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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长大了孝顺你

陈成没能找到心上人, 连回去的时候都是郁猝的。

他去的晚了,等他到的时候,心上人已经不见, 现场只留下一地尸体和一个花臂的骠膀大汉。

“哎。”陈成闷闷地叹上一声。

他感觉他失恋了。

还没开始恋爱,就已经开始尝到了求之不得的苦。

老管家很关心自家少爷的情况。

看少爷的步伐都缓慢沈重, 整个人恹耷耷的,就知道少爷的心情不好。

但是他一个已经年迈的人谈不好怎么宽慰少爷, 只能硬巴巴地挤出一句:“天下何处无芳草?”

陈成看了老管家一眼, 直把老管家看害羞了,摸着自己花白的脑袋,不自然地笑了笑。

陈成收回目光,他知道自己家的老管家总是喜欢装文化人,但在他失恋的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想陪着老管家吟诗。

一路坐回了轿子, 等到回了家吃了晚饭,陈成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只感觉到自己的思绪空空的,脑海里只剩下傍晚见到的那个漂亮无暇的美人。

那样纤细柔弱的美人, 一定是被那场景给吓到了吧?

陈成暗自在心中懊恼。

他来的晚了点, 要是他脚程再快些,再快些,他就能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丶茶饭不思的女子。

运气好好的话, 还能够英雄救美。

哪怕没有一生相许, 也能知道那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毫无头绪。

陈成自己叹了口气,看着昏暗发黄的烛光感觉心里有点难受。

正当他接受自己也许再也碰不上那名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时, 一转身,眼角馀光却瞥见了一个影子。

“呃……”陈成吞下了自己即将要惊呼出来的话,身体完全僵硬住了。

他试图捋清自己乱成一团的脑子,吞了吞口水:“你要什么?我这里什么都给你。但是你不要动我,我爹是县丞,要是动了我,哪怕一根汗毛,我爹都不会放过你的。”

慌乱下,陈成不敢转身。

他盯着脚下被烛火照出的一片黑影,只感觉自己小命难保,大难临头。

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偷偷溜进他们家,要取他一个小人物的性命?

陈成的心脏都堵在了嗓子口,但他不敢真的慌。

无论如何,先把他爹给搬出来再说。

看着胆小的陈成,那黑影动了下,似乎换了个角度。

陈成更加害怕了,他感觉到黑影似乎想要换个角度让他能看清黑影的脸,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害怕和胆小之下,他自己反而转了个细微的身子不敢回头。

他不想看清黑影的脸,甚至觉得这样背对着黑影更加安全。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你,你,你不要动噢,我不是什么……什么……”

陈成剩下的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无他,他完全惊住了。

眼前的人朦胧漂亮,美丽得似乎就和梦中才敢梦见似的,那张脸白皙小巧,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细腻的脸蛋白皙透明,青紫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弧扇般卷翘的睫毛就凑在他一咫的距离,面白如雪,唇如点朱,惊艳的眉眼下,细腻纤长的眼尾几乎划过他呆楞的脸。

要论他说,就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但现在,他只敢无意识地吞口水,一点飈诗的欲望都没有。

他怕自己一动,这样让人惊艳的景象就如泡沫般一触即碎。

于桑之凑近了陈城,那双眼睛黝黑漂亮,修长的脖子露出一截,看的陈成呼吸发急。

她问:“傻了?”

陈成再不动,再不出声,就要被人当成傻子了。

他这才勉强从那冲击感中回过神来。

想象中的深夜杀手一下子变成了漂亮的午夜鬼魅,他还一时缓不过神来。

不过哪怕是鬼魅,他都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更何况不是鬼魅,而是傍晚就见过的美人。

话说回来,晚上近距离地看,美人的一颦一笑比傍晚还要来的好看多了。

陈成的眼睛几乎就要黏在了于桑之身上。

他觉得自己美色上头不是说说的,他确实是特别喜欢。

可是有一处疑点,生生逼得他把视线强行从美人身上拉下来。

深呼吸了几下,陈成再次看向眼前。

美人还在原地,没有消失,也没有不见。

可见并不是一场梦。

也或许是一场梦,但他没有醒。

贪恋地再望两眼,陈成问出了他的疑惑:“你怎么进来的?”

这样无营养的对话于嗓之向来不爱回答问题不过这次她耐心回答了:“走进来的。”

走进来的?

那难道他请的那些家丁侍卫都是摆设吗?

