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背后的谁
玄烨上早朝的时候, 已经恢覆到了平时的样子。
面无表情,又带着无限威严。
光从表面上看,绝对看不出来皇上曾昨晚在书房里坐了一夜。
低着头的朝臣离得远, 瞧不见玄烨眼底下的青黑。
玄烨自然也是不动声色,训斥痛骂得依旧严厉, 全然没有昨日那恍惚破碎的样子。
底下的朝臣被玄烨骂的狗血淋头,只感觉万岁爷今日的脾气比起往日更加暴躁, 精力更加充沛。
往日万岁爷顶多只会冷冷的呵斥他们, 如今却冷厉中藏着怒意,让他们心惊胆颤,两股战战。
上朝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等到朝臣终于从怒骂中被放过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玄烨回到内殿,梁九功连忙递上去一杯热茶。
“皇上。”影卫从房梁上翻下来:“方大师在地牢里,喊着想要见人。”
皇上昨天只命令了他们把方大师关押到地牢中, 并未吩咐后续。
他们便把方大师敲晕了,整个关在地牢里。
哪怕方大师醒了, 叫着喊着要见人,他们也不敢出现, 只能前来请示万岁爷。
“嗯。”玄烨的眼神看着远处, 没有说话。
视线也未落在实处。
内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气氛更加显得危险而低沈。
影卫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许是一柱香,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
才听到皇上淡淡道:“看着他, 不要让他出去, 也不许人进去。”
梁九功刚张了张嘴,想问问皇上的意思。
便听玄烨又道:“特别是于姑娘那边, 不许放于桑之进去。平日里也不用管他,只要一日三餐送个饭, 让他饿不死就行。”
影卫明白了。
梁九功张开的嘴巴又合上。
他似乎听出来了,皇上这个意思,是不想于姑娘再和方士见面,不想让于姑娘拿到钥匙。
此刻殿内没人* ,玄烨也不用撑着在朝臣面前维持的气势。
梁九功看着玄烨一下子冷淡下来,整个人低沈沈的。
“皇上又何必这样?”梁九功斟酌着劝说道:“这件事情未必就是真的,不如咱们先查证一番,咱家看着,于姑娘也不像是对万岁爷没有感情的样子。”
在听到于姑娘和方士谈话之前,梁九功就算是做梦也不敢想,人还能有这等本事,此刻再回忆,倒是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可要是是真的呢?”玄烨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要是是真的……”
玄烨说不下去了。
如果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假设玄烨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做。
难道要等到他们全都消失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吗?
梁九功一下子被问住了。
这可都是什么事儿啊。
被关在地牢里的方大师,喊了半天终于等到了人。
然而这人却蒙着脸,所有的皮肤都存在黑布底下。
这个人靠近方士,将一碗饭和一碗水端在方大师的面前。
“吃。”这人言简意赅。
方士皱起了眉头,他自认并没有得罪其他人,唯独结下梁子的于桑之,他们也说好了三个月后才交出钥匙。
方士本打算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差为自己暂且搏一搏,却没有想到一下子被关在了地牢里。
力量被于桑之封印的他暂时没有办法出去。
可他也没想过这个关他的人,高傲至此,关了他连见他都不见。
“我不吃。”方士扯着干涩的嗓音道:“让你背后的主子出来。”
蒙着黑面的影卫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似的,将水和饭食放下。
皇上只吩咐了让他来送水送饭,保持方士不死就行,其他的和他无关。
眼见着黑衣影卫就要走,方士忍耐不住,拉住影卫的袖子:“等等。”
他们难道打算一直把他关在这里吗?
“让你主子出来,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你们能放我出去。”
黑衣影卫看了看自己被扯住的袖子,听到方士的话,无动于衷:“放开。”
方士自然不放。
他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么一个人。放了,岂不是又要被关在这里很久?
黑衣影卫皱起眉,手上寒光一闪,袖子应声而断。
方士手里拿着那截被斩断的袖子,想要追出去,然而腿上一麻,似乎还被人喂了软筋散。
就这一停顿,黑衣影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啪。
那截黑色的袖子被他气得扔在地上。
这三月他是要用来布局的,现在倒好,被人关在了地牢里,什么也做不了,难道他要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方士捶了捶地面,感到极致的憋闷。
明明本该是他占上风的,为什么他现在却被关在这里?
