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你想跟我断干净,说一声就……
纪斐言是自己?打?车回的公寓。
白天时秦煜时有给他发消息, 问他要不要去上水湾住几天,却被纪斐言以“想休息”为理由?婉拒了。
他想他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即便感情?已经?无可挽救, 至少也该戒掉对身体关?系的迷恋, 那只会让他的心陷进泥沼, 且越陷越深。
回到公寓大楼,他刚用钥匙旋开客厅的门,就听见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燮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 不由?分说攥住他的手腕, 阴沈着脸说:“纪斐言,我们聊聊。”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纪斐言态度冷漠, 本能地想挣开他的手,谁知那只手却纹丝不动。
沈燮安早料到了他的态度,攥着他的手推门进去:“纪斐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管你想不想聊,我人都已经?在这里?了,你以为一句话就能让我走?”
“沈燮安!”纪斐言用尽全力从那力道中抽脱,白皙的手腕因为过于用力而红了一圈, “这里?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沈燮安猛地摔上门, 冷笑道:“这么急着让我滚?怎么, 怕秦煜时看见?”
听到秦煜时的名字, 纪斐言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心烦意乱间,索性承认下来:“对, 他今早要来。如果你不想见到他,现在就——”
“秦煜时今早去国展中心参加活动,”沈燮安打?断他的话, 挑衅地擡起眉毛,“纪斐言,你拿这种?谎话骗我,看来也挺心虚的啊?”
一句话,竟怼得纪斐言无言以对。
他咬牙道:“就算是这样,我和他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托他在剧组照顾你,他给我照顾到床上去?秦煜时,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所以你就光彩吗?”纪斐言擡高了声?音,“你有什么身份来管我的事?”
“身份?”听到这两个字,沈燮安突然间讽刺地笑了,“纪斐言,你不就是在吃醋么?觉得我只在乎怀星,所以才和秦煜时上床来激我……”
“沈燮安,你太自负了!”纪斐言忍无可忍,“你只是我叔叔的男朋友,我不需要对你的臆想负责!”
“是我在臆想还是你在欲盖弥彰,你心里?清楚。上高中的时候你就喜欢我,这么多年不回家不也是在回避我,你敢说你对我没有感觉?”
“所以呢沈燮安!你现在来纠缠我,难道是要告诉我你爱我吗?”
“我……”沈燮安怔了怔,竟被他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爱?
他爱纪斐言吗?
在看到纪斐言和秦煜时接吻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猜忌都化作愤怒和嫉妒,让他控制不住来找纪斐言,想要分开纪斐言和秦煜时。
那是喜欢吗?
他和纪怀星相爱十二年,经?历过无数风雨,他曾把纪怀星带离纪家,在纪长宇面前承诺会给纪怀星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爱,他甚至为纪怀星的死痛苦了一辈子,在心里?起誓这辈子一定会好好保护纪怀星。
可他却从没想过,他会在三十岁这年,因为一个他曾经?弃如敝履的男人,怀疑起自己?的感情?。
他喜欢纪斐言吗?
如果喜欢,那么他对纪怀星的感情?算什么?
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介意纪斐言和秦煜时在一起?
“看吧沈燮安,你自己?都回答不出?的问题,却来要求我?你不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很可笑吗?”
纪斐言从未感到如此讽刺,讽刺之馀,更有无尽悲哀。
这就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人吗?
一个毫无廉耻丶毫无底线的……败类。
上一次在医院,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刺激纪怀星的病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不需要再给沈燮安留任何的情?面。
他们也该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
“如果说……”沈燮安深邃的眸子注视着他,声?音微哑,像是被烫伤了喉咙,“我真的对你动心了呢?”
这句话后,整个客厅都陷入一片寂静。
连沈燮安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疯了吧。
心底有两个声?音在殊死搏斗,最?终冲动和不甘战胜了一切,让他口无遮拦。
可即便如此,他也逃不过那声?声?质问——
和纪怀星这么多年的感情?,究竟算什么呢?
他难道对两个人都动了心吗?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狠狠落在沈燮安脸上,打?得他踉跄两步撞在墙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沈燮安,我小叔叔对你的感情?,不足够让你一心一意吗?!”
