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十三
散席以后，两人走回了医馆，权当醒酒。
姜熙柔不醉，只喝了几杯，尝尝味道。
她也不敢真的喝醉，她还记得今晚的重头戏——她要和师兄告白。
冷风吹来，姜熙柔从来没有觉得如此清醒过。
回到医馆，桓言敬直奔自己房间，却被姜熙柔叫住。
“师兄，我有话和你说。”
桃花红入口不烈，但是后劲足。桓言敬喝的多且急，此刻醉意已经上头，他的脑袋像是糊住了似的，思考不得。
不过他喝酒不上脸，姜熙柔也看不出来他到底醉了没有。
桓言敬只剩本能在驱使，他回应姜熙柔的话：“你说。”
姜熙柔喝的不多，而且一路走回来，酒醒得差不多了。她见师兄此刻也不是完全的醉汉，心中欣喜。
她在白日纠结了许久。
茗娘说的话在理，她喜欢桓言敬，是知慕少艾的喜欢，不是师兄妹的喜欢。
不过桓言敬不喜欢她，或者是说，桓言敬只是把她当作妹妹，而非恋人。
如果此时的姜熙柔需要打破这层固有印象，她就需要下一剂猛药。
此时，还没有找到碗红果，师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就算是他心中再不愿意，为了师父，师兄也一定会留下了。
就算是离开，也一定会回来。
只要师兄留下来，姜熙柔就有机会。
李持昭说，他明日便会把碗红果拿来。
所以，今晚，就是姜熙柔最后的机会。
姜熙柔道：“师兄，我喜欢你。”
桓言敬站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穷人乍富，第一时间会去想，这是不是在做梦。
桓言敬也是。
他觉得这是梦。
可是又觉得不对劲，他觉得他胆子有点大，怎么敢做这种梦。
这种事情，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是因为喝酒了吗，胆子大了，做的梦也大胆了一点。
面前的姜熙柔也很真切。
桓言敬抚上姜熙柔的脸颊，好真实的触感，没有消失，没有骤变成妖怪鬼魂。
他两只手一起捧着姜熙柔的脸。
皓月当空，如白练倾泻而下，苦恋多年的少年亲吻了他心爱的少女。
他的吻印在少女的嘴角，软软的，“是个美梦。”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姜熙柔脸上，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不过这股悸动还没有维持多久，姜熙柔就见桓言敬果断转身离去，往房间方向去了。
姜熙柔小跑跟上，停在门口。
桓言敬在房间里面，面对着姜熙柔，因为天黑，他也看不起出姜熙柔的表情。
这个梦太美好了，桓言敬不敢沈溺。怕生活太苦，他会忍不住毁了这一切。
梦嘛，醒来就好了。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桓言敬“哐”一声把门关上了，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翌日，天光大亮，桓言敬酒醒，他猛地睁开眼！
他记得昨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此时，他才是真的天塌了。
他宁愿忘掉一切。
他昨晚做了什么，姜熙柔说喜欢他，他不信，但是还是吻了姜熙柔，接着，因为觉得在做梦，把姜熙柔关在门外，回房睡觉。
昨晚发生的这些事情，饶是此刻醒酒的桓言敬大脑也是宕机的。
不知是因为事情太过覆杂，还是宿醉的报应，桓言敬的头想裂开了一样疼。
他定下心神，简单洗漱过后，出去找姜熙柔了。
姜熙柔正在厨房，一见桓言敬过来，就招呼道：“师兄，过来喝醒酒汤。”
茗娘也在厨房，不过见到桓言敬过来，茗娘就离开了。
一进一出，桓言敬和茗娘对上眼神，他在茗娘眼中看出来幸灾乐祸。
此刻的厨房只有他们两人。
桓言敬接过姜熙柔手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他拿着空碗，一时间手足无措。
姜熙柔问：“师兄酒醒了吗？”
姜熙柔的语气冷冷的，看不出情绪，像是面对病人例行询问。
“醒了。”
“头还痛吗？”
“不痛。”
“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吗？”
“记……”
桓言敬只说了一个字就楞住了。
可是这一个字对姜熙柔来说也够了，她知道结果就行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
按道理来说，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她应该高兴的，或是欣喜若狂。
可是她并没有。
很奇怪，她并没有。
昨晚，桓言敬吻了她，便把她锁在门外，眼中满是决绝。
儿时，她嗜甜，常常在被窝里面偷偷吃桂花糖，可是没多久，她的牙齿就坏掉了，体会过拔牙时撕心的痛。
等到病好了以后，再见到桂花糖，她也想昨晚桓言敬那样。
