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对王晨枝点点头,王晨枝并不介意任铭轩淡漠的态度,她反而为这样有些冷感的男人着迷。
她热情地向任家父子发出邀请,说:“今天是陆宇的生日,他父母在外地工作,不能回来陪他,我邀请你们去家里做客好吗?既然大家都是同学,关系又那么好,一起来为我侄子庆生吧。”
嘉琪听到这里,满眼都是吃惊,问道:“陆宇这是真的吗?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道啊,happy birthday!(生日快乐!)”
陆宇听到嘉琪祝贺自己生日快乐,又害羞又高兴,脸都红了,只能低着头说“谢谢”。
王晨枝看出来自己侄子对嘉琪的心思,心里不由得有些兴奋,继而更加卖力地游说任家父子:“嘉琪好可爱啊,今天是陆宇的生日,你就去我家里陪陆宇过生日吧,好吗?生日是特别宝贵的节日啊!”
嘉琪有些动摇,他确实被王晨枝的话打动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答应,但是又担心任铭轩,于是就眼神怯怯地看向了任铭轩。
任铭轩看破了嘉琪的心思,眼神带着笑,说:“嘉琪愿意的话,就去吧。”
还没等嘉琪高兴起来,感谢任铭轩的首肯,就听到一阵人声鼎沸的声音。
一时间,照相机闪光灯的声音,记者提问的声音,还有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声音纷沓而来,淹没了嘉琪。
一个记者正在做前方连线,说道:“记者今日下午五时在国立附小门口撞见当红影星往晨枝接孩子放学的场景,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男士,目前尚未确定身份。”
另外一名记者拿着话筒对着王晨枝,问道:“请问王小姐,你对外界盛传的你已被有实力的商人包养的说法有什么回应?”
另外一名记者则说到:“记者从刚才就注意到,王小姐和身边的男士相谈甚欢,对男士身上的孩子也照顾备至,很难不让人猜测这个带着口罩的孩子到底是王小姐和这位男士的私生子?还是王小姐现在真的已经被这位男士包养,心肝情愿伏小,每日为对方接送照顾孩子?”
无数的闪光灯和话筒高举着,记者们纷纷在要求“请做出回答,请做出回答”.
嘉琪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王晨枝最近确实是有意多绯闻和报道,才没有出现在公众眼中,而是选择了到离自己工作地点较远的围城休息一段时间,但是却没有想到对方会紧跟到这个地步。
她有些恼怒,又担心自己的侄子被人群所伤,一边尽力地维持着客气对记者说:“抱歉无可奉告,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请离开”,一边低着头在人群中寻找陆宇,嘴里说道:"麻烦请让一让,陆宇,听到阿姨的话了吗?"
这是却有一个记者把矛头对准了任铭轩,说:“先生,请问你和王小姐是什么关系,这个孩子是王小姐为你生得吗?你给孩子带着口罩,是一早就想到会有记者跟踪而特意采取的措施保护孩子吗?”
任铭轩脸沈沈的,他想要抱着嘉琪离开,这时却看到在人群中被推挤陆宇,又想要把他拉出来,毕竟在怎么样,孩子在任何时候都是无辜的。
任铭轩也试着叫了两声:“陆宇,陆宇。”
但是依然没有陆宇的回答。
嘉琪内心很害怕,他紧紧地抱住任铭轩,嘴里说着:“爸爸,我怕。”
任铭轩已经有些怒意了,他平日里那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正是因为他的低调作风,任铭轩这个名字人人都知道,却没有几个人见过他本人,自然不能和眼前的他联系起来。
任铭轩用手护着嘉琪的头,安抚道:“嘉琪,没事的,有爸爸在。”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在站对接的任铭轩的保镖终于注意到了这边异样,纷纷赶过来。试图把任铭轩身边的记者拉开。
一个态度激进的记者在被一个保镖拉开口,忽然就扑上前去,把话筒直指到嘉琪的脸上,吼道:“你爸爸在外包养情妇,你作为他的儿子不感到可耻吗!”