陈成在心里狐疑,更加坚定了这是梦境的事实。

既然是梦,他又大胆把自己的视线黏上去了。

“来干什么?”因为激动,陈成的嗓子有些哑。

“来找你。”冷寂的嗓子清凌凌地吐出情话微甜别说陈成这个一见钟情的男子,就是别的任何一个不为所动的禁欲男子,都要被她所蛊惑。

陈成感觉自己的嗓子更哑了。

他目光灼热地看着眼前的美人,几乎是轻易地接受了这个回答。

毕竟是个美丽的梦,梦想一下美人爱他又怎么样呢?

在梦里,也算不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吧?

一来一往,陈成已经被于桑之给迷的五迷三道。

等到于桑之提出让他签署文书的时候,他也没从快乐中清醒过来。

“好。”几乎是乐颠颠的,陈成快乐地把自己的章盖在了于桑之要求的文书上,一双眼睛迷迷瞪瞪,看起来真和傻了差不多。

目的明确的于嗓之得到了自己要的东西,目光回转,看了陈成一眼。

焦躁又迷糊的陈成几乎被这一眼勾走了魂。

迷迷瞪瞪躺倒在了美人榻上。

爬入陈成脚底的黑影骤然回缩,缩回到玉桑之背后的影子里去。

等于桑之消失后。

屋内昏昏沈沈的黑影也逐渐散了些。

连烛光都变得明亮了。

外面打转了许久,都没能进来的老管家端着碗梨汤,终于找到了路。

“奇怪。”他嘀咕着,捧着梨汤的手在抖。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少爷屋子外面打转了这么久,这才找到门。

老管家觉得有些诡异。

不过他不是个自己吓自己的人,宽慰了自己几句就把这件事当做了巧合。

“少爷,少爷。”老管家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少爷,那我进来了?”

嘎吱一声。

门被推动。

沈重的木门被推开,露出里面的一大片情景。

他家少爷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睡得这么早。

端着梨汤的老管家看了两眼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少爷,叹了口气:“榻上怎么能睡人呢?也不加床被褥。”

老管家操着老妈子的心,把手中的梨汤给放下,又把自家的少爷搬到了炕上去。

结实雪白的棉被盖在他家少爷身上,老管家看了两眼,觉得屋里的光线有点亮,又细心地把烛火给剪掉了。

走出门的时候,老管家还觉得自己家的小少爷应该是累着了。

“往日都没有这么早睡过。肯定是这两天老爷把事情都堆给年少的小少爷,小少爷累了。小少爷这么小,就得承担起这么大的重担,老爷也是狠心。”老管家慈祥的双眼满是对小少爷的怜惜:“明儿个晚些叫小少爷洗漱,小少爷应该多睡一会。”

于桑之满载而归,提着文书,又提着足足重了两斤的于二妞,要送于二妞回家。

路过青楼的时候,她拿过清洗干净的衣服,两只手不够抓,有点细微的嫌弃:“你重了。”

美人微微下撇的眼神在于二妞眼里是伤害巨大的。

她一脸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自己,抓了抓自己的小领口。

似乎是在解释自己没有重。

于桑之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她的领口上,宽大的领子被细细小小的脖子勒着,这才没有掉下去。

却也露出一大片皮包骨头的肌肤。

看起来的确很瘦。

但于桑之是什么人?

她就不是个善良的能考虑别人感受的人。

她冷寂的声音不冷不淡:“这是隔壁家大你三岁的大花给你的旧衣服,你胖成球也是偏大的。”

隔壁家的大花比于二妞大了三岁,早就长开了身体,能插秧能割稻子,什么下地的活都能做。

比于二妞高了两三个头不止。

比起于二妞,这身衣服的确像是小孩子穿了一身大人的衣服。

不管怎么穿都是又宽又大。

被无声地嫌弃了,于二妞垮起了一张小脸,却也不敢表现得很明显,只能委屈地把自己埋在于桑之的肩膀里。

胳膊一耸一耸,不知道是真委屈还是假委屈。

好在她的体积还算不上大,只是今天吃的有点多,把肚子给撑圆了,因此于桑之还能抱的住她,没第一时间把她丢下。

一路往西走。

他们的村子在比较偏僻的西边村庄。

本来于桑之应该早点带于二妞回去,可是因为傍晚的事情和文书给耽误了。

路过西郊的槐树地下的时候,于桑之耳朵动了动,目光往一个地方望去。

冷风把周围齐膝的野草都吹的倒伏,在一大片枯黄的野草中间,露出一小块黑色的布料和人影。

沙沙声充斥着寂静的野地。

槐树枝条也在窸窣作响。

于二妞被自家大姐放下,站在荒凉的野地里,啃着手指看着自家大姐接近那片奇怪的地方。

洗干净的衣服就堆在于二妞的旁边,昏暗的,昏茫的。

在远处还不明显,等到凑近了,于桑之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但这血腥味显然不可能是从她身上传过来的,那么谁受了伤,就一目了然了。

