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千年逐晓风
太医来得很快,确认了梅音的确有喜了,萧琳自然十开心,与萧瑜一同到院中散心,冬儿则和梅音回到小楼上说体己话。
梅音的孩子还不到一个月,自然是不“显山露水”的,冬儿却不住地摸着她的肚子,扶她上楼起坐,什么事都要替梅音办好,比梅音还要兴奋上千倍万倍。
她在老家陪伴祖母时便和萧瑜见到过几个村中刚生下的小孩子,个个粉雕玉琢的,小手和脸摸起来都软软的,冬儿虽然觉得生孩子很痛,也很劳累,觉得他们除了吃就是大哭,可是看见他们模样喜人,还是怜爱得不得了。
或许越是自己没有什么,也偏生就艳羡别人什么,若是搁在从前,她才对小孩子没有兴趣呢。
“梅音,你就要当别人的娘亲了,可是我还以为我们都是小孩子呢,你说日子为何过得这样快,还真是一转眼的功夫,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冬儿的手把梅音的肚子焐得暖暖的,有些不舍地离开,呢喃着说道。
不过,梅音的确比她大了一些,按照年纪,平常的姑娘家也是时候嫁人生子了,或许今后小孩子只有她一个了。
或许她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梅音见冬儿陷入深思,自然也知道她心中所想何事,为了不让冬儿和萧瑜伤心,便岔开话题,和她一同猜想这是个小男孩还是小女孩。
“我是想要小女孩的,但是小女孩只会长得像她爹爹,我还是偏心你,想要你的孩子长得像你,唔……”
冬儿嘀嘀咕咕认真思考了许久,决定还是希望梅音腹中的孩子是个小女孩,仿佛她这样说了,就是替老天爷决定了。
“没事,不管是男孩女孩,漂亮孩子还是丑孩子,你都是她唯一的干娘。”
“那是自然!”
两人又嬉笑了一会儿,萧瑜在楼下唤冬儿要回家了,她才不舍地下楼,嘱咐梅音一定要注意身子,不要磕了碰了,不然她这个干娘会心疼。
冬儿开心极了,如果有什么难过的事,那大约就是她还是做不好太精细的针线活,不然她一定要好好给梅音的孩子做一身可爱的小衣裳,做虎头鞋虎头帽。
她一心想着梅音的孩子,就有点忽略了身边的萧瑜,没有注意到他一直望着自己,也没注意到他和自己说了什么。
待冬儿回过神来,萧瑜已经坐到窗边安静读着书了。
他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托着面颊,睫羽在雪白的眼皮上打下一片浓密的阴影,一半脸因为高挺的鼻梁沦陷在沈静的阴影中,双唇嫣红,除却成熟男子的儒雅之外,尚有些未褪去的稚气。
萧瑜自然是很好看的,怎么看也看不够,冬儿看了他一会儿,刚想把头转到一旁去,萧瑜就开口问道:“怎么了,怎么不偷看我了?这时候就愿意理一理我了吗?”
