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一阵喧闹声盖过王府树梢上鸟儿的啁啾,让本就浅眠难安的虞殊兰醒来。
“小姐,坏了,上错花轿了,老奴一早就从大皇子那边赶来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外面竟将这事传的不像样。我这就为您梳洗,老王妃还在正厅等着您呢!”
说话的人是虞殊兰的奶娘安嬷嬷,安嬷嬷虽是徐姨娘寻来的,但是自小陪她长大。
京中谁人不知,尚书府家的徐姨娘对主母无比恭顺。
并且教导她的女儿虞殊兰,在面对崔氏的女儿虞知柔时,也要谦卑顺从,但凡有所不恭敬的,虞殊兰免不了徐氏责罚。
崔夫人自然不知是她亲生女儿在受过,她只看到徐氏做到这个地步,惊讶之余也庆幸自己嫁得好郎君,后宅安宁,对徐氏是丝毫不亏待。
而安嬷嬷每每见徐姨娘苛责于她,对她是愈发心疼。
上一世安嬷嬷陪同她嫁给裴成钧后没多久,就离奇的落水身亡,想来这其中不乏裴成钧和他那几个通房的手笔。
“嬷嬷不必担心,我知晓换嫁之事。”
还好重来一世,她不用嫁给裴成钧,也不会叫嬷嬷横死。
“小姐,那外面都传您......”
“但说无妨。”
“说您故意上错花轿,又......名节有损,王爷要和您退亲。”
裴成钧果然是重生一世的人,依他的心胸狭隘,定然要先报复她一番。
不过裴成钧漏洞百出,这才将将天亮,谁又能知晓圆房与否的贞洁之事。
更何况换亲本就是皇帝授意,事情闹的过大,对皇帝,可没有几分好处。
虞殊兰不禁为裴成钧的愚蠢感到可笑。
她坐在妆奁前,看向昨夜收拾在床头上的锦盒,心中已有对策。
既然裴成钧下如此死手,那就让这京城再乱一点。
裴成钧,你一向急于求成,沉不住气,现下,我倒要叫你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嬷嬷的儿子炳哥儿可是在木筑行帮工?这段时日正帮靖安侯府加筑屋檐?”
“正是,炳儿有些力气在。”
安嬷嬷一边加快了手上伺候的动作,一边回应。
“可否劳烦炳哥儿向靖安侯府中递个消息进去?”
虞殊兰借着铜镜,望向安嬷嬷,她就帮这谣言烧一把火。
“只要能帮到小姐的,但凭小姐吩咐!”
安嬷嬷语气坚定,她也想此事有所转圜,能帮到小姐。
虞殊兰拉过嬷嬷的手,小声说起。
“小姐此计甚妙,我这就叫炳哥儿去做。”
安嬷嬷听后心中大喜,连忙给虞殊兰梳好一个端庄得体的发髻,随即匆匆离府而去。
虞殊兰走出喜房,晨露熹微,一抹曦光照在她明眸动人的眉梢。
上一世她被赶出东宫,衣衫单薄走在茫茫大雪中,最难求的便是这一抹晨阳。
从今天起,我也要叫你裴成钧尝尝什么是彻骨的寒!
北辰王府正厅。
“虞家长女虞殊兰拜见镇南王妃。”
她朝中堂穿着一袭墨绿底镶翡翠佩文华裳,梳着盘福髻,雍容华贵的镇南王妃李宴昔行大礼。
镇南王妃打探起虞殊兰,生的倒是不俗,礼数也无不周到,可惜啊,处心积虑换嫁,外面还皆传言,非贞洁之躯。
“想必虞小姐已经知晓换亲这事了。”
李宴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满是烦心的开口道。
虞殊兰拿出看家的本事,她鼻尖一红,似是受了极大委屈。
“阿殊今晨才知此事,只记得大婚当日,头晕乎乎的,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花轿中了,阿殊素来深居闺阁,未曾见过王爷和大皇子,便稀里糊涂的和王爷圆了房......”
“如今,我一个女子已然将清白交予王爷,怕是再无颜面活在这世上了!”
虞殊兰说着就要往堂中那粗壮的红柱上撞。
“什么?圆房了!”
李宴昔惊讶的将手中茶盏都摔的七零八碎。
“快,快拦住新王妃。”
几个丫鬟婆子得令连忙拉住寻死觅活的虞殊兰,将其搀扶着坐在李宴昔旁。
“好孩子,那了事帕可带着?”李宴昔试探性的问道。
虞殊兰将那锦盒递给镇南王妃,假装哭的快晕了过去。
李宴昔打开那锦盒,其中洁白的丝帕上丝丝点点的血迹,她顿时心中大喜。
裴寂这孩子哪里都好,君子六艺,围猎骑射样样都是上乘,唯独不沾女色。
已年有二十了,还未曾纳过一个通房。
她虽然知裴寂心中背负的事情。
但她仍然担心裴寂是否有什么隐病,或者有什么特殊癖好。
甚至给裴寂找过断袖美男,裴寂也无动于衷。
现下看来,是裴寂还没有遇到可心的人儿。
这会儿端详起虞殊兰的容貌,哭起来当真是梨花带雨。
虽然不是太皇太后安排的凤命嫡女,可只要裴寂喜欢就好。
她们王府一向讲究实际,男儿功绩那个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得来的,不屑于信什么命理之说。
“好孩子,如今既已如此,我们也不能委屈了你,外头那些嚼舌根之人,我自会替你收拾他们。”
李宴昔说着便拉上了虞殊兰的手,眼神中满是欣赏和满意。
“多谢镇南王妃给阿殊容身之处,起身时得知此事,阿殊以为再难立世了。”
“只是不知,外人如何得知娶错了新娘?”
李宴昔闻言不禁心生疑窦,她忙着处理这事,倒忘了无论是裴寂他们叔侄二人还是虞家两姐妹,未出阁前都没有打过照面,入洞房又无奴婢嬷嬷在旁,如何会在大婚当晚便传出风声是换嫁?
最快也应该在今日奴仆伺候起身时才能知晓吧?
而且他人如何判断的虞殊兰不洁?知晓北辰王府的私房事。
只怕京中谣言,不简单!
“弄玉,持本妃令牌入宫,恳请太皇太后派些人手协助儿媳去查一查,城中谣言是从何处起!”
虞殊兰见婆母神色动怒,她心中已然十拿九稳。
传闻先帝离世之时,太皇太后有意兄终弟及,叫先帝的亲弟弟,她的次子镇南王即位,可身为先帝庶子的当今皇帝在宦官外戚的帮助下捷足先登,年仅十岁便登上了帝位。
至今二十余年太皇太后与皇帝仍分庭抗礼,裴寂又颇有政绩,深得民心,年纪轻轻便获封双字王,皇帝也更为忌惮北辰王一脉。
前些年镇南王自请离京,镇守边疆,北辰王府才与皇帝关系略有缓和。
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虽说她向靖安侯府借势,但皇帝定然是会护着裴成钧,如若借镇南王妃之手,让太皇太后也掺合进来,那皇帝便无法明目张胆的偏袒一方了。
镇南王妃拉着虞殊兰好一阵寒暄,两个时辰后,弄玉匆匆回来复命。
“王妃,出了大事了。那靖安侯爷和温夫人也进宫了,说虞二小姐恐怕早就和齐王殿下私相授受了,要让皇后给他们女儿温县主一个交代。”
弄玉听了此等消息,气都来不及喘匀,连忙说道。
虞殊兰闻言轻笑,此番要多谢安嬷嬷和炳哥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