于桑之等了三天,方士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动静。
意外之馀,她找来了一些书籍。
她自然不会把希望全程寄托在方士的身上,与其说她是被方士的威逼利诱打动,所以才放过了方士,反而不如说她是想要看看方士还能出什么招。
陌生的书籍上,黑色的图案交缠盘绕,神秘中透着一丝诡异,仿佛背后有无数诡异的触手在偷窥着图案外的世界。
只需要一眼,就让人头昏脑胀。
不过于桑之却不受它的影响,一边分解着它内部的图案,一边用毛笔在一边的宣纸上画出改进后的新图案。
黑色的图案缓慢成型。
就是靠近一点都能察觉出背后拥有的诡异强大的力量,图案弯曲盘绕,逐渐形成一个既富有规律和韵味的符。
表面已经完成,却缺少了最中心的“眼”。
于桑之点了点纸面,面色没有波动,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把那张徒有其表的图案藏在了书本的夹缝中,暗自合上。
那个图案乖乖被夹在里面,却依旧有着引人注目的吸引力。
寝殿的门被从外面敲响,传出了贴身宫女的声音。
“进来。”于桑之随手把书籍放在那边的架子上。
贴身宫女端着盘子。
她一边将盘子上的糕点放在于桑之面前的桌面上,一边讲解道:“这是早上小厨房特意用最新鲜的玫瑰花瓣和收集起来的露水所制作的玫瑰饼;这是厨房采了最新的杏子,混了蜂蜜,糖浆做成的杏露;这是牛乳和枣仁煮的甜茶。”
贴身侍女一样又一样的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直到桌子上全都摆满了,才结束了讲解站在一侧。
等于桑之喝上第一口杏露的时候,贴身宫女看着她淡然处之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于姑娘。”
于桑之擡眸。
最近万岁爷压根没来。
贴身宫女尽量问得委婉:“于姑娘是和万岁爷闹别扭了吗?”
贴身宫女想起自己偶尔瞧见的万岁爷温柔望着与姑娘的眼神,劝说道:“于姑娘别嫌我多嘴,奴婢虽然年纪不大,资历也浅,但是在这后宫中也算是看的多了。两人之间的感情都是需要经营的,万岁爷自打生下来,权势地位全都唾手可得,唯独这感情一事,尚能牵动他的心神。”
贴身宫女打量着于桑之的神色,话说的又轻又柔:“姑娘虽然独得皇上宠爱,但是皇上坐拥三宫六院,眼前的诱惑数不胜数,而男人都是浅薄的,你颜色好新鲜的时候再怎么喜欢,等到时间涤荡过去,能留下一分半点的感情都是好的,于姑娘要为自己打算,对待皇上得张弛有度,光松弛了不紧着些,皇上便会被其他人给诱惑走,等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于桑之挑眉,听得贴身宫女给她授课:“奴婢的一个姑姑曾经服侍于先帝一宠妃身边。看着先帝对宠妃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将人宠的天上地下独有。不光单独为她升了位分,设了小厨房,免了她的一应虚礼,更是低下头讨好那宠妃。那宠妃自认为自己是先帝的心肝肉心头宝,便娇纵放荡,不光不给当时的皇后娘娘面子,就连先帝……时常不给先帝好脸色也是有的,不过先帝刚开始还敢甘之如饴,到了后来,便觉得厌倦。”
“姑娘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吗?”贴身宫女问。
于桑之摇摇头。
她并不了解大清的历史,更不了解先帝曾经有过的皇宫秘闻。
“可怜那宠妃,自认为自己独一无二,就是一直娇纵下去,先帝也不会给她甩脸子。”贴身宫女摇头:“然而这大错特错,等到先帝腻了她的颜色,便觉得她的可爱娇俏变成了娇纵无理,觉得她的自由散漫成了放浪形骸。太后觉得她不知礼数,皇后嫉妒她的姿态颜色,在一次小小的宫宴中,她因为被指认陷害一位有孕的嫔妃,直接被打入了冷宫,毫无辩驳的馀地。”
“于姑娘。”贴身宫女看着这满桌的精致糕点:“那位宠妃因为太过相信皇帝口中的甜言蜜语,并不懂得为自己绸缪,反而得罪了很多人,这些人平时对她忍让,不过是看在背后先帝的面子上,但是一旦失势,那位宠妃得罪的人只会如豺狼一般扑过来落井下石,后面连个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最后一个人慢慢的腐烂在冰冷的冷宫中。”
于桑之听出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讨好他们?”
贴身宫女一惊:“当然不是。奴婢只是说让您多去经营和皇上的关系,适当示弱,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一张一弛,一松一紧,不是你低头就是我低头。
让皇上低头是不可能了,那么于姑娘不妨低下头示个弱。
在男女关系之间低头示弱又算什么呢?至多不过是皇帝和妃嫔之间的情趣罢了。
于桑之听明白了:“我明白了。”
贴身宫女松了一口气:“您明白便好。”
于桑之继续道:“是你背后的谁,想让我去讨好这段关系?”
贴身宫女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