冬儿受不了他总是委屈着说话,像是做错事的小狗一样跑到走到他身边坐下,和萧瑜认错,她说自己方才一直想着梅音的孩子,就没有听到萧瑜和她说话。
这话一说出口冬儿就后悔了,命中无子的人不止有她一个,还有萧瑜,她先前记着这件事从没忘过,今日也是一时间疏忽了。
还没等萧瑜开口说什么,冬儿忽然凑到他面前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抱着他说:“殿下,有小孩子没什么好的,小孩子总是很吵闹,挤在我们中间,天天打扰我们做喜欢的事。”
萧瑜因为她的举动一时无措,轻声道:“我没有……”
他看到冬儿投来的目光,转而扬眉一笑,说道:“是吗,冬儿说得是实话吗,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骗我呢?”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那么喜欢抱着村中那些孩子,那么喜欢给他们缝毯子,做小鞋子,又为何今日比梅音还要惊喜呢。
冬儿有时候自己都能骗过,可是却一点也骗不过他。
他早就注意到冬儿望着梅音的肚子出神时的目光了,冬儿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无论是前世的她,还是今生的她,因为她从小很少被人疼爱过,她便希望做一个好娘亲,好好地疼爱自己的孩子。
只不过,她学会了掩饰这样东西,时常欺骗自己,因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了,那正是从她下定决心要陪着萧瑜走过一生开始的。
这份遗憾,萧瑜无法弥补给前世的冬儿。
他这样看着自己,冬儿以为萧瑜生气了,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伤了他的心,这可是要命的,只要萧瑜不开心,她的心里就痛到无以覆加,她上前抱住了萧瑜,说她以后不会再这样说了,让他不要伤心了。
好了,这下换做是萧瑜慌张无主了,他以为冬儿因为孩子的事不开心,却不想就这样把他的心肝弄哭了,遥想冬儿上一次号啕大哭,还是在幽州的时候。
萧瑜先是抱着冬儿哄,哄不好就换成了亲吻,从面颊到唇瓣,从脸上到了身上,冬儿的哭声被他一点点用亲昵又密集地吻堵在喉间,两人从小榻上到了床里,从早上到正午,冬儿早就不是因为歉疚而抽噎不止了。
有时候冬儿也好奇,萧瑜好像真的对房事很感兴趣,可是他不应该这样感兴趣的吧,唉,实在说不上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总之,萧瑜和冬儿解释清楚了,可是冬儿也没什么力气回答他了,只有点点头,抱着他,抚摸着他的青丝,无力地回吻着,吻过他冷艳的面容和眼角那颗红痣,想着能用自己的办法让萧瑜舒服一些。
萧瑜为她穿好肚兜,拍了拍她的肚子,告诉冬儿,或许两人也可以有孩子,也说不定。
“嗯嗯,梅音和我说好了,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二殿下说了不算数,我的孩子也就是殿下的孩子!”
冬儿捂着脸笑着说道,显然她没有听懂也没有仔细去想萧瑜的意思。
可是她没有伤心,这也就足够了。
萧瑜为她擦拭着身体,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吻了一下。
梅音送走了冬儿,便又迎来了萧琳,方才冬儿很是激动,和她说了许多有关女子生产的事,梅音都认认真真听进去了,可是如今站在经前看着自己并无任何变化的小腹,她还是没想到自己装着另一个小人,她也有些害怕,万一生孩子的时候会很痛,她承受不住该怎么办?
她看着镜子照个不停,萧琳的视线也从未离开过她,他还是没有想好要和梅音说些什么,是给她承诺,还是给她安慰?
他思虑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梅音,一想到今后可能发生的事如果我能为你承受这番苦难就好了。”
初为人父的喜悦早已经褪去了,如今他心中只剩下对梅音的怜惜。
女子生产绝非易事,梅音是要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太医亦称她身体孱弱,早年积劳,如今怀胎不到一个月便干呕难忍,想必今后所受苦楚不减。
