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公子2
“两位神合夥威胁人家一个柔弱的瞎子, 不讲武德。”恍若凭空出现的姑娘,搭着艺书的肩膀,不疾不徐地跟未曾现身的家夥们讲道理,
“地上这位就不说了, 上面那位, 我明明一片好心, 生怕有偷渡者在你家搞破坏,你咋不识好人心呢”
其他人连带车里的司徒清浦都依旧是眼都不能眨的状态,艺书发现自己除了思考眨眼, 还能小幅度转动脖子。
他才转过脸,身边人就浅笑道:“你好呀,来串门的小朋友。”
这个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却令人耳目一新的姑娘, 会让人联想到夏夜里宁静的湖泊,冬雪后和暖的阳光。
她一袭水色对襟襦裙,倾尽了古典的温柔婉约之态, 美中不足的是,那双眼睛盛着一潭死水, 十分呆滞。
“吾号清念,他是……”姑娘眉眼一弯,卖了个关子, “你的老朋友。”
艺书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身形颀长丶着云峰白长衫的男子正缓步从巷口走来。
嗯, 挺俊一男的。
有些眼熟, 不太认识。
“莫要动手动脚。”男子用折扇将清念的手从艺书肩上挑下, 微微颔首道, “原来是你, 别来无恙。”
见艺书没认出来他,男子摇头失笑:“我们曾经那般好看,你竟也忘了。”
我曾经这么好看,以后都见不着了。
艺书恍然:“原来是你,你更好看了。”
这一世又一世,见过太多容貌相似之人,他一时之间没能联想到故人。
清念对艺书很有好感的样子,手总想往他肩上搭,而那柄折扇挑挡勾缠,严防死守。
“装装样子就行,太认真就没意思了啊。”清念终究是绕过了折扇的阻拦,逗小孩似的戳了戳艺书的脸颊,
“认不出来很正常,他这一世叫长孙以束。你被限制的厉害,暂时没有勘破皮囊的能力。”
小世界脆弱,有限制才正常,艺书疑惑道:“那你们为什么没有被限制”
轰隆隆——
清念指指天空:“有限制的,要劈我了。”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倏地落下,清念拽着艺书后退半步,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小坑。
下一瞬,好似术法得以解除,时间开始流动,万物恢覆鲜活。
噌!
侍卫纷纷拔刀对准了不知何时出现在马车旁的陌生男女:“大胆贼子,速速离去,饶你不死!”
“住手。”司徒清浦透过小窗看清女子的样貌,下意识地往前倾身,“你……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清念侧向车窗的方向,言笑晏晏:“我还有个名字,叫司徒沐歌。”
司徒清浦久久无语。
艺书讶异:“你这身份还挺高。”
“羡慕不”司徒沐歌又戳他脸,“跟我走吧,我养你啊。”
长孙以束:“咳!”
司徒沐歌就很无所谓,还在诱哄:“你做王夫,他做侧君,他得听你的,爽不爽”
爽是爽,但是吧,“我有任务。”
“任务不能走”
“嗯。”
“那我跟你走,你养我啊。”
“啊这……”艺书良心发现,指指车内,“她养我,我养你,你再养他,是不是不太合适”
“大皇姐有钱,养得起吧”
司徒清浦望着司徒沐歌没有神采的双眼,和眉心的淡红色印记,颇受刺激,咳了好一阵才道:“上车,此处不是叙旧的地方,回府再说。”
“殿下……”这俩人来历不明,还能悄无声息地潜行至马车附近,很危险。
“无妨。”司徒清浦摆摆手,“走。”
*
十四年前,盛宠一时的淑贵君与年仅六岁的五皇女葬身于一场大火。
司皇悲痛至极因爱生恨,不再纵容淑贵君娘家,列举了长孙一族的十七条大罪,抄其家灭其族。
之后,那个有着开国元勋之功的家族成为了历史,萧家丶杭家丶时家迅速崛起。
而现在,萧家已经没了,杭家与时家以皇太女与九皇女为首,斗争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艺书趁着沐浴梳洗的时间,把这些老黄历回顾了一遍。
司徒清浦外出一趟,病情有些加重,在隔壁看太医。
司徒沐歌和长孙以束很不见外,悠然自得地待在客院,摆起棋盘对弈。
“话说你们是表兄妹该不会还有婚约吧”艺书坐到桌旁吃起了点心。
“你可太聪明了,啊。”
司徒沐歌扭头张嘴,艺书喂了她一小块,咋舌道:“我娘跟你们有点子灭族之仇”
“可不。”司徒沐歌眼睛看不见,却能精准地拈子落子,“等回头给我爹烧纸,我得把萧相不得善终的好消息告诉他。”
“你这样就不厚道了。”第一次在异界遇到和自己身份类似的人,艺书有种遇到老乡的轻松感,
“一死一个族,明显是女皇搞的大动作,踩我娘属于是踩偏了呀。”
司徒沐歌摸到茶盏饮了一口:“所以等女皇也不得善终的时候,我就请人在她坟头唱三天大戏。对了,你过任务学过戏曲吗”
“那你算问对人了。”艺书翘起二郎腿,“我当年可是首屈一指的角儿。”
“哦呦,厉害了。”司徒沐歌笑道,
“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出场费多少回头那大戏你来唱,想要啥报酬尽管开口,我啥都能给办。”
“好说好说,咱自家人,我肯定不会坑你。”
听他俩越说越不像话,司徒清浦进门先咳了两声:“你们还真是不怕掉脑袋。”
四个人围着棋盘坐出了打麻将的架势。
从长孙以束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拉着五皇妹到处跑的小男孩的模样,司徒清浦亲手给他斟了盏茶:
“当年的事,是我司徒家对不住长孙家,孤替母皇道歉。”
长孙以束的祖母乃三朝元老,虽说有倚老卖老丶欺司皇年轻的意思,但罪不至死,更不至于被夷灭三族。
当年,的确手段过激了。
长孙以束端起茶抿了一口,却道:“我若为皇我也那么干。”
不听话的元老,早死早舒坦。
司徒清浦怒目:“休要胡言乱语,男子如何能为帝滑天下之大稽!”