嘉琪惊吓过度,没听清楚对方在自己耳边喊了些什么,只听得自己脸颊旁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腥涩的味道立刻在他嘴里弥漫开来。
嘉琪含糊地张了张口,想要叫一声爸爸,但是他一张口,任铭轩就看到了他满嘴的血沫。
作者有话要说:
☆丶十四 再见了,嘉琪
任铭轩站在医院走廊上,除了他,还有一大堆的保镖和方舒姚.
律师也匆匆忙忙从警局赶了过来,到了之后就对任铭轩说:“伤人的记者已经被刑事拘留了,其馀的报社也都受到了起诉。”
任铭轩点点头,并不说话。
他现在更担心嘉琪的情况。
王晨枝和陆宇也被送到了医院。
陆宇刚才只是被人群挟裹,挤压,并没有受到太明显的伤害。
而王晨枝,除了外形上有点狼狈,一切都还好。
王晨枝和陆宇站在走廊的另外一边,朝任铭轩这边看过来。但是任铭轩并没有注意他们,他站在众人之中,紧着眉,一言不发.
方舒姚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看到王晨枝和一个小孩一直站在走廊的一边不肯离开,他自然认得王晨枝就是当下绯闻颇多的女星.
他走了过去,对一大一小说:“王小姐还请先回去吧,我安排人送您回家。”
王晨枝表情有些慌张,又有些着急,说:“方先生,任先生他…”
还没有等王晨枝说完,方舒姚就对她说的话作了一个不认同的眼神。
王晨枝知道现在自己要和任铭轩说话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又隔着保镖远远地望了一眼任铭轩,口气有些颓然,说:“那孩子呢?我看看孩子可以吗?"
方舒姚一直在任家服务,不仅仅他,他的父亲,哥哥,也都是任家的家仆,几代人下来,已经不仅仅和任家只是主仆之间简单的关系,他自然很是了解任家对待女性的看法。
凡是任家娶进门的媳妇,都是要求家事清白,洁身自好的,像王晨枝这样,虽然年轻漂亮,但是当下的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这样的。况且王晨枝又在演艺圈打滚,那样世道覆杂的行当,对于保守刻板的任家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娶进门的。
方舒姚自然看的出眼前这位王小姐对自家主人铭轩的感情,但是他一心为着任家,自然不会这种事情方面任由王晨枝提出要求。
方舒姚做出为难的样子说:“王小姐,你现在也看到了,任先生心情不佳,孩子的情况也不明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等,先回家去吧。”
王晨枝的脸上果然流露出失望的表情,这时候陆宇擡起头,说:“叔叔,让我看一眼嘉琪吧,知道他安然无恙后,我就走了。”
陆宇的话很真挚,而且他是小孩子,又是和嘉琪要好得同学,方舒姚对他提出来的要求感到一阵为难。
“这...”
安静的走廊忽然有了一阵声响。
医生一走了出来,就看到占据了整条医院走廊的人,还好这里是围城最有名的私人医院,否则在一般的公立医院,早就被别的病人炮轰了。
医生走向任铭轩说;"任先生,孩子已经没事了,他的牙齿受到外力的冲击被撞了下来,本来那就是一颗幼齿,已经有些松动了。现在我已经为孩子清理干净了牙龈里面残留的牙根,您回去后多让他休息,吃些流质的食物就好了。"
任铭轩这时的表情才因为医生的话而松动了一点,之前他的身上完全都是暴戾的气息,根本无人敢和他说话。
任铭轩点点头,说:“辛苦你了医生。”
医生欠了欠身,就带着自己的助手离开了。
任铭轩走进了病房,嘉琪躺在牙医凳上,嘴里塞满了棉花和纱布。
他看到任铭轩走进来,含糊地叫了一声:“爸爸。”
任铭轩走过去,低头看着嘉琪,颇为心疼地说:“嘉琪乖,爸爸这就带你回家。”
说着,就把躺在椅子上的嘉琪抱了起来。
王晨枝和陆宇站在走廊上看见任铭轩抱着嘉琪出来了,就立刻想走上前去,却被保镖拦了下来。
陆宇站在地上望着被父亲抱着的嘉琪,叫了一声:“嘉琪,对不起。”
嘉琪侧了脑袋看他,声音有些不清晰,但是还是很努力地说:“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
陆宇心里难过,想到自己本来想邀请嘉琪去自己家里过生日的,但是现在却来了医院,还让嘉琪受了伤。
“嘉琪,对不起,我希望你继续和我做朋友。”
陆宇又说了一次对不起,并表明了自己的心思。
嘉琪点点头,说了一个“唔,会的。”