况且,梅音有孕之事隐瞒不长,一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对她虎视眈眈。
故而萧琳想了许久,说了这样一句幼稚的话。
梅音楞住了,看了看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随后用极尽温柔的目光望向他,坚定地告诉萧琳:“我相信殿下会保护好我的,也相信我会养好身体,平平安安的,我喜欢我和殿下的孩子,希望一点点看着他今后长大成人”
萧琳起身从身后揽住梅音,用温热的手贴紧她的小腹,回应着她的坚强,如今这世界上又要多一个他所爱之人,虽然只有一个月的身孕,萧琳却似乎能感受到这个由他和梅音血脉织就的小生命回应着。
今日萧琳忙里偷闲,整日陪在梅音身边,二人亦早早就寝,梅音半靠在萧琳的身侧,似乎很快便睡着了。
夜里听见几声鸦鸣,梅音因胸中憋闷坐起身来,满室寂静,只是窗子不知为何开了一道缝隙,她如今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不能受寒,便起身去关窗,行至窗前时,她下意识向楼下瞥了一眼,似乎隔着层层密叶,窗外站着一个人。
梅音看了看月相,此时院中怎会有人未曾入睡,看那穿着打扮,分明是一个女子,不可能是巡逻的侍卫。
她凑近窗前想要看清一些,那女子却急奔小楼而来,随后便是“吱呀”的开门声。
梅音顿时毛骨悚然,回身跑向萧琳,想要叫醒他,那女子却赫然出现在萧琳身边。
惨白的月光映透她狰狞的笑脸。
薛妙真举着一柄滴着血的匕首,用怪异的神色望着萧琳,一手捧着他的面颊亲昵地爱抚着,一手拿着那匕首,刀尖向萧琳的眼睛逼去,梅音想要尖叫,却喊不出丝毫声音。
她被一个强劲有力的手捂住了嘴巴,回头去看,只看到一张令她毕生难忘的凶恶的面容——那是死去的萧瑰青白淫猥的脸。
他压制着梅音的呼吸,让她根本无法反抗,自己下身衣衫凌乱,腹间早已被鲜血染红,迟来的剧痛让梅音昏坐在地,薛妙真缓缓向她走来,捂着她的嘴巴,将那尖刀刺入梅音的身体,一圈又一圈的狞动。
向后向前,都是她最惧怕的事,梅音无处可逃。
旋即,薛妙真露出一抹邪笑,摊开流血不止的手心,里面似乎是一块尚还鲜活跳动着的软肉。
“就凭你,也配生下萧琳的孩子?”
伴着萧琳的呼唤,梅音终于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噩梦,她后背已经被惊出一片冷汗,小腹中隐隐还有剧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是一阵干呕。
她顾不得自己,确认萧琳平安无恙后,扑进他的怀中失声大哭。
萧琳没问她发生了什么,静静怀抱着她,直到梅音的情绪平静下来,伏在他肩头轻轻抽噎。
她在他面前坚强过,亦温柔过,却从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这种令人怜惜的脆弱,只有初见那天,萧瑜将她从萧瑰的虎爪狼牙下救回来时才短短表露。
“没事了。”
他在睡梦中听到梅音呼喊他的名字,便霎时惊醒,看到她被梦魇所扰,却无法唤醒,着实让萧琳好一番担心。
他让人熬了一些安神汤来,能让梅音如此惊惧的事物不多,萧琳不愿让她再劳神思,让梅音重新躺下,一面为她揉着眉心,一面为她捋开散乱的额发。
隔着昏惑的灯火与薄薄的纱帘,送汤药的侍女看不清萧琳和梅音的面容,只看见萧琳风度翩翩,对身侧娇柔的女子极尽怜爱,悄悄扫过一眼,便不敢再看,行过礼后红着脸下楼了。
“有劳你夜深劳动了,这几日要多上心照顾好姑娘。”
萧琳没转头,轻声向侍女答谢,他向来对下人无有苛待,虽面冷神清,却是言语□□风,宽厚体恤的。
说者无心,听者却不由得心头一暖,那侍女怯怯地回了一句,“多谢殿□□谅”,便赶紧跑下了小楼。
她关上大门,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吹着夜里的凉风,心绪才稍稍平静了下来。
殿下这样好的人,自己这辈子能在他身边伺候着,也就知足了吧,哪里像娘子这样好运的,殿下这样疼爱她,自她来了府上,殿下一面都不肯见王妃了。
今天听旁人闲言,好像娘子她今日发现有了身孕了,即便如此,殿下竟然还是和她同寝吗?
“华吟?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给娘子的安神汤送上去了吗?”