沙地上有湿漉的痕迹,就连野草的边缘都粘上了点点血迹。

于桑之越走近,眼前的一切就越清晰。

杂草边缘,黑色奢华的衣服压倒了一大片叶子,血是从这人的身上滴落下来的。

这人紧闭着烟,皱起的眉头也是好看的,剑眉星目,斜眉入鬓,一双眼睛紧闭着,睫毛不断颤抖。

惨白的脸蛋比今晚的月光还要晦暗。

唇上也丝毫没有血色。

她冷白的手指凑近了这人的唇,干燥的,但也温热。

没死。

似乎是感受到了不舒服,这人的眉眼动了动,似乎要醒了却也没醒。

晚上的月光还是很亮的,更何况在玉桑之的眼中,足以让她看清一切细节。

肩膀上被人刺了一剑,腹部又中了一箭。

以于桑之多年的经验来看,这肚子上的箭偏了,不深,肩膀上的剑伤更是擦伤。

这人之所以这样毫无所觉地躺倒在这里,明显是因为失血过多。

冷白的手指被它的主人收了回去。

于桑之凑近了那张脸,从眉毛一直看到嘴巴。

连细小的弧度都没放过。

似乎是满意。

又似乎是意外。

于桑之露出了几乎算是感受到兴趣的诡异笑容。

眼尾微微弯起,白皙的手指点地。

朦胧的月光下,漂亮的女子蹲在地上,视线环绕着一个浑身血气的男子,弧度饱满诡谲的唇轻轻挑起,她的眉眼黑气肆虐。

眼波淌着血色,在她眼底不断流转。

娇嫩漂亮的唇瓣开合:“于二妞,怎么办呢?这里还有一个人。”

你说,你又要怎么回去呢?

·······

于二妞还是被于桑之给带回去了。

她不是个会撒娇的于二妞,但她是个很会哭的于二妞。

漓着个眼泪,于二妞不哭也不闹,就这样含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于桑之。

站在巨大的衣篓旁的于二妞可怜得紧,小小一个,可怜巴巴,又瘦又细又小,看起来像是把她放在这里一刻钟,就能被路过的野狼给吞掉。

于桑之自然是不会共情的,她见过的尸山血海,见过的哭嚎哀求,早已经数不胜数,更何况是这两滴眼泪?

可于二妞抓住了于桑之的袖子,又拿那种很依赖的眼神望着她,不肯移开眼神,手上却又一挣扎就能松掉。

“大姐……嗝”于二妞打着哭嗝:“我以后有钱了,一定孝顺你,一定给你买包子,给你盖房子,给你做大生意……嗝。”

“你不要丢掉二妞。”于二妞的话断断续续,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

她在很认真地说明要她的好处:“我一定会孝顺你的。和娘一样,和爹一样。”

于二妞在很早的时候,就被她爹逼着说以后长大了不做拖油瓶,要孝顺她爹,现在她觉得她大姐应该也会高兴。

于桑之清透的目光顺着于二妞的脑袋往下,落在于二妞过于宽大的领口上。

冷冷清清的眼神似乎不含什么感情。

和眼前男子华丽奢侈的衣服不同,这是一件很粗糙很破旧的衣服。

也不仅仅是粗糙破旧,还不合身。

在夜晚,于桑之走的快的时候,冷风能从于二妞的衣服领子里灌进去。

于桑之想,她并不需要于二妞的孝顺。

但她还是带上了她。

“走吧。”于桑之看着于二妞的眼睛,这次她没有提,反倒是抱起了她。

于二妞轻轻小小的,倒的确是不重。

比起那个一人高的衣服筐子,她反倒是更瘦更轻些。

于二妞缓过劲来,后知后觉感到一点害羞,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于桑之的怀里,拿衣服擦了擦眼泪。

于桑之的衣服也不怎么好,也是粗糙的,擦的于二妞的眼眶泛起了红。

于二妞拿自己的小手擦了擦眼尾,红色怎么也退不去。

夜晚的朦胧月色下,于桑之抱着于二妞。

脚下蔓延开来的黑影一支提着宽大的衣筐,一支拖着沈重的男子。

一行人就这样寂静地走着。

居然也没有人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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