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四
是邝白开的门。
房间开出一条缝,邝白没事的那只手撑着门,受伤的手藏在门后。
邝白一脸烦闷,语气不爽:“什么事,吵死了!”
官兵一看,就觉得不对劲,不管不顾把邝白推开。
邝白的手臂撞到门框,有些吃痛。
床上传来一道女声:“发生了什么?”
那是茗娘的声音。
同时,官兵进门,看到一地的衣服,先是一惊,顿了片刻,立刻往床铺走去。
邝白缓了一会,沈声道:“你别下来,我可以解决。”
邝白嘴唇已经发白,满头都是汗。
如果这台戏让他一个演,必定露馅。
桓言敬轻声吩咐宁斐:“你把师妹带出去。”
桓言敬安抚地看向姜熙柔。
姜熙柔却不应,她不傻,知道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
她上前拦住官兵,“不可以。”
越阻拦,越有鬼,床上必定有猫腻!
官兵一把拨开姜熙柔,拉开帘子,赫然入眼的,是衣衫不整的茗娘。
茗娘大声尖叫,又扯了被子,裹紧自己。
看到被子里面没人,官兵才把床帘放下。
桓言敬上前扶住姜熙柔,发难道:“这就是你们的所做所为吗?”
宁斐目瞪口呆,但是迅速帮腔:“就是,查什么逃犯,查到人家床上去!”
邝白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不让官兵看出异样,走到床边坐下。
先是跑到床帘里面,假意安抚茗娘,受伤的那只手臂握住茗娘的手,一直藏在帘子后面。
邝白道:“我可曾得罪过几位,何故如此侮辱我二人!”
邝白眼眶中带着红血丝,像极了恨意。
一句又一句指责,让官兵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只得悻悻退出去。
待到官兵离开,姜熙柔才松一口气。
邝白脱力倒下,倒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对不起。”
是因为学武不精,在宫中受伤,陷医馆于险境,对不起茗娘,让她不得不演这出戏。
茗娘从床上爬起,把邝白扶到床上,满眼只有心疼。
茗娘外穿的是一个对襟的衫子,刚才在床上之时,只是把衫子扯下肩头,不过足够迷惑那群官兵了。
姜熙柔把邝白的袖子卷上去了,茗娘包扎的很熟练,刚才撞到了,但是纱布没有渗血,也不用重新包扎。
姜熙柔简单嘱咐了几句,让宁斐小心照顾邝白。
她有些吃惊,但可以多多少少猜到一点点。
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茗娘一直一来都有些偏执。
她觉得姜熙柔母亲的死,她占了大半的责任,于是,把这份偏执转移到了姜熙柔身上。
她偏执地希望能够保护好姜熙柔,希望姜熙柔幸福,看不到姜熙柔受一点伤害,一切都没有姜熙柔的安全重要。
所以她会因为在鬼市时,桓言敬没有保护好姜熙柔,而和桓言敬发生争吵。
从而忘记了姜熙柔早就长大了,她不是那个连竈台都够不着的稚子了。
因为太过习惯这种日常,姜熙柔也不记得从时候起,茗娘的关心的事情里面,多了一件,那就是邝白。
给姜熙柔做新衣服时,茗娘会给邝白也做一件。
邝白来慢了,茗娘会给邝白留菜。
邝白受伤了,茗娘比谁都紧张。
可是也好像只是如此,卡在什么地方不上不下。
邝白比茗娘小了五岁,姜熙柔原本只是以为,茗娘把邝白哥当成弟弟般疼爱。
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如果只是对弟弟的疼爱,茗娘绝对不会演这一出。
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男女之情。
但是,茗娘放不下姜熙柔,邝白也不可能弃桓言敬而去,导致他二人的关系,永远只能是朋友关系,永远不可能再进一步。
如果茗娘愿意和邝白有下一步,姜熙柔当然举双手赞成,如果茗娘选择不说,应该也是不喜欢问东问西,姜熙柔就权当不知道。
姜熙柔故作轻松离开了。
茗娘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就被桓言敬叫出去了。
桓言敬不敢大声说话,怕招来姜熙柔,“今天这个主意谁出的?”