“已经送上去了?”华吟还思想着方才萧琳对她说的话,对于同伴所说的话敷衍回答。
容吟不知道她红着面颊,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便出言讥讽道:“平日里娘子使唤你不见你上心,今夜殿下在看着,你竟然还敢睡觉,当心殿下哪日发落了你,你便知道其中深浅了。”
华吟一时被说中了心思,气不过回怼道:“是吗?可是殿下才不会这样呢,好姐姐,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是芳吟姐姐家里出了事,这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你就算是再嫉妒我,也得和我一起做事?”
“关我什么事?你若是没能照顾好娘子,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殿下第一个便把你赶出去!”
被容吟羞辱了一番,华吟一时生气,见楼上萧琳熄了灯,便在院中四下散心,想着萧琳平日里一颦一笑,竟不自觉走到了颖王妃薛妙真的住处。
这位王妃娘娘的威名,华吟可是听说过的,娘子和她的脾气比起来简直是人人揉搓的面口袋,何况她父亲还是大名鼎鼎的薛相爷,华吟不敢招惹,连忙离开,却不想回身正好遇到了薛妙真。
“参见王妃娘娘,娘娘赎罪,奴婢不是有意要惊扰娘娘的。”
华吟虽声音颤抖着,可是也不惧怕薛妙真,若是她借题发挥把这件事闹大了,说不定还会让殿下注意到自己也未可知。
“夜里地上凉,快起来吧,你没有惊扰到我。”
华吟乖顺地起身,薛妙真望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手帕掩面,轻笑了一声。
“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华吟答道:“启禀娘娘,奴婢从前不在这边伺候,是有一位姐姐家中老母生病,她回乡探望,我才来的。”
薛妙真让她擡起头,不必拘泥礼数,温婉道:“我说呢,这样标致的人,若是从前经常在我身边走动,我一定能记住的。”
“多谢娘娘夸奖。”
华吟的确是好模样的女子,自命不凡,这本无什么过错,只是有些过于自傲,不察薛妙真的弦外之音,如今得了她的夸奖,不禁有些眉飞色舞。
看起来王妃娘娘也是很和善的,不像是传言中那样凶神恶煞,蛮不讲理,想必也是新人不见旧人哭,府里那些人捧着新来的娘子,借机踩一脚从前的王妃娘娘讨殿下欢心罢了。
如此一想,那位住小楼上的娘子的确有些媚气,整日讨好殿下,装出一副和下人交好的模样来,缠着殿下不放。
“如今夜深了,娘娘怎么还不休息,奴婢方才煮了些安神汤,还在锅里热着,娘娘是否要喝上一些?”
薛妙真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哀切,呢喃道:“不必了,又不是给我的东西,我何必喝呢,那位娘子身体弱,说不定一会儿夜里还要劳动你,到时候若是不够了可怎么办?”
她这样一说,华吟到真的觉得梅音平日里常在夜里使唤她,轻哼了一声,讨好薛妙真说道:“这没什么的,她自己身子养不好,喝多少也是无用,无福之人哪里受用得起这些!”
“不可胡说!”薛妙真轻声责备道,又问:“她如今身子不好吗?今日似乎有太医来给她看病了?唉……殿下不让我探望她,她也不来见我,有时候我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她啊,如今肚子里有货了,想必是也不装作从前低顺的样子,就这样怠慢娘娘了。”
薛妙真猛擡起头,装出惊讶又惊喜的模样道:“你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有了身孕?”
华吟看她样子颇觉可怜,薛妙真从前和殿下成亲那么久,怎么就没能有个子嗣呢?
“娘娘不必难过,怀上有什么了不起的,要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本事。”
梅音从前伺候过人,知道为仆者辛酸,从没有苛待过华吟,只是华吟如今解题发挥,不经意间诋毁了许多,竟然也忘记了容吟和成碧等人的叮嘱,将梅音有孕之事告知了薛妙真。
“也是好事,想来殿下厌弃我已久,我今生不能再有子嗣了,不过姑祖母曾叮嘱我要为皇家开延血脉,只希望今后殿下能多有几个子嗣就好。”
华吟想起刚才萧琳对梅音温柔呵护,便心生妒火,讥讽道:“娘娘可真是好心,您还不知道吧,那位娘子惯会使手段,将殿下日日留在她一人身边,如今自己有了身孕都不放过,哪里有旁人的机会呢?”
