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失忆后面冷少主他媚而不自知16
潮水退至礁石根部那日,苏墨将第三坛梅子酒埋在了沈川常坐的珊瑚礁下。
酒坛封口处缠着褪色的剑穗,海浪扑上来时,贝壳串成的风铃在檐角发出碎玉般的声响。
他跪坐在湿沙里,指尖反覆摩挲酒坛上歪斜的”川”字——是那年沈川偷蘸朱砂写的,如今被海水蚀得只剩半边。
”你说要听潮声下酒。”苏墨拍开泥封,琥珀色的酒液倾入海浪。
三丈外漂浮着沈川的素纱外袍,被暗流扯成破碎的白蝶。
他忽然想起去年今日,沈川赤脚踩在浪尖拾贝,月白衣袂翻飞如鹤,而今那抹白永远沈在了七丈外的深蓝里。
原来阿川已经离开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惊蛰前的暴雨来得蹊跷,苏墨抱着沈川的旧剑睡在滩头。
咸涩的海风灌满衣袍,剑柄缠着的贝链硌着心口,与他腕间金铃共鸣出细微的震颤。
子夜时分潮水漫过腰际,他看见沈川立在十步外的月光里,发间别着那支冰蓝贝簪。
”阿墨。”幻影擡起半透明的手腕,金纹如烟缕消散,”梅树下...”
惊雷劈落时幻象破碎,苏墨踉跄扑进浪中,怀里只抱住沈川浸透海水的枕囊。
枕芯里的干梅瓣随浪涌散开,混着他嘶哑的呜咽沈入海底。
黎明时分渔人发现他时,惊鸿剑正插在沈川溺亡处,剑穗上凝结着夜露与未干的血渍。
药王谷送来冰莲那日,苏墨的白发已垂至腰际。
他蜷在沈川常卧的藤榻上,盯着檐下疯狂旋转的贝壳风铃。
二十七个空酒坛堆在墙角,坛身用剑尖刻满”川”字。
”苏先生...”药童捧着玉盒的手在抖,”这千年冰莲...”
”搁着吧。”他声音沙哑如锈刀磨石,腕间金铃随擡手动作轻响。
药童这才惊觉他左腕系着暗红丝绳——分明是浸透鲜血的棉线,另一端没入装着珊瑚酒盏的木匣。
当夜暴雨卷走了玉盒,苏墨赤着脚在浪里追逐那抹幻影。
沈川的旧衣裹着他单薄身躯,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的死气。
退潮时渔人拾到染血的贝簪,插在苏墨倒卧的浅滩旁,像座小小的墓碑。
谷雨时节的月光格外粘稠,苏墨开始拆解腕间金铃。
十二枚铃铛对应着十二处大穴,每卸下一枚,唇角便溢出一缕血丝。
当最后一枚铜铃坠地时,檐下的贝壳风铃突然齐齐炸裂。
他抱着沈川的枕囊走向深海,浪花漫过腰际时摸到心口冰莲——不知何时竟被他用棉线缝进皮肉。
咸涩的海水浸透伤口,莲瓣在月光下舒展如刀刃,剖开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沈川临终前藏在枕下的绝笔,被他亲手烧成了药引。
”我有点想你了,阿川。”苏墨笑着沈入旋涡,白发如月光草在海流中舒展。
三百里外沈家祠堂的螭龙佩轰然碎裂,梅树下的酒坛同时渗出殷红,惊飞了栖在碑顶的夜鹭。
暮春的暖流裹着鲛人歌谣而来,渔人在珊瑚礁间发现纠缠的白骨。
苏墨的惊鸿剑与沈川的贝簪嵌在交错的指骨间,浪涌时发出清越的鸣响。
有采珠女说月圆夜见过两道虚影踏浪而行,白衣人腕间金铃轻晃,玄衣人剑柄贝链叮咚。
沈砚将酒坛合葬那日,潮水送来成双的珠蚌。
撬开时滚出两颗血珠般的赤蚌珠,紧紧相贴着躺在鎏金匣中,像极了当年沈川在海滩举着珍珠说”像你的眼睛”。
咸涩的海风永不止息,贝壳风铃在空宅檐下自鸣。
有人听见潮声里混着剑鸣与轻笑,恍惚还是很多年前,朱砂痣青年赤着脚在浪尖回头:”阿墨,这个像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