王晨枝在一旁却有些按耐不住,说:“任先生,今天的事我很抱歉,虽然是意外,但是也是因为我而引起的,我会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而负责的。”
任铭轩直到此刻又把嘉琪平安无事地抱在怀里,心里才有了一丝安稳。没有人知道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的心情有多焦急和覆杂。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作父亲为孩子担心的心情。
而今天,他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关于嘉琪的一切,他都是那么在乎。
任铭轩点了点头,说:“王小姐不用放在心上了,时间也晚了,今天是你侄子的生日,你带他回去过生日吧,嘉琪会送礼物过去的。”
说完,就走了。
一大群保镖把任铭轩围着,轻而易举就把王晨枝隔开了。
王晨枝还想追上去和任铭轩说话,方舒姚站在一旁立刻劝阻了她:“王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王晨枝这才停下脚步,神色覆杂地看着走远的任铭轩。
嘉琪的心里其实并不把今天发生的意外放在心上,反而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陆宇。
因为陆宇是他的好朋友,但是好朋友的生日他却不知道就是今天,而且还没有准备礼物给陆宇。
嘉琪扭着上身看着陆宇,陆宇也直直地看着他。
陆宇站在灯光惨白的医院走廊里,嘉琪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觉得心里一阵难过。
他对陆宇挥挥手,想告诉陆宇自己看见了他,自己没事,让他回去好好庆祝生日。
但是陆宇却没有回应他。
只是那样直直地盯着远走的嘉琪。
回到家里之后,任铭轩吩咐了厨房做些粥,就上了楼去陪嘉琪。
嘉琪坐在床上,神色有些疲倦,他下午受到了惊吓,加上拔牙的伤口流血,人很容易就有疲惫的感觉。
任铭轩走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嘉琪懒懒地伏在枕头上,脸颊微微发肿,嘴唇也有些红肿。但是就是这样神色之间有些病色的嘉琪居然让任铭轩莫名的内心一跳。
他走到嘉琪身边去,俯身坐在床边,轻声问:“嘉琪,困了吗?吃点东西再睡吧。”
嘉琪眼神有些不能聚焦,过了几秒钟才把目光放到任铭轩身上,说:“不困的,还没有洗澡。”
任铭轩说:“不洗澡也没关系。”
嘉琪皱眉,说:“不洗澡不舒服,浑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嘉琪的中文进步很多,连很多专业词汇也会了,像消毒水这样词他现在也会用了。
任铭轩笑了起来,转身把被子的一角搭在嘉琪身上,怕他着凉,说:“嘉琪讨厌医院的味道吗?”
嘉琪点点头,声音有些闷闷地,说:“唔,因为妈妈总是生病。”
其实嘉琪想说,那样的味道让他感到恐惧,母亲身上的消毒水味,总让他在担心母亲随时随地可能离开自己。
任铭轩不想让嘉琪想起过去难过的事情,就说:“嘉琪,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嘉琪的右手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拽着拳头,任铭轩觉得他在手心里一定握着什么东西,所以才这样问。
嘉琪摊开手掌,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乳牙。
那是他刚才掉的牙齿。
任铭轩微微诧异,说:“嘉琪拿这个做什么?”
嘉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牙仙子啦。”
任铭轩听了,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美国民间的风俗,孩子的乳牙掉了之后要把掉落的牙齿放在枕头下,晚上的时候就会有牙仙子来取走牙齿,并留下银币。如果不这样做的小孩子就会遭到厄运。
嘉琪虽然已经快七岁了,但是依然很相信童话民间故事这类的事情,他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幼稚,但是没办法,他还是会遵守这些规则。
任铭轩看着嘉琪害羞的表情,心里就柔柔暖暖的,觉得他的儿子纯真美好
他俯身吻了一下嘉琪的嘴角,说:“嘉琪希望牙仙子送来什么礼物吗?”