“殿下对谁都是这样好的,如今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多疼爱她一些也是对的。”
薛妙真喃喃说道,说着说着,竟然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掩面拭去。
华吟连忙上前搀扶,道:“娘娘,您怎么哭了,奴婢心直口快,若是有哪句冒犯了您,您可不要生气。”
“我生气什么,只是一连多日没有人和我好好说话,一时激动落泪……唉,你快走吧,若是让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告到了那位娘子身边,她就要不高兴了。”
她虽这样宽慰着,却还是止不住落泪,细问才知,原来是薛妙真多日不曾离开王府,无人倾诉,方才又得知了梅音有孕的消息,百感交集,一时伤心落泪。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说道:“若说是我不在意,便是我说谎了,殿下如今应当是已经把我忘了……这几日我少用饭食,眼泪比喝下的水还要多,估计身子是不行了,也不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华吟愈发觉得薛妙真可怜,扶她回屋休息,她却不答应,看四下无人,将一封信交给华吟,又将自己的一对红珊瑚耳坠摘下交给华吟。
“这信是我写给爹爹的,我与你聊得投缘……妹妹,我只求你一件事,你把这封信送到薛府上,以这对坠子为信物,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府中人必定赏你千金,算是我求你了。”
华吟一时无法推脱,便一口答应了下来,目送着薛妙真离开,掂量着那对红珊瑚坠子,在自己耳朵边上比了比。
“看本姑娘的心情吧,两个主子,总得让我挑选挑选哪个更好才是。”
薛妙真在暗处看着她,轻哼了一声,她果然是没有看错人,一看见华吟,她就看见一脸要爬床的狐媚贱样,偏偏还是个蠢笨如猪的人,等她为自己办好了事,再好好治一治她这快要踩在自己脸上的气性,好知道自己的手段。
第二日晨起,萧琳前去上早朝,梅音知道自己昨日夜里受惊,劳动了不少下人,便趁众人都不忙碌之时,将自己吃不下的点心赏给众人,又分给众人一些赏赐。
华吟借着给梅音打扫房间,留在梅音房内同她讲话,无意间说起了昨夜偶遇薛妙真之事,却不想梅音反应激烈,忙问华吟是否被薛妙真为难。
梅音见识过薛妙真的可怕,也常听萧琳说她残害府中无辜侍女的事,担心薛妙真记恨华吟,便多劝解了几句,让华吟离薛妙真越远越好,她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主。
梅音本是好心告诫,这话听到华吟耳朵里却变了味道,明明昨夜薛妙真不是这样的,在她口中却好像成了什么毒妇人似的。
果然,平时装作一副可怜相,好像是对旁人极好一点妒心都没有,到了这个时候就露出了马脚。
“奴婢没什么事,不过娘子竟然这么讨厌王妃吗?她昨夜睡不着觉,在院中走动,说是平日里太寂寞了,没有知心人和她说话,奴婢并未和她多言,就离开了。”
她瞥了梅音一眼,继续做着手里的事。
“我……我不是有意说她不好的,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唉,算了,你没事就好。”
梅音声音渐弱,她回想起刚才所说的话,似乎的确有些过分了,莫不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
她真的是在有意无意出言诋毁薛妙真吗?她不想做这样的人。
“不说她了,娘子今日身子可还好?”
“嗯,挺好的,我没有什么大碍,殿下今早什么时候离开的?”