纪斐言陡然擡高的声音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令沈燮安恢覆了一丝清醒。
这一刻,他终于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如果他能够再狠心一点,或许他可以任性地选择辜负一个人的爱意,但是他做不到……
对纪怀星,他做不到。
他做不到让自己?背负上喜新?厌旧的骂名,他没有那么厌恶纪怀星,也没有那么喜欢纪斐言。
他只是……只是不甘心而已。
癫狂的神色渐渐从瞳孔中褪去,沈燮安踉跄着退后一步,似乎冷静了许多,许久后才低声?开口:“其实,我没想找你的麻烦。”
纪斐言漆黑的眸子直视向他,没有说话。
沈燮安抿了抿唇,眸底的情?绪波澜翻涌着:“你这两天关?机,怀星打?不通你电话,才让我来顺道来看你。”
纪斐言确实关?了机。
这两天他有意回避秦煜时,以休息为借口关?机,想给自己?一段时间休息。
没想到纪怀星会正好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
“那你现在见到了,可以走了。”
沈燮安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纪斐言的桌上。
“这是怀星让我给你的。”
那是一枚佛珠手串,檀木珠色泽深沈均匀,每一道暗纹都无比细腻,一看就是上品。
“这是你父亲生前送给怀星的礼物?,对怀星来说意义非同寻常。你现在不怎么回家,他托我交给你,平时也好留个念想。”
听到这话,纪斐言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当年纪霖风意外?离世,遗物?都留给了纪家处理,自然不会有东西留给他。也只有纪怀星会保有一些少年时期兄弟间的赠礼。
纪霖风闲暇之馀喜欢做木刻,纪怀星家的书柜里?就有不少纪霖风的木刻作品。这只手串是纪怀星一直随身佩戴的,纪斐言从来不知道是纪霖风的作品。
纪斐言接过那只佛珠手串,麻木地说:“东西留下,你走吧。”
这一回,沈燮安终于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纪斐言的公寓。
纪斐言打?开手机,发现纪怀星果然打?过电话给他。
除了纪怀星外?,还有一条来自秦煜时的未读消息。
「最?近我可能不在家。来上水湾的话,记得提前说一声?。」
「嗯。」
纪斐言礼貌性回覆了他,没有多说。
自从那天之后,沈燮安再没来找过纪斐言。
而纪斐言也没有联系过任何人。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他强迫自己?适应没有秦煜时的生活,而他也在这半个月里?确信了一点:对秦煜时来说,他的确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消遣。
谢清越偶尔会给他打?电话,邀他出?来聚会放松,却无一例外?被他婉拒。
他知道谢清越会叫秦煜时。
这段时间以来,秦煜时白天在外?面录综艺,晚上和顾燃在博豪俱乐部打?斯诺克,周末又要参加朋友聚会,行?程紧凑堪比平时在剧组拍电影。
入行?以来,他的朋友圈和秦煜时息息相关?,就算他不特意去了解,也会有人告诉他秦煜时去做了什么。
但也仅限于此。
他没有资格了解更多。
其实,这才是他们之间应有的距离。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纪斐言的思绪。他下意识以为是沈燮安又来找他,于是丢下手机,快步走过去开门。
“沈燮安,你要是有病,就去医院——”
声?音戛然而止。
打?开门的刹那,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和来人相撞在一起。
心跳刹那间停了。
是秦煜时……
半个月没有见面,他竟对这个人感觉到了一丝陌生。
他从没想到秦煜时会到公寓来找他。
明明没有吵架,这一刻的气氛却比外?面零下七度的温度还要冷。
像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冷战——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最?终是秦煜时率先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原来你在家?”
“一直都在,”纪斐言让开一步,“秦导有事的话,进来坐吧。”
秦煜时随他进门,关?上门的刹那却说:“我不是来做客的。”
纪斐言停下步子,擡眸看向他。
秦煜时的手指覆上他的衣领,低头在他耳边暧昧地说道:“半个月没碰你……你知道我想做什么。你不来找我,所以我就来了。怎么,不欢迎我?”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纪斐言颈间,伴着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话语,瞬时让敏感的皮肤红了一片。
他避开那滚烫的视线,有些生硬地解释道:“没有不欢迎,我只是……”
话音未落,那萦绕在脖颈间的气息倏然间远离,冷却了他尚未炽热的心。
秦煜时的目光绕过他,落在桌上一个不起眼的物?件上,而后缓缓松开手,迈开步子走到桌前,将那个东西拿起,端详了一会儿,手指一点一点攥紧。
许久后,他声?音冰凉地开口。
“纪斐言。”
“我当你那天怎么一声?不吭就走,原来是想和我划清界限了。”
“你半个月没来我家,我以为你忙,想给你时间。”
“沈燮安说你们见过面,我不觉得是你的本意。”
“可你不至于妥善保存着他的手串,还放在客厅等他来拿吧?”
秦煜时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狠狠捅在纪斐言心上的刀子,血淋淋一片,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秦煜时……那是我父亲的遗物?!”