嘉琪说;“十个美分就行。”
这个也是约定俗成的,因为牙仙子不是圣诞老人,并不会送来礼物。
任铭轩说:“不,爸爸是问,如果牙仙子觉得嘉琪的牙齿太可爱了,想用礼物把它换走怎么办?”
嘉琪想了想,说:“那我就写下来告诉牙仙子吧,现在说出来她又听不到。”
任铭轩本来打算送嘉琪一个礼物,因为圣诞节的时候带嘉琪去听音乐会,最后结束的时候嘉琪并不太高兴,就让任铭轩颇为上心。
他却没有想到嘉琪会迂回地回答自己问题,有些意想不到之外,又笑起来说:“好,那就把礼物当作你和牙仙子之间的秘密吧。”
嘉琪已经把嘴里的棉花和纱布吐了,他笑起来的笑容甜甜的,对任铭轩说:“爸爸,我想送陆宇一个生日礼物,今天是他生日,我却不知道。”
任铭轩已经派人送去了礼物,但是他并不告诉嘉琪,问道;"嘉琪想送什么礼物给他?”
嘉琪说:“我可以写卡片给他。”
任铭轩知道这是美国人之间的方式,逢年过节都有互相送卡片的习惯,平常的生日,关系再好的朋友之间,也就是送一束鲜花就够了。而在中国,虽然说得是礼轻人意重,实际上,却是礼重人更重。
任铭轩当然不想让别人看轻他的儿子,所以顺着嘉琪的话说:“好的,嘉琪写好了之后爸爸帮你送出去。”
嘉琪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甜甜地说:“谢谢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丶十五 逼婚
嘉琪的学习态度,看起来好似一直都懒懒散散的,对于这一点,任铭轩也不在意.班里任教的老师自然也不会多说什,原因不仅仅是他们清楚嘉琪的背景,更重要的是,嘉琪看起来做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成绩却很优异。他从最开始的上课什么也听不懂,到如今已经成为了年级上所有老师都知道的优等生。
也许正是因为嘉琪一直对待一切都淡淡不在乎的样子,才让更多的人只看到他光鲜的一面,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在背后付出过多少努力。
至于任铭轩,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嘉琪继承家业,也没有想过要把嘉琪培养成多么优秀的某方面的人才.对于嘉琪,他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每天快快乐乐,开开心心长大就够了.
所以在学习上,任铭轩一直都没有管教过嘉琪.嘉琪有问题的时候会找老师,有要求的时候会主动向他提出来.在任铭轩心理,嘉琪一直都是一个很坦白的孩子。
而在这些年的相处过程中,任铭轩逐渐发现,即使自己没有对嘉琪做出过任何的要求,嘉琪却对自己有着很高的期望和要求.
嘉琪回到班级里上课之后,陆宇和他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陆宇还是会在学习上给嘉琪帮助,但是他自己明白,他对待嘉琪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
嘉琪并没有觉察出来陆宇的变化,但是陆宇自己清楚地知道,其实他和嘉琪是不可能发展成为更要好的朋友了.
陆宇在生日的第二天收到了嘉琪亲手写的贺卡,但是正因为贺卡是第二天才送到,和第一天收到的礼物相比,陆宇很容易就想到了第一份礼物是任铭轩送的.他虽然还只是个小孩子,但是他已经从任铭轩送过来的那份礼物里面看出了任铭轩的态度,他并不希望陆宇和嘉琪走太近,而且任铭轩大概也看明白了陆宇对嘉琪的心思,所以他才会特别地提醒陆宇.