殿下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天初见亮便敢去上早朝,还有被她这个麻烦精缠着,华吟打心底里瞧不起她,装作认真打扫,听不见她说话的样子。
因着昨夜的梦,梅音还有些恍惚,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便又问了一遍,这才得到答案,萧琳让人不必叫她早起。
听得出华吟语气中有些不满,梅音知道自己昨夜一番折腾让众人都不好过,心中有愧,也就不和华吟再说话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萧琳下朝回到府中,见到梅音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同她一起到府中散心,他已将梅音有孕之事告知了梅妃,只是因如今朝中形势不明,薛承容势力任不容小觑,他不能耐薛妙真何,故而只能先隐瞒梅音有孕一事。
“说来也奇怪,虽没有有意让你避孕,可是我二人同房不算很多,算着日子当时也避开了时间,怎么就如此的巧,偏偏这个孩子就这样急着到我们身边来。”
梅音笑了笑,她还是喜欢傻傻摸自己的肚子,总归是要再高兴上一段时间的。
“没事,来得巧就来得巧吧,他想尽快见到我和殿下,我和殿下也想见到他。”
她斜了身子,枕在萧琳肩头,简单和他说起了昨夜那个梦,只说她梦见有恶人来抢她的孩子,还要伤害萧琳。
萧琳正欲开口安慰,成碧来求见与他,这才得知,是薛妙真那边出了事。
因上午华吟的话,梅音心中隐隐不安,和萧琳一同前往薛妙真的住处,见到她躺在床上,似乎身体不大好。
萧琳虽不许薛妙真出府,却从未让人在衣食上苛待她,前些日子薛妙真不肯吃饭,他也命人每日细心看管,不让她伤了身体,可是却也不提防她用膳后偷偷将东西吐出,今日摔碎了被子打算自残,万幸被侍女拦下,只是撞破了头昏睡过去。
听罢,萧琳眉头一紧,问众人薛妙真这几日可曾见过什么人,让人严查府中有谁和她来往亲密。
一旁的华吟被吓坏了,她担心是因为昨日自己将梅音有孕之事告知薛妙真酿成大祸,思来想去,把心一横,以出门采买为由,将那封信件和那对红珊瑚耳环送至薛府,又主动承认自己昨日见过薛妙真,只是不曾和她说过话,便以身子不适为由,躲在了屋中。
萧琳所晓医术不如萧瑜,可是也看得出薛妙真的确伤了身子。
成碧再三劝阻道:“殿下,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如今虽然不知道她如何串通了旁人,又怀着什么心思大闹了一场,她生病的消息一传出去,不要说是梅音,就算是您也难当责咎,到时候只会让太后借题发挥!”
萧琳又怎会不知,可是若是放任着薛妙真的身子病者,只怕会危及她的性命。
薛妙真恰在此时醒了,看着多日不见得萧琳,一阵冷笑。
“萧琳,你连杀了我都不敢吗?我就知道,你还是这么天真又好骗,哼,我已经知道她肚子里怀着一个孽种了,你放心,你们两个不死,我化作厉鬼也要来索你们的命!”
萧琳扫了她一眼,随后道:“成碧,去请太医,误了王妃娘娘的身子,你们就担待得起吗?若是她死在了我的王府里,你们就是把这王府拆了重新修改,也弄不干净这片被她染脏了的地。”
随机,萧琳拉着梅音离开薛妙真的房间,命人严加看管,又令成碧彻查究竟是谁将梅音有孕的消息透露给了薛妙真。
出于私心,成碧不想管薛妙真的死活,出于忠心,他也想为萧琳像一个更好的办法,正焦头烂额之际,恰好遇到了前来府上的萧瑜和冬儿。
成碧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忙将王府中发生的事告知萧瑜,带他去见萧琳。
一路上,萧瑜已经想好了办法,为薛妙真看病不难,他就可以做,他也不介意做个坏人,再给薛妙真开一味汤药,让她喝过后日日昏睡,也不会伤了身体,好给众人一个清净。
这些都不成问题,唯一值得担心的事只有一样,梅音的身孕是瞒不住的,如今太后称病退避,宫内梅妃无法行动,宫外薛承容亦休养生息,若他们一同对付萧琳,以梅音有孕之事大做文章,萧琳难免分身乏术,萧竞权若是借此威逼立梅音为侧妃,萧琳便不得不从了。
萧瑜看萧琳神色凝重,柔声道:“二哥,其实你也不必太过纠结于这侧妃的身份,只待他日薛氏一族被我们清算,与薛妙真和离便是。想来皇嫂也不会不愿意。”
“不,我不想委屈了她,薛妙真不会罢休的,如果向父皇妥协,我倒宁愿忍受生离之苦,将她送回幽州去与外祖二人同住,待京城事态平息,再接她回来。”
萧瑜点点头:“我也是这样设想,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此对你二人都好,皇嫂也可以在那里安心养胎。
萧琳自嘲般轻叹一声:“当日是我让她坚定信心一同回京来,如今又要将她送出京城,真不知道要如何将此事告知她。”
“二哥,我今日正是为此事前来。”
萧瑜神色一冷,示意成碧关紧门窗,随后突然质问成碧:“我到底能不能信你对二哥的一番真心?”
