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宋玖凝将注意力从季时屿这边移开,才发现原本坐在她左边的人早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褚泉。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不知怎的,此时看到褚泉,宋玖凝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被捉奸?
她被脑海里突然蹦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有些懊恼,自己最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想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
褚泉垂下眼,神情带着几分落寞,语气里还透着一点委屈。
“我早就过来了。”
他擡起眼看着宋玖凝,一双眸子里覆着一层淡淡的郁色。
“你和他聊天聊得火热,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褚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宋玖凝的神色,像一只被人欺负了的流浪猫,试图引起主人的怜爱。
“如果不是我方才插了一句,还不知道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微不可闻的醋意。
坐在褚泉身边的许知砚看到褚泉这副装出来的样子,表面上微笑着,内心早就白眼翻上天了。
典,太典了。
癫,太癫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还有这样一面。
宋玖凝被褚泉莫名戳中了萌点,她脑海里兀地浮现出贝拉平时撒娇的样子,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一猫一人真是神似,褚泉不愧是贝拉的主人。
心里蓦然软得一塌糊涂,宋玖凝扬唇一笑,霎时间,眉眼弯弯,卧蚕宛若将蚀之月。
她将手里的其中一颗糖递到褚泉面前,好声好气地说道:“呐,你吃吗?我最喜欢的糖。”言语间,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诱哄。
闻言,褚泉眼睛一亮,他嘴角弯起,眼角眉梢都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他接过糖,趁着宋玖凝没注意的时候,挑衅地朝季时屿一笑。
待宋玖凝再度看向褚泉时,他又恢覆了原先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季时屿的脸瞬间沈了下来,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底布满寒冰。他忽地冷笑一声,声音里似乎透着隐隐的不悦。
不知不觉间,迎新晚会就结束了,大家开始陆续散场,宋玖凝又被人叫到后台去帮忙清点道具了。
很快,观众席的人所剩无几。
眼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褚泉这才缓缓起身,他径直来到季时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原先在宋玖凝面前装可怜的样子不覆存在,褚泉啜着笑,却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他轻嗤一声,语调端得散漫:“这可是你说的,过程并不重要。”
“重要的——”褚泉顿了顿,“是结果。”
这是上次季时屿对褚泉说的话,现在他原封不动地还给季时屿。
“哦?”季时屿往椅背上一靠,透着点漫不经心。他眼皮微掀,缓缓扫过褚泉的脸,脸上挂着淡笑,却笑不达意。
“那我们拭目以待。”季时屿的身上爆发出强大冰冷的气场,明明坐在位置上,气势却丝毫不输褚泉。
一时之间,两人不相上下。他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最终还是许知砚看不下去,率先将褚泉拉走了。
“真服了你。”许知砚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无奈地摇了摇头。
……
第二天在去上课的路上,傅佳悦欲言又止,几次想要说话却又没有出声。
见状,宋玖凝有些无奈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其实不用猜,她也知道,傅佳悦想问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问她与褚泉还有季时屿的关系。
昨晚傅佳悦就坐在他们后面,目睹了全程。
得到了宋玖凝的许可,傅佳悦眼睛一亮,眼中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她迫不及待地问着,像是开了闸的堤坝,滔滔不绝。
“昨晚什么情况?”
“他们俩在同时追求你吗?”
“你喜欢哪个?”
傅佳悦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对此,宋玖凝只觉得头疼不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傅佳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组织好语言,重新问道:“季时屿是不是喜欢你?”
季时屿喜欢她?
宋玖凝可不这么觉得,他动不动就嫌弃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于是宋玖凝连忙摇了摇头,否认道:“他不喜欢我。”
“而且我也不喜欢他,我一直把他当亲人来看待的。”宋玖凝添了一句话。
她想到前几个晚上季时屿和她的微信聊天记录,又说道:“更何况,他有暗恋对象了。”
闻言,傅佳悦狐疑地盯着宋玖凝看了几秒,似是在确认宋玖凝话里的真实性。
“真的?”傅佳悦有点怀疑。
明明昨晚那个样子,季时屿看上去就是对宋玖凝有意思啊……
宋玖凝点了点头,芒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道:“真的,比真金还真。他前几天还向我取经怎么追人呢。”
看着宋玖凝认真的表情,傅佳悦相信了几分。
难道真的是她昨晚判断错了?
什么时候她这个感情专家都有失误地时候了?
傅佳悦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开始在心中质疑自己。她又想到了褚泉。
“对了,那——”傅佳悦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别人打断了话。
“这么巧,你们也选了这门课?!”许知砚的声音在面前骤然响起。
傅佳悦一时间忘了原本要问的问题,她回答许知砚:“你也选了这个?”