陆宇从第一次见到嘉琪开始,陆宇就觉得嘉琪太不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了。嘉琪身上带着的淡淡的气质和对一切都风轻云淡的态度让他和周围的小孩子看起来很不一样,加上他长得漂亮,安静,还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弹一手好琴,这样子的嘉琪立刻就吸引了陆宇的注意。
他很努力很小心地接近嘉琪,生怕自己的行为伤害或是引起了嘉琪的反感。但是不曾想到,他的生日那天,却让嘉琪意外地受伤了。
胆怯和内疚困扰着陆宇,让他只能做一个对于嘉琪来说毫无特殊感情,默默无闻的同学.自从陈益和张岩都离开班集体之后,嘉琪就逐步地更好地融入了学校的生活和学习中,陆宇看着女生们下课就围着嘉琪请教英语问题的样子,他好像觉得,嘉琪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
嘉琪的学习情况确实有好转.他知道自己的中文不好,字也写得不好,所以每晚回家都会自己给自己布置额外的作业.任铭轩有些时候回来,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颇为惊异,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嘉琪还坐在书桌前.
任铭轩没有逼迫嘉琪读书的意思,而是一直都让嘉琪作他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不觉得这样的教育对嘉琪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嘉琪是他的儿子,他有能力也一定会宠爱嘉琪一辈子。
所以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过的太辛苦.
任铭轩走进书房,问:“嘉琪,还在做作业吗?”
嘉琪头也不擡,“嗯”了一声。
任铭轩有些不满意这么晚的时间点了,嘉琪仍然在做作业,他知道中国的小学生现在已经有很多压力了,但是他觉得嘉琪不用承受这些。
任铭轩说:“作业没做完吗?不做了吧,时间很晚,该睡觉了。”
嘉琪这才停下手里的笔,擡起头来,一双眼睛青白分明,说:“不是的,爸爸,我在练字而已。”
任铭轩绕过书桌,走到嘉琪身后去,微微弯腰一看,才发现嘉琪在临摹字帖。
任铭轩有些感慨,心痛,又更多地是作为一个父亲的安慰,他的儿子小小年纪便懂得自尊自强。
“嘉琪不练了好吗,现在已经半夜了,该睡了。”
嘉琪收了笔和纸,说:“好,就睡了。爸爸的字写得很好,我希望能有一天写得和爸爸一样好。”
任铭轩当年读书的时候被父亲任建长逼迫着每日练习书法,还特地请了有名的书法大师每周为任铭轩指点。他没有想到,当初让他感到无比痛恨的事情,到了现在居然能给他带去一些好处。
例如,他的字确实十分遒劲有力,例如,他的儿子,嘉琪以他为楷模榜样。
这些细小的点滴,都在随时改变和触动着任铭轩。
任铭轩目光温和地看着嘉琪,说:“嘉琪,很久没有听到你弹钢琴了,你不是最喜欢弹钢琴了吗?”
嘉琪收拾好了自己桌上的东西,才说:“是,弹钢琴使我感到快乐,但是我的中文不好,我应该在中文方面更加努力。”
任铭轩想起三年前嘉琪写给牙仙子的贺卡,里面希望得到一架古董钢琴。
那种钢琴的造价一般都在两百万美金,不仅仅购买费用高昂,后期维护更是昂贵,每年都要请专业人员来给钢琴做护理,而且现在有这样手艺的人,在全欧洲不超过二十个人。其主要的原因是古董钢琴的艺术鉴赏性太高,其次是欧洲贵族的没落,才造成了古董钢琴的有价无市。
但是任铭轩还是购买了一架几百年前的古董钢琴给嘉琪。
他永远都记得,嘉琪当时看到钢琴时候不可置信,却又兴奋激动地表情。
嘉琪喜欢在放学后弹钢琴,而只有特殊的时候,或则他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他才会弹那架古董钢琴。
任铭轩看得出嘉琪很珍惜那份礼物,这样让他更加重视嘉琪在音乐方面的培养。