成碧一时色变,问萧瑜为何要这样说。
昨日冬儿和他闲聊,提及梅音对有孕一时十分疑惑,计算着日子,一月前她与萧琳同房不多,而且她自己也有意喝着一些汤药,避免过早有孕,反而给萧琳带来麻烦。
萧瑜知道梅音与萧琳的品行,二人不是耽溺情爱不顾大局之人,若是差错不出在二人身上,想必周边的人脱不了干系。
昨日离开时,他向成碧要来了平日萧琳煮药用的罐子,回家后煮又用那药罐煮了一些清水,对照着一些可能的药物,一一查尝,发现其中有一味催房事的用药,还有一味助生育的药。
上一世萧琳之死给萧瑜留下了阴影,他再三叮嘱成碧要小心谨慎,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萧瑜也是恨铁不成钢,一时迁怒成碧。
“我日常用药是母后从前的侍女茯苓姑姑看管,这……”
萧瑜也不知此事,向成碧赔罪后,请成碧去查这位茯苓姑姑,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萧琳一时只觉头痛难忍,扶额在揉着眉心,不多时便在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今日来拜见二哥,除了这暗药之事,还有一件,我动用一些江湖力量,打探到一些有关银筑将军的线索,本想和冬儿动身前往,如今还是先留下,为二哥分忧吧。”
萧琳摆摆手,答道:“没事,你们去吧。”
“二哥不要这样说,听杨羽说,今日萧竞权在朝堂上夸奖二哥了?”
“呵,谁知道他又动了怎样的心思。”
萧瑜笑道:“对于这件事,二哥可要好好感谢我了。”
“哦?为什么?”
“臣弟给四哥使了些绊子,也算是给二哥解解围,免得一群人整日里盯着二哥不放,萧竞权担心二哥明日就要起兵夺了他的皇位。”
他十分自豪地说:“不过呢,臣弟喜欢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近日来有一位言官大人,总是处处挑二哥的不是,臣弟本以为是他受了旁人指使,却不想他是真的一门心思怀疑二哥对萧竞权有二心,因此,在乡下闲来无事时,我就请了几位江湖人士入他府中,做了一些梁上之事。”
“好了,什么梁上之事,别卖关子了,你到底做什么了?”
萧瑜笑道:“自然是用四哥的笔迹伪造了些诋毁二哥的书信,放在他的书房中,买通他一位门客,让他告到了其他言官那里去,之后萧竞权就派秘卫到他家中搜查了。”
萧琳本因自己府中的事头痛不已,被萧瑜一番话气笑了,紧缩的眉头也就此舒展开来。
“我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罢了,你的办法比我多,就这样去做吧。”
“二哥心善,人不犯你,你也不犯别人,可是我知道的,四哥的野心从来就不简单,当日我就是吃了他的亏,才落得那般下场,更何况,这些日子他被萧竞权打压惯了,想必也察觉到了什么——”
“二哥,我怀疑他在密谋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