“我。”
桓言敬瞬间有千万话想说,茗娘也不怵,直挺挺对上桓言敬的眼睛。
院中风穿堂而过,天上的云调了个,两人眼中好像饱含了千言万语。
茗娘没有说话,桓言敬却懂了她眼中的悲凉。茗娘也是一样,她第一次看桓言敬顺眼。
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爱而不得的懦夫。
茗娘,没有勇气接受一份没有未来的爱情。桓言敬,不敢面对表白失败以后和爱人的形同陌路。
他们没有资格怨天尤人,因为这一切都是自找的。
今晚会有追兵,邝白受伤,他占主要责任。
他虽然不喜茗娘的行事作风,倒是好歹有用,把官兵敷衍走了。
“罢了。”
姜熙柔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嘲笑桓言敬。
良久,她说:“在进门的时候,你让宁斐把兮兮带走,不会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吧。”
她擡头望月,也不知道天上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管桓言敬想不想听,一味自顾自说些意味不明的话。
“她是大夫,她什么不知道。
“以前,她看过一个马上风的病人,特别恶心。她进去了时候,两个人还连着,那个时候她不敢看,错过了救治时间,最后病人死了。
“自那以后,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开始了疯狂的研究,各种图册她都有,说不定你看的还没有她多。”
桓言敬问:“你想说什么?”
茗娘摇摇头:“是说,可能你一点都不了解兮兮。”
“正如你也一点都不了解邝白一样。”
—
第二天。
桓言敬大早上就让宁斐去查了李持昭别院的位置。
此刻,五人依旧聚在桓言敬的房间。
宁斐拿出一本小册子,道:“这些是西陵太子名下的宅院目录。”
桓言敬一看,先是一惊,这些宅子分布广,遍布京城,有大有小。
首先一个,就是难以确定,昨晚他们在东宫库房看到的别院账册是哪个别院。
宁斐道:“这个只是明面上的资产,而且纪无思的嫁妆铺子还没有统计进去。”
仅仅通过一个别院账册目录,找到碗红果是在有点难。
“偷是不行了。”茗娘道。
现下只能用平和的方式来拿到。
要么是握住李持昭的把柄,和他换,要么是引诱李持昭自己拿出来,然后趁机抢过来。
姜熙柔问:“宁斐,李持昭被禁足,是不是有其他原因?”
宫中进贼,太子私自出宫,就被禁足。
怎么看怎么不合理。
桓言敬道:“你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宁斐事无巨细汇报:“那晚,贼是误打误撞跑到瑶华宫,被宫女发现的。瑶华宫里面住着的齐妃,是前任宰相的孙女……”
茗娘打断道:“那个齐妃,是不是和李持昭有些龌龊?”
“没有吧,”宁斐不解,“不过齐妃和李持昭的确是青梅竹马,不过自从前任的宰相告老以后,两人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茗娘不纠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姜熙柔精确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茗娘不是热衷八卦的人,她问茗娘:“你从那里听说的?”
茗娘给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答案:“买菜的时候听摊主说的,他们都知道。”
他们?
摊主?
还是居民!
那么多人都知道,这是真的人尽皆知。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宁斐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齐妃在颇受皇帝宠爱,是皇帝亲自下旨迎进宫的。这次宫中有贼,惊扰了齐妃,皇帝也特别担心,特地让太医配了安神汤。”
宁斐顿了顿,换了口气:“也是因此,皇帝大怒,誓要找出那个贼,排查完宫中所有人的,发现唯独李持昭行踪成谜,所以把他禁足,皇帝还说,他什么时候愿意说出那晚上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出来。”
姜熙柔一直在想。
李持昭,纪无思,齐妃,皇帝。
太子,一个怀孕的太子妃,一个青梅竹马的齐妃,现在是他父亲的妃子。
看起来,父亲对妃子还用情颇深。
现在父亲震怒,会是什么原因呢?
仅仅是因为没有说出他在那里吗?
皇帝会不知道?
他会没有眼线盯着太子吗?
姜熙柔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几人围在一起,姜熙柔小声地说了自己的猜测。
宁斐大惊小怪:“真的假的?”
桓言敬面露难色,道:“这,可能吗?”
“不确定,所以我需要入宫一趟。”姜熙柔道。
茗娘看了一眼邝白,阻止道:“太危险了!”
姜熙柔当然明白茗娘的担心,她才不是想硬闯。
她道:“医馆药材进货的那个商人,是个皇商,隔月就会往太医院送药,我只需要混在这个队伍里面,就可以进宫了。”
只要可以进宫,混进太医院,她就可以查清这个想法是真是假。
桓言敬不反对,他道:“我和你一起去。”
姜熙柔没有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