任铭轩去洗了澡出来,嘉琪已经换好了睡衣在床上等他了,任铭轩坐到床上去,嘉琪把正在看得书一合,扭过头勾着任铭轩的脖子,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任铭轩的脸,就整个人缩到被子里面去了,然后声音懵懂地说了一句:“爸爸,晚安。”
任铭轩这些年来都一直没有找过女伴,原因是他很在乎嘉琪的感受,也许是太在乎了,他觉得如果自己给嘉琪找了一个新的母亲的话就是背叛了当初和嘉琪约定好的“爸爸只能和妈妈在一起”这个诺言。
任铭轩看了一眼嘉琪放在案头的书,是一本英文的诗集,作者是博尔赫斯。
这是嘉琪一直以来的习惯,在睡前读一些英文的东西,虽然他现在的中文水平已经不错了,但是他在内心,还是留守着固执的一角,那就是在私密的时间里,依旧是用英文,例如在入睡前,或则在他需要表达强烈感情和情绪的时候,嘉琪就会自动使用英文。
在睡前看一些英文的东西,这样能帮助他安心入睡。
任铭轩看着暖黄灯光中熟睡的嘉琪的侧脸,有种恍惚的感觉,他想起第一次看见嘉琪睡颜,那是在四年前,当时的嘉琪才如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孱弱又易碎。
而如今时间像流水一样流过去,日子平淡地在河床中流淌而过,嘉琪已经虽然已经不在如当初一样地柔弱,也适应了围城的生活,但是嘉琪这些年却几乎没有怎么长高长大,音容笑貌仿佛都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孩童。
任铭轩在心里叹一口气,拿起了那本嘉琪看过的诗集,随手一翻,就翻到了嘉琪折了一个书角的那页。
白字黑字上面写着,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任铭轩看见这个题目,就楞了一下,然后才开始往下读。
楼下的钟敲过了三下,午夜过去,第二天到来了。
任铭轩放下诗集,关了床头的灯,又给嘉琪拉了拉被子
以前嘉琪换牙的时候睡不好,让他也睡不好,每夜总会醒过来几次安慰嘉琪和给嘉琪检查被子有没有盖好。
仿佛在任铭轩心中,嘉琪永远都是当初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站在厅堂里面的孤苦无援的儿子。
嘉琪第二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任铭轩和嘉琪一起吃了早餐。
任铭轩则没有吃太多,只是喝了几口咖啡。
嘉琪吃完了自己盘子里面东西,看了一眼任铭轩面前没有动过的食物,就问:“爸爸,你身体不舒服吗?”
任铭轩合上了手里的报纸,说:“没有,只是没有胃口,大概是天气热了吧。”
嘉琪穿着整洁干净的白衬衣,蓝色的卡其布裤子,那一身事学校里夏季的校服。
他的身子骨并不大,但是偏偏看上去就有一种风骨,他放下刀叉,说;"爸爸你要注意休息,少应酬,多休息。"
任铭轩看着说着这些话的嘉琪神色认真,不免高兴起来,说:“爸爸都没有管你晚上睡太晚,你怎么管起爸爸来了。"
嘉琪楞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管你,只是关心你的身体。”
他年纪已经大了些,从平日班上同学嘴里也听说了一些类似于妈妈爱管教爸爸之类的话,他只是儿子,自然是不该管父亲的。
任铭轩看着嘉琪,晨光从四周的玻璃墙里照进来,笼罩着嘉琪纤细的身躯,给他整个人度上了一层柔光,嘉琪坐在春末夏初的阳光里,整个人都显得美好静谧。
任铭轩说;“好,那爸爸谢谢你,不过,你也要早点休息,晚上不准睡那么晚了。我看见上次寄回家的成绩单,你是年纪第三,不要学习太刻苦了。”
嘉琪楞了一下,别人的父母都担心自己的孩子学习不认真,而他自己的父亲却叫他不要学习太努力,想到这里嘉琪就有些想笑。
他以前成绩不好的时候任铭轩总是安慰他不用急,不要担心,学不好也没有关系,现在他成绩变好了,任铭轩也没有过多的夸奖过他,只是有时会问问他需不需要什么礼物。嘉琪甚至有时有些自嘲地想,到底自己是做一个成绩不好但却能够换取更多的父亲的关爱的孩子好,还是做一个不让父亲操心的孩子更好?
