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公公游走宫闱多年,一瞧便知是个什么情况。
可面前三位主子,哪个都不是好伺候的。
尤其是这北辰王妃,心性脆弱,他唯恐稍有不慎,便惹得她泪洒当场。
众目睽睽下,岂不有损他在小宫女小太监面前的威名。
今日真是倒霉透顶,偏生撞上这等棘手事,永公公不由自主地抹了把冷汗。
“公公,这北辰王妃全然不顾皇家颜面,在宫中公然掌掴本妃的丫鬟,还望公公向陛下奏明,为本妃讨个公道。”
虞知柔详尽说来,给虞殊兰扣了好大一顶帽子。
“妹妹,早知你会误会姐姐,姐姐何苦帮你。”
虞殊兰轻轻咬着唇,一副无助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永公公长叹一口气,又来了。
帮柔儿?裴成钧暗暗咋舌,在他心中,虞殊兰果然还是那个两面三刀之人。
“方才......”虞殊兰垂下眼帘,欲言又止。
“方才柳絮嘲讽姐姐,姐姐不怕受委屈。”
虞殊兰向前一步,握住虞知柔的手,泪眼丝丝,看着极为情真意切。
“妹妹和齐王殿下新婚燕尔,姐姐如今也是命妇,姐姐怕有心之人借此事编造口舌,就像京中谣传姐姐一般,我不愿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往小了说,污蔑妹妹御下不严,往大了说,可就是齐王齐王妃藐视皇家伦常,不敬叔长。”
虞殊兰越说越激动,虞知柔刚想开口辩驳,她快语连珠。
“更何况,柳絮说今日入宫,是陛下要问罪,敢问永公公,陛下可曾有此意?”
永公公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捏紧,坏了,这王妃可真是活祖宗,把火烧到他身上了。
“老奴不知,陛下自有圣意,猜测陛下旨意,可是大不敬!”
永公公心中盼望着北辰王妃可别再追问了,他也不敢说。
“正如公公所言!”
虞殊兰此话一出,永公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可什么也没说呀!
“柳絮方才的话若是传扬出去,便是大不敬之罪,主仆一体,难免旁人猜测是妹妹的授意......”
虞殊兰言辞犀利,听得裴成钧和虞知柔哑口无言。
裴成钧第一次见到这么伶俐鲜活的虞殊兰。
莫非是她故意表现?
“你!你巧......巧舌如簧,奴......奴婢绝.....绝无此意!”
澄月下手当真毫不含糊,打得柳絮口齿不清。
“住口!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婢女插嘴的地儿。”
永公公出言打断,他瞧着胜负已定,只想快点将此事了结,好去向皇上复命。
“柳絮如今仪容不整,姐姐担心,她陪同姐姐入宫面圣,恐有损姐姐端庄自持之名。”
虞知柔最看重虚名,她要让柳絮寒心,主仆二人心生嫌隙!
“才不是,奴婢可......可以!”
只见虞知柔打量起柳絮,眼中充斥着嫌弃。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白跟在本妃身边这么久,今日当真叫本妃失了面子!
“柳絮,你且在此等候。”
“王妃......”霎时间委屈柳絮袭上心头。
“虞殊兰,哼,咱们走着瞧,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虞知柔不改趾高气扬的模样,挑衅于她,朝宫中走去。
“妹妹言之有理,笑到最后的,才是笑的最好的。”就怕妹妹今日没有笑到最后的成算!
一盏茶的功夫,穿过乾清门,来到了太皇太后的永寿宫。
太皇太后和皇帝裴宏一左一右坐在正堂中位。
北向而坐的姚皇后一袭凤穿牡丹金织锦衣,凤冠衔珠,身后两位女官手中端拿着两套成色少见的头面,想来是给新妇的赏赐。
姚皇后对面的嫔妃,头戴点翠拉翅面冠,金紫色的衣裳衬得她荣光夺目。
按照前世的记忆,那是与姚皇后争斗不休的贵妃韦氏。
韦贵妃是广平侯的女儿,广平侯与姚皇后的兄长,英国公姚鹩,在朝中政见不合。
她天生丽质,入宫后更是青云直上,宠冠六宫,姚皇后极为嫉妒。
韦贵妃身旁,坐着的是靖安侯的侄女,温淑妃,年纪尚轻,有些孩子气,也正是这份孩子气,叫她从不与妃嫔交恶。
靖安侯因她,被牵扯进谣言之事,温淑妃今日在此,倒也不觉意外。
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一向深居简出的谢贤妃怎么今日也来掺和此事。
谢贤妃是太皇太后谢慈、先皇后谢云归的族人。
先帝驾崩,太皇太后欲使裴寂的父亲即位,可事与愿违。
为了牵制这庶孙皇帝,先是安排裴宏的母亲,赵太后出宫修行,后又叫谢氏女入宫。
谢贤妃自知身份尴尬,在宫中素来浅言少语,加之恩宠稀少,活得如同透明人一般。
今日怎么到此来?
虞殊兰不及细想,便和虞知柔、裴成钧依次向众人行大礼。
“哀家那孙儿裴寂今日又去忙他的公事了,委屈了你,宁莘,将哀家给北辰王妃和齐王妃准备的赏赐拿上来。”
太皇太后虽属意凤命嫡女的虞知柔嫁给裴寂,可昨日她儿媳遣人来报喜,二人圆了房。
以往她不是没有给裴寂挑过身世清白的女子,可这小子无动于衷,现下,裴寂终于有了入眼的人。
凤命的威胁暂且先放一放,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太祖母,赏赐给柔儿本是美事一桩,怎么她虞殊兰亦受赏赐。”
裴成钧此言一出,皇帝狠狠剜了他一眼,逆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姚皇后脸上所伪装出的笑容也霎时凝固。
昨日温侯来闹,今日温淑妃也在,如无人提及此事,今日便糊弄过去了,她儿子怎么主动提及?
虞殊兰心中暗笑,欲使其亡,先让其狂!
她料定裴成钧不知宫中谣言风向已变,昨日她又在永公公面前故作惊慌,再有宫门前他们吃瘪一事。
裴成钧此刻已迫不及待,欲借此事向她发难。
“姐姐平日里常在宫中姐妹面前赞誉齐王,称殿下稳重有成,怎么方才殿下竟直呼他皇婶的名讳。”
韦贵妃调侃般地开口,她儿子遭姚锦书暗害早夭,她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折损这毒妇的机会!
“什么皇婶,贵妃娘娘怕是不知晓京中早就传遍她虞殊兰嫉妒柔儿,故意换嫁,还是不洁之身。”
“否则今日皇叔怎么不陪她进宫。”
他上一世虽厌恶虞殊兰至极,可他获封太子那日,他还是大度的携虞殊兰一同听封。
没想到皇叔空有严肃之名,今日却不肯与她同来,竟还不如他。
看来皇叔对于那谣言,真是厌恶起了虞殊兰。
“住口!”
皇后忍不住呵斥裴成钧,见儿子如此笃定,看来,这谣言真是如温侯所说,是裴成钧散布的。
她不解,明明已娶到凤命之女,为何要节外生枝。
“姐姐何故打断殿下,妹妹也想知道这其中有什么是妹妹不知道的?”
在座者皆知此事,她更是清楚陛下与姚锦书早已商定,要将此事密不透声地揭过,但耐不住有人蠢。
她目光轻轻扫过温淑妃,温淑妃会意。
淑妃记得昨日叔父所托,在宫中虽陛下也夸她天真烂漫,可不代表她是个好欺负的。
他们静安侯府怎能为齐王悔婚温妹妹之事一再忍让!
该她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