长孙以束瞬间脸色发青,艺书和司徒沐歌吭哧吭哧低笑。
司徒清浦想起当年,长孙家这小子骄纵非常,欺负得小五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肃着脸说教:
“小五你莫要太过软脾气,大女子顶天立地,怎能被小男人骑在头上你们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他若还是曾经那副性子,你大可以另择佳婿。”
说到这,她看看对面的艺书,想起“你养我我养你”的论调,补充道:
“萧家这小子也不行,又蠢又毒,你不了解他,别被他清俊的外貌迷惑了。”
艺书无语:吃瓜吃到自己家。
司徒沐歌笑够了,才郑重其事地说:“大皇姐上一世没有遇到我吧”
司徒清浦难言惊诧:“难道你”
“我们,”司徒沐歌伸手划拉了一圈,“都是。”
“所以呢”
都重生了,那就意味着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的的确确就是眼前这个男子做下的孽,他一点都不无辜。
若不是因为十七对他还抱有念想,她在得知他重生时就该立刻杀了他!
司徒清浦语气憎恶:“孤说他又蠢又毒,并未夸大其词。”
艺书摊了摊手,无所谓她的指责。
委托人那一世,司徒清浦登上皇位了,但委托人死得比较早,是为救司徒清浦才死的,而且是死在了萧意舒和九皇女手里。
司徒清浦痛恨萧意舒是情有可原,没什么值得生气反驳的。
不过司徒沐歌纠正:“艺书跟我们情况不同,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诶”艺书震惊之馀,连忙阻止,“我有保密协议的。”
“没事,我说的不算你违反规则,罚也是罚我。”司徒沐歌忽然起身后退,她方才坐的凳子顿时被雷劈裂了,
“萧意舒那样的人自然不配拥有重生资格,艺书不是萧意舒,不会做不利于大皇姐的事,所以大皇姐——哦哟真吓人。”
一连串的雷电撵着她劈,总是差一点点劈中,艺书想伸手拉她一把都怕帮了倒忙,反让她受伤。
司徒沐歌溜雷电玩似的,边躲边把话讲清楚了:“大皇姐没有理由恨艺书,重新认识一下吧。”
咔嚓——
大晴天响炸雷,远处的侍卫都吓到了,生怕老天不长眼,把劈中太女殿下所在的殿宇。
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隔空劈了。
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升起,浑身汗毛倒竖,见长孙以束抓住了司徒沐歌,艺书便伸手抓住司徒清浦,同时远远地逃离了棋盘周围。
紧接着“轰”的一声,棋盘丶桌椅连同地面都化为乌有,变成了一个大坑。
司徒沐歌挣脱长孙以束的手,得意地朝艺书挑眉:“姐姐厉害不”
艺书呐喊:“姐姐说要娶我做王夫还算数不今天就想嫁给你!”
司徒沐歌大笑。
这屋子必须重新修了,司徒清浦被一连串的事故搞得很头痛,把他们带到另一个院子里,就又看太医去了。
瞧着旁边那俩人拿了副新棋,又下了起来,艺书半真半假地感叹:“跟你们一比,我也太惨了,被契约框得死死的。”
司徒沐歌大概明白他想拐弯抹角地套什么话,坦言:“你不惨,反而受宠得很,能要知道,不是谁都能随身携带母神分|身的。”
艺书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这也是可以说的”
司徒沐歌微微偏头,好像在听谁讲话,而后回道:“你家系统刚威胁我了,不许我再多嘴。”
“净搞些无意义的隐瞒。”艺书翻了个白眼。
从最初绑定系统,他就对系统有种莫名的信任。
虽然那家夥嘴很损,而且带他过了新手村就不再主动露面,但他一直就没有对系统产生防备或者恶意。
直觉听起来是个很蠢的东西,可是对于……即将成神的人来说,实乃最值得信任的东西。
艺书暗自猜测过系统的身份,比如说关爱后辈的先祖残魂,或者未来时空的自己制作的高级智能,再或者某位暗恋者搞出来的切片……
唯独没有想到,系统会是母神。
母神大抵是创世神的另一种说法,而他这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世界,其实是在原生世界母神的陪伴看护下,历练修道。
这个认知令艺书愉悦非常,谁能在得知自己被母神骗爱时,继续冷静呢
而且,他现在有点理解系统的冷淡了。
向母神撒娇什么的,艺书觉得,每个人肯定都可以无师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