显而易见地,他选择了做后者。
因为嘉琪已经从其它的很多地方都感受到了任铭轩念对他的爱。
像礼物这件事,任铭轩平时已经给他买了很多了,他记得小时候自己喜欢大象的玩偶,任铭轩就为他收集了满满一个房间各式各样的大象玩偶。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开始迷乐谱,任铭轩也找人全美国的为他购买最新的乐谱和最古老的钢琴乐谱,有时还会找到当代指挥大师为音乐会作过笔记的乐谱。
在嘉琪的记忆里,小时候在外公家虽然大家也是宠着他,但是重来没有哪一个人会像任铭轩这样,近乎溺爱般的呵护和包容着他。
虽然任铭轩看起来是一个沈默感情不外露的人。
但是嘉琪逐渐清晰地发现,他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内心很温柔很敏感的人。
吃过了早饭,任铭轩送嘉琪去学校,嘉琪看着他的父亲神色之间有些疲惫,就主动说:“爸爸,你不用每日送我上学,你可以早上多睡一会。”
任铭轩觉得疲倦的事并不来自于早期,相反地,他宁可早起,这样才能有多一些的时间和嘉琪在一起。只要和嘉琪在一起,莫名地,他身上的劳累就会消散一些。
但是他也没有告诉嘉琪他到底感到疲惫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他只是揉了揉眉心,说:“爸爸没事,早上送儿子上学是每个父母都该做的。”
嘉琪有些不忍,但是又为任铭轩这样说而高兴,喃喃地叫了一声:“爸爸。”
嘉琪下车之后,任铭轩坐在车里,看着别的同学向嘉琪问好,嘉琪也礼貌地回覆对方,神态举止都像一个优雅矜持的小王子。
过了好一会,学生们已经全部进了教室,太阳也高高地升了起来,空气中缭绕的云雾散去了,任铭轩才开口道:“开车吧,去老宅。”
任建长从几年前知道丁百合过世的消息后就一直反对任铭轩把丁嘉琪抱回家里来养。原因是那个孩子本就不应该存在,而且,当初两家在联姻的时候也在文件上说清楚了,如果有孩子,任家是不会承认其身份的。
当初在合同上写上这一条本来就是一个预防针,而且既然是交易性质的婚姻,双方都是没有意愿要生孩子的。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丁百合居然在离婚前有了生孕,而且,最后居然瞒着任家生下了孩子。
对于这样情况下而来的孙子,任建长自然是不会承认他的。
但是任铭轩却偏偏逆处了他的意思,去三藩市把孩子领了回来。任建长知道这件事情后,气得直接摔了桌上那套乾隆窑的雨前清茶器,大骂“逆子不孝!”
这件事,根本没有人敢劝。
大家都知道任家两父子的性格,相当的硬,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让两父子对立起来,那就真的是石头撞石头的事,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这些年过去,任铭轩一直把嘉琪放在自己的地方养,虽然有过把嘉琪带回去给父亲看一眼的意思,但是每次都以担心嘉琪会受到爷爷不好的对待而打消念头。
当初他和丁百合婚姻失败,虽然那只是一段交易性质的婚姻,但是他作为当事人,不能不说这件事情对他产生了消极的影响。
他不再相信婚姻这件事情。
任铭轩当年离婚后就从老宅里搬了出来,自己住在半山的别墅里,后来嘉琪来和他作伴,更加让他眷恋起来半山别墅里的生活。
如果没有嘉琪,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几年应该怎么度过。
任建长这些年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孙子,也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日子,任铭轩才会回家来见他一次。他知道任铭轩当年搬出家的时候就对他有了不满,而如今,他要任铭轩娶另外一位女子,任铭轩就对他越发反感。
任铭轩走进了许久不来的老宅,宅里的下人都认识他,见了他立刻就去报告给任建长。
任铭轩走过鲤鱼池,又绕过蜿蜿蜒蜒的石子小路,这才见到了正在凉亭里喝茶的任建长。
管家梁盛见他来了,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少爷好”,任铭轩没有回答。
他有些看不起老宅里这套古旧的作风,连称呼人,都还是少爷小姐的称谓,让他觉得格外迂腐。
任建长看自己儿子冷冷地站在一旁,并不说话,就口气颇为不善地说:“前几日,张家的女儿来,我叫你去接待她,你为什么没有去?”
任铭轩走到亭子下,语气淡漠地说:“没时间。”
任建长立刻心中就有了一口火,但是还是忍耐着说:“你知道张家当初给你那份文件的意思,你也拿下了,如今,他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