”越说他就越生气,自家大姑娘越来越不懂事了!
“忙的时候都过了,还是俩小娃正是爱玩闲不住的年龄,于二你也别太苛刻了。”李真勇和于爹关系还不错,劝了两句。
一个肯卖力气不偷懒听指挥的队员,哪个大队长不喜欢呢?
“行,大队长我先过去了。”于爹摩拳擦掌的朝着兰澜姐妹俩去。
“哔哔哔”兰澜的雷达响了。
“余大叔,我爹过来了,你快放开我!”挣扎着还没逃开,兰澜又被于爹的魔爪逮住了。
“谢谢余老弟帮我抓住这不着四六的姑娘。”和人道完谢,于爹先是瞪了一脸紧张害怕的二丫一眼,扯着明显是主犯的兰澜往边上去行使父权暴力。
不听话的玩意就是欠揍,多打两顿就听话了。
“队长叔!”
“队长叔救我!我爹要打死孩子了!”
“队长叔我有事和你说,队长叔!”
兰澜今天可不愿意老实挨揍了,像条泥鳅一般在于爹的铁手里挣扎,扯着喉咙就开始求救。
开玩笑,等会还要走二十多里山路呢,挨上于爹一顿打她都得死半路上!
兰澜不要脸了,于爹这要脸的汉子反而有点麻爪:“你别叫了!做错了事还好意思找你队长叔!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不是,爹!我真有正事和队长叔说!”
于爹和兰澜父女俩的闹剧已经开始小范围吸引围观了,李真勇也不想闹得太沸沸扬扬,兴农大队可不能靠这种打孩子的事出名。
“想和叔说啥事啊,喜儿?”
在于爹威胁的眼神中,兰澜压低声音和李真勇说起了供销社议购的事。
引得余更红差异的看了她一眼。
“这事打哪儿听说的?”李真勇没有表态,神色不明的问。
于爹在一边也听见兰澜的话,抢先说:“她一个丫头哪能知道这些事,肯定是在乡里玩,东一句西一句不知道从谁家老娘们扯闲篇那儿胡听的,大队长你别。。。”他怕自家孩子不知轻重,拿着不知道那儿听来的话,溜了大队长。
兰澜被于爹捏着胳膊,痛的脸都白了,僵着说:“没有!我听乡里的秦保长说的,我还去供销社问了,人家供销社姓施的领导都说了,就是要和乡里的公社搞议购!我没胡说!”
于喜儿一个山里娃哪知道领导们姓什么,她口中的供销社姓施的领导李真勇不知道。但是乡里的保长确实是姓秦!
李真勇信了五分。
把兰澜从于爹手中解放出来,好颜色的问:“喜儿,和叔说说你都知道些啥。”
在于爹僵硬的脸色中,兰澜把事情说清楚,看着大队长还在沉思,也不好催。
一个丫头片子哪有上桌说话的份,就这么两句话的事,没见她于爹脸都快掉到地上了。这老爷子哪来这么大气性?
兰澜一个穿越者,才穿越的时候看着是任打任骂的,实际是迫于客观环境不得不蛰伏,内里满身的反骨。
身体上受苦和精神上受苦,她最多只能接受一个!
你当她多喜欢当这倒霉催的于喜儿?
在现代的时候兰澜就不是软面团,经历生死后,更是看得开。
不服就干,有本事干脆弄死她,就算把她打死了她要告诉所有人,她不屈服的精神永存!
说不定她还能回现代去呢。
隐约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兰澜往前两步:“爹你拉着脸干啥,我又没有胡说八道扯假话。这要谈妥了对咱大队可是大好事。”
于爹虎眼一瞪,张口就是鸟语花香:“你个小畜生你懂个啥,能搞议购的那都是余粮户,咱大队耕地不多,交完公粮留下口粮哪还有余粮搞议购!”
大姑娘脑子坏了不懂粮食的重要,要是真搞上了,村里不好骂大队长,那不就得骂他于家?敲他于家的黑棍?
先人的坟都得骂翻了个!
兰澜面皮不动,大队的穷她能不知道?天天吃白水菜的日子,那可是实打实的在过。
她不是领导不管粮仓,也知道大队并没有多少多少主粮储备。
耕地就那么些,开荒的时间成本、人力成本和收获又不成正比;队员们得过且过,骂天骂地骂吃不饱,宁愿农闲的时候在家躺着少动弹也不愿意当那个开荒的傻子;没有化肥除草剂机械化,甚至连头牛都没有,兴农大队坐拥群山却依旧穷得穿不上鞋。
各方的原因都有,不下大力气根本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兰澜对此也是没办法,只能从外破局。
不见兔子不撒鹰,那干了活就能拿到回报呢?
“谁说非得卖粮食啊,供销社也收药材、木炭那些呀!四面山那么大,农忙结束了像我这么大的男娃女娃或者那些爷爷奶奶们又不用下地,干嘛不能进山找找!”
大山里危险,兴农大队人又少,祖祖辈辈就不是那有血性的人,只愿意干点地里的活,不想进山搏富贵。
于爹怒火中烧,又开始动起了手:“骨头没二两重的小畜生你敢和我顶嘴!干啥啥不行的玩意你还指挥上了!快给我闭嘴!
进山?你说得容易,那山里的豺狼虎豹哪一个不吃人?到时候钱没挣上命赔出去了谁能负得起责!”
李真勇听着这话心中那点冲劲歇了一半。
他知道于二说的这话是事实,但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供销社打探打探。
大队实在是太穷了。
穷的远近闻名!
这些年从来只有他们大队嫁闺女的,不见有媳妇娶进来。
既然干上大队长了,他还是想为大队做点事,改变改变这个穷窝子。
想好之后,李真勇制止了于二打孩子:“好了好了,人喜儿满心想着大队呢,你这不说分由的就按着人打,以后谁还会想着大队?行了,今天这事我说了,不许再打了。”
说完于爹,又转向被揍的眼泪都冒出来的兰澜说:“好了喜儿,你是个好姑娘有队长叔在,你爹不敢打你了。”粗糙的手在兰澜脸上抹了两下“都要长成大姑娘了,可不兴哭。”
睫毛上还吊着眼泪呢,兰澜不好意思的朝着大队长笑了一下。
真是服了,五十年代的家庭教育除了拳头就是巴掌,二十一世纪她二十五年挨得揍都没这一个月的多!
她真想快点长大。
最好是长成一米八一百五十斤的肌肉猛女!
看谁敢和她动手!
她一拳打的对方和太上老君聊八卦!
等兰澜带着李真勇去找施前进谈妥议购的事,回大队的路上,兰澜牵着二丫和谁都笑嘻嘻的就是不搭理于爹。
李真勇看到这儿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拍了拍拉着脸的于二,说:“你家喜儿是个有成算的好丫头,你个当爹的别和自家孩子斗气,亲父女哪来的隔夜仇?你看人喜儿今天还算是给大队立功了,你可不能这么对待功臣。去,好好说说。”到哪儿去找他这么好的大队长啊?还关调节队员家的父女矛盾。
看着于爹因为不能不给大队长面子,硬邦邦的说要背她,骨气和舒服中兰澜秒选舒服。
“爹,二丫人小你背二丫吧,我还能坚持坚持。”腿是又酸又重,好在这副身子原身锻炼出来了,韧性还是不错。
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尊老爱幼刻在骨子里的,兰澜把这个坐骑于爹让给了二丫。
没办法谁让对方是自己奶奶呢。
又老又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