“是啊。”许知砚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站在身侧的褚泉,嬉皮笑脸道,“听说这门课比较水,又有意思,我们就选了这门课。”
褚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目光落在宋玖凝的脸上,嘴角漾着弧度,笑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上课时间快到了,偌大的教室早就坐满了人,许知砚和褚泉干脆坐在了她们旁边的空位子上。
许知砚好心地为褚泉制造机会,特意让褚泉坐在了宋玖凝身边。
这节课是粘土手工课,有趣好玩,在众多选修课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不少人都抢着要报这门课,奈何手速不够。
老师伴随着上课铃声走了进来,她放出ppt,大致介绍了一下这门课的考核方式以及课堂规矩,很快就进入正题。
她让大家自行发挥,自己用粘土制作出喜欢的东西,可以是小动物,也可以是食物。
“你在做什么?”宋玖凝偏头看着褚泉,好奇地问道。
只见褚泉的手指灵巧地在灰色的粘土上跳动着,像是在雕琢着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我女儿。”褚泉笑道,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宠溺,他掌心朝上,向宋玖凝展示着自己的作品。
宋玖凝微微靠向褚泉那边,朝他地掌心定睛一看,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猫出现在她眼前。
简直和贝拉一模一样!!!
“啊啊,好可爱!”宋玖凝眼冒星星,“没想到你还会做粘土。”
褚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谦虚地说:“还好吧,你喜欢就好。”
说着,褚泉朝宋玖凝擡了擡,示意她伸出手。
宋玖凝如是照做。
褚泉将小猫放在宋玖凝张开的手心上。
“现在,它是你的了。”
“送我吗?”宋玖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
“谢谢你,褚泉。”宋玖凝粲然一笑,眼睛被笑意浸染,显得格外明亮。
一时之间,褚泉楞了一下。望着宋玖凝的笑脸,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暖意,就好像昏暗的世界里,有一缕明亮的光洒了进来。
过了几秒,褚泉这才回过神来,他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
他想到了他自己……
褚泉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果太阳能一直属于他就好了……
可是太阳会接受自己的另一面吗?
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你怎么了?”宋玖凝敏锐地察觉出了褚泉的不对劲。
听到宋玖凝喊自己,褚泉收敛好情绪和表情,他擡起头,神情再度恢覆了正常。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宋玖凝见褚泉不愿意说,也不再多问。她看了看自己手中那团被捏成四不像的粘土,又看了看褚泉的作品,顿时感觉有些泄气。
“唉,我怎么就做不好呢?真羡慕你。”宋玖凝嘟囔着,语气里充满了挫败感。
褚泉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看看你做了什么?”他说着,伸手拿过宋玖凝手中的粘土。
宋玖凝的手下意识地一缩,脸颊微微泛红。
“别,太丑了,你别看了。”宋玖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褚泉却坚持要看,他轻轻掰开宋玖凝的手指,将那团粘土拿了过来。
“没事,我帮你改改。”他说着,便开始认真地修改起来。
宋玖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褚泉,视线从他的认真的侧脸扫过。男生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着,神态专注。
“好了。”褚泉的声音将宋玖凝拉回了现实。
她低头一看,原本那团不成形的粘土,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只躺在桌上撒泼打滚的贝拉。
“好可爱!”宋玖凝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桌上两个动作形态完全不同的小猫粘土,突然手有点痒痒。
啊,好想撸猫。
谁懂?
宋玖凝是个行动派,今天周五,她和褚泉下午都没课,于是她跟着褚泉去他家看贝拉。
两人一猫坐在沙发上正玩得开心,一串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原本欢乐的气氛。
不知道是不是宋玖凝的错觉,她感觉褚泉在听到门铃声的那一刻就变得有些反常。
褚泉将贝拉小心翼翼地放到宋玖凝的怀中,深呼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大门口,他将手搭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门外的铃声再度响起,十分急促,如同催命般。
褚泉按下门把,门开了。
“你既然在家,为什么开个门还这么慢?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和褚泉长得有七分像的男人站在门口,对着褚泉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责怪。
男人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眼神冷漠,看不出半分对自己儿子的喜爱。
褚泉抿了抿唇,没有解释什么,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眼站在褚正平身边的女人,唤了一声“爸。”
褚正平不悦地皱起眉头,质问道:“你眼睛是瞎了吗?只看得到我?你没看到你妈吗?”
“你是哑巴吗?叫人啊!”褚正平没有了耐心。
褚泉似笑非笑,见到父亲这副样子,只觉得可笑至极,有些讽刺。
他的眼底满是寒意,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与往常肆意张扬的样子截然不同。
只听褚泉冷笑一声:“我不会认她的。”
“你——”褚正平来了气,“孽障!”话落,他一巴掌扇了过去,毫不顾及父子之情。
“啪!”褚泉明明能躲开这一巴掌,但他却没有躲开。
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印,火辣辣的疼,但褚泉却好似没有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攥紧,心也一点点地沈了下去。
总是这样……
从小到大,父子之间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只要开口,一定是争锋相对。
褚泉就这样站在门口,眼里没什么温度,语气更是无甚波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神情淡漠,仿佛面前之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门口的感应灯暗了又亮起,昏黄的灯光映在男生的脸上,抻着眉眼里毫不掩饰的冷漠与讥诮。
窝在宋玖凝怀里的贝拉在听到刚才那一巴掌声时,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猫叫,原本柔顺的毛炸开。
见状,宋玖凝伸手捂住贝拉的耳朵,安抚似地说道:“贝拉乖,我们不听。”
话是这么说,她却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此时的她看不到大门口的情形,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
不论如何,她现在知道了,褚泉原生家庭的氛围并不好。
她还以为……
她垂下眼眸,用手替贝拉顺毛,心乱如麻。她一想到褚泉是在这样的环境成长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闷闷的痛感传来,令她难以忍受。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