舍不得桂花糖的甜，可是知道，如果再次沈溺，会经历更大的痛苦。
到底为什么，师兄会觉得喜欢她 ，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他是因为爱自己不得，所以才求娶她的妹妹，想要走这段感情带来的伤害，结果盖头一掀，看到的又是她。
难为他那时，还维持体面。
惊吓惊吓，只剩下惊，不见吓。
可是二人之间并没有痴缠，姜熙柔更是完成自己的目的以后，就立刻和离，她应该没有过多伤害桓言敬。
这场婚姻带来的痛苦，也不应该维持多久。
不过两人之间的缘分还是太深了，和离以后，姜熙柔跑到西陵国，却不曾想桓言敬也因为任务来了此处。
又因为师父的病，再次纠缠。师兄应该也是不愿的。
按照常理来说，姜熙柔会选择等桓言敬自己说出来，可是她不愿意了。
占有欲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旦有了，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她现在就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为姜熙柔所知的事情。
姜熙柔语气依旧没有起伏道：“你吻了我。”
她只说了一句，抛砖，能够引什么玉她也不知道。
“是。”桓言敬道。
桓言敬闭上眼睛，他终于知道茗娘眼神里面的意思了。
幸灾乐祸，姜熙柔表白也一定是茗娘出的主意。
从起床之时，他就震惊于姜熙柔说喜欢他。
他先是欣喜，喜不自胜，可接着的，是害怕。
他当然喜欢姜熙柔，可是如果承让他喜欢姜熙柔，他就得解释从何时开始喜欢。
如果他实话实话，就一定会牵扯出来他们二人的成亲乌龙。
在成亲前喜欢，那就是不忠，心中怀中对一个人的爱意，去娶了另一个女子。
这伤害了两个无辜的女子。
如果他要解释他没有这种意图，就得说明他长达半年的谋划，他的痴心妄想。
那般痴缠，会吓到姜熙柔的吧。
难怪茗娘知道了桓言敬做的局，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姜熙柔。
茗娘既不想害姜熙柔伤心，也不愿意放过桓言敬。
如果桓言敬说是来到西陵国以后才喜欢上的，那么他的一举一动也说不通。
不喜欢为何要死乞白赖留在医馆，按照他的任务来说，不露面才是最对的。
这也是茗娘的目的，要么让他自己说出他做的事情,导致二人错过。
要么说不喜欢，和姜熙柔彻底错过。
姜熙柔又问：“那你喜欢我吗？”
桓言敬不语。
姜熙柔步步紧逼，她不打算放过桓言敬，又问：“你瞒着我的事情是什么？”
“我骗了你。”
桓言敬把做局谋划的婚礼的事情和盘托出。
姜熙柔听完，问的第一句话：“天煞孤星不是你？”
“不是。”桓言敬在等姜熙柔的质问，可是等来的确是这个不重不痒的问题。
他如释重负。
“所以你从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姜熙柔道，“就和我一样。”
其实姜熙柔和桓言敬的想法很不一样。
桓言敬是早在意识到他对姜熙柔有超出师兄妹之外的情愫时，就把这两种情感分得很清楚。
若只是妹妹，他不会做局成亲。
若只是妹妹，他不会在夜深之时，生出难耐的情绪。
他第一次做那种梦，梦中的人，就是姜熙柔。他第一次做那档子事，也是拿着姜熙柔的帕子来的。
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师兄妹之情，那姜熙柔的行为无可指摘。
可是桓言敬眼中却不是这样的。
如果这是一段爱情关系，那便可以看出来，这段感情一直都是桓言敬的单向付出，姜熙柔从未回应过。
姜熙柔则不然，她并把这两种情感分开看。
师兄一直都是师兄，她也一直都是她，他们二人就算真的成了夫妻，那两人因为师兄妹而有的情分，也不会消失。
“你现在这个时候瞒我也没用。”姜熙柔道。
桓言敬道：“你说的，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一段尘封的记忆袭来。
那句话的确是姜熙柔说的。
姜熙柔在梨园里有一个朋友，叫燕儿，是唱青衣的。有一日，桓言敬来梨园接姜熙柔回山上。
那时燕儿第一次见桓言敬，看上了桓言敬的相貌，想要招他为婿。
等到姜熙柔再去梨园的时候，燕儿就担心姜熙柔和桓言敬之间有些情愫，她会成为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
于是，燕儿便去问了姜熙柔对桓言敬的想法。
那时的姜熙柔当然是实话实话，她不喜欢桓言敬，她和桓言敬之间，也只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
燕儿放宽了心，桓言敬听到也死心了。
后来，燕儿也是坦诚，和桓言敬直言她的目的，不过当然是被拒绝了。
这事以后，燕儿也没有提起，姜熙柔早忘记了这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