“一对檀木手串,一串刻着莲花,一串刻着白象,是沈燮安送给你小叔叔的情?人礼物?。”
“啪嗒”一声?,秦煜时将手串扣至其中一颗佛珠,雕刻的白象栩栩如生。
他转过身,缓缓走到纪斐言面前停下,眼底充满了失望和讽刺。
“你是在告诉我,你不认识你父亲的遗物?,以及你和沈燮安在一起生活六年,连他和纪怀星的情?侣手串都没见过吗?”
一番质问,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纪斐言万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件事上被沈燮安摆了一道,他以为那一巴掌打?得沈燮安如梦方醒,却没想到沈燮安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
他和沈燮安纪怀星一起生活过六年,另一款情?侣手串,纪怀星一直戴着。
他在纪霖风身边长大,却连纪霖风的遗物?都辨认不出?。
是啊,就算换做是他,也会觉得对方在说谎。
而他,偏偏在这段时间和秦煜时疏远……
秦煜时深邃的眼眸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迟钝到察觉不出?你这些天对我的敷衍吧?或者你告诉我,这半个月你在做什么?是在拍戏还是有广告代言,又或者参加综艺活动?纪斐言,你没有吧?”
一声?声?的质问,听起来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就连纪斐言都快要错觉他们是恋人。
“对,我是没有。但是秦煜时,我也没有对你汇报行?程的义务,你又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些问题?”
秦煜时的声?音不知不觉冰冷下来:“你问我要身份?”
“听一个人解释他和另一个人的关?系,是恋人才有的特权。我们只是床伴吧,秦煜时,你越界了。”
他每说一个字,秦煜时眼底的温度便冰冷一份。
秦煜时眯起眼睛,语调极尽了轻浮:“就算你玩腻了,想要换新?鲜的口感,也该提前和我说一声?吧?还是你觉得我会纠缠你?”
凉薄的话让纪斐言全身僵硬,刺骨的寒意从脊骨蔓延开来,直冲上头顶,让他几乎要无法思考。
半个月前在酒店的露台,他们还像彼此了解的朋友一样聊天说话,他以为就算他们不会是恋人,至少也可以做朋友……
“秦煜时——我没那么想过!”纪斐言咬咬牙,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很陌生,“不管你信不信……就算我不认识父亲的遗物?又怎么样?沈燮安送给小叔叔的东西,我就一定要认得吗?!”
“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秦煜时的瞳孔蒙上一层阴影,“沈燮安是故意来找你,为的就是让我以为你对他还有感情?,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纪斐言的手指一点一点攥紧,泛白的指尖几乎没入血肉。
他垂眸,声?音里?多了一抹自嘲:“你不信,是吗?”
“我信,”秦煜时一字一字地说,“所以你故意将roby的远程遥控器留给我,以及这段时间一直回避我,也有理由?吗?”
纪斐言的心骤然一沈:“我……”
强烈的刺痛感蔓延开来,他像是被一口气吊着,才能这一刻直面秦煜时的质问。
所有的事他都可以解释,唯独这一件。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这段时间他忍着不去找秦煜时,不就是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吗?
那么秦煜时怎么想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好过动情?之人泥足深陷,再被狠狠甩脱丶被嘲讽,不是吗?
何不干脆借这个机会一刀两断,也好过日后藕断丝连?
给自己?留一分颜面不好么?
“说不出?口了,是吗?”秦煜时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却又藏着深深的失望,似还在执着地等待什么。
他在等纪斐言的解释,是真话也好,是谎言也好,但偏偏纪斐言什么都没有说。
纪斐言避开了他的视线,只觉得心被千万把刀剜去血肉,疼得无法出?声?。
“真连编一句谎话都不愿意吗?”秦煜时的声?音低缓下来,温热的指腹摩挲过他的脸颊,眼底的情?绪如海浪一般翻涌着,伤人的话却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终归是心软了。
要换做是别?人,秦煜时向来不吝用最?刻薄的话来回击,但偏偏……这个人是纪斐言。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纪斐言的感受了?
天性凉薄,反覆无常,没有同理心和羞耻心——这些话,很早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过他。
可即便是这样,在看到纪斐言深陷于世俗偏见的漩涡中时,他却义无反顾拉住了他的手。
是因为这一生里?,只有这个人在他面前直言不讳《完美面具》的瑕疵,懂得他的心吗?
纪斐言没有回答,时间却在沈默中给了他答案。
他向来是不喜纠缠的人,这一回也一样。
“纪斐言。”
高悬在头顶的刀伴着短短三个字落下。
这是纪斐言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如此凉薄。
原来过去的那些温情?不是错觉么?
“其实你想跟我断干净,说一声?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