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了不起
山上师徒结为道侣的比比皆是,同性也是如此,往往是因为修行路上,大道契合,两人一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但大道之下,还有情爱。
苏琅心高气傲,自己如今也是元婴,师叔不过金丹,且难再进一步,两人怎么看大道都是相左的,自己更是对师叔没有半点心思。
加上师叔此人心情乖张凉薄,与人为难,当年师叔的亲传女弟子下山游历,得遇良人,师叔勃然大怒,弟子婚嫁之日,更是要求全宗之人都不得下山道贺,心性可见一斑。
大道路上,岁月悠长,何止百年,要与这样一个人一直在一起……
苏琅放下鱼竿鱼篓,忽然倒身拜下:“请师尊恕罪,道侣一事,弟子不愿。”
苏琅之前从未拒绝过引仙的命令,因为他是师尊,也是宗主,而引仙的命令也不过就是好好修行之类的命令,从来也不叫他为难。
必然是那个季远在师尊面前求了多次,按照师尊的性格,对那人的要求必然是会答应的。
但师尊也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苏琅对自己说,不要着急,慢慢地跟师尊说道理,师尊一定会谅解的。
引仙本来要回房的,已经走在了檐廊下了,回头看向跪在院子里的苏琅:“什么,你不愿意?”
苏琅之前就知道引仙想要撮合自己与季远,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忽然,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弟子……弟子只想专心修行,现在并无儿女情长的心思。”
引仙并不在意:“又不是结成道侣了就不能修行了,你若是与师弟结成道侣,为师替你们高兴,你就是我这一门的关门弟子,自然助你在修行一路上走的更远,所以修行一事不必担心。此后你护着我师弟,这个宗门的未来也有希望了。”
苏琅猛然擡头,仿佛第一天认识引仙一般。那个高高在上的宗主,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师弟,竟然愿以宗门为聘,只求师弟心想事成。
苏琅张了张嘴,知道现在什么借口都没有用了,只得实话实说:“弟子不愿,是因为弟子不喜欢师叔,对师叔更没有半分心思。”
引仙似乎也认为这是借口,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只管着我师弟,他若喜欢,你就是好的。”
苏琅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原来在师尊这里,自己怎么想无关重要。他想起那时候,师尊约莫也是如此想的,既然不是宋清玥做弟子,那是谁都无所谓,是苏琅可以,是别人也行,他大抵只是不想因为收弟子的事情让师弟在意,正好自己又急巴巴地送上了门,所以才将自己收做弟子的。
一如今日。
他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在这个宗门中,更是无人在意。
他直直看着站在檐廊下的俊美师尊。
“弟子不愿。”苏琅诚恳,“求师尊收回成命。”
“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引仙勃然大怒,一向温和的表情瞬时变得阴沈如水,走下檐廊的石阶,走下来就对着跪在石子路上的苏琅一个耳光。
苏琅被打了一个耳光,猛地摔倒在地上。
引仙犹不解气,一把抓住苏琅的衣襟,一连两个耳光摔在苏琅俊美无双的脸上:“你算个什么玩意!也敢看不起阿远,他季远是我引仙的师弟!”
苏琅根本不敢运用灵力抵御,很快就被打地嘴角渗血,原本美色天下第一的脸也被打地肿了起来。
苏琅的骨子里自视甚高,心高气傲,鼓起勇气,与引仙对视:“季远修道两百载不过金丹,这点天材地宝用在任何一个山下散修身上都不止元婴境了,我为什么要与这样一个人结为道侣,师尊您告诉我!”
引仙又是一个耳光摔过去:“为什么?因为你不值钱,你有什么了不起?比不上我师弟的一根手指头,在我眼中更是半文不值!要不是我师弟喜欢,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
苏琅脸上的血色褪尽,紧紧攥紧拳头,手中渗出血丝,只是瞬时之间心如死灰。
引仙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手松开他的衣襟,站直身体,双手背在身后,振衣清除身上血腥味。
苏琅听到一个小童的声音:“四长老来了。”
随即就是季远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苏琅……?”
引仙越过苏琅,捡起旁边的鱼竿鱼篓,一边走一边笑言:“孩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修行路上哪有不吃苦的。”
季远还以为这是他们于修行的事情上起了争执,师尊教训徒弟是他们师徒的事情,他管的再宽也管不到这里。
苏琅背对着他坐在地上,光看背影觉得他挺沮丧的。他来的晚,也没有看到引仙打苏琅,只是觉得苏琅的背影看着挺可怜的。
他不由得对走过来的引仙道:“弟子还年轻,师兄你也不用那么严厉的。”
我就从来不这样教育宋清玥!
——才不是不敢!
引仙笑起来温文尔雅:“一下子气不过了,小孩子长大了,怎么说都不听。”
季远穿书前也没有养过孩子,穿书到了这里,宋清玥这个孩子也大了,不用他教育,但之前家里电视剧刷多了,也知道有个叛逆期,于是深有同感地点头:“那倒是……对了,师兄,我过来讨要一点画符的辰砂。”
引仙不是符修,但是私库里这种东西还不少,听到季远要用,就带他去拿。
原来季远画符画的辰砂不够用了。
他本来是想先用辰砂试试手的,但是之前画了几张都没有成功,辰砂浪费不少,这会儿就不够用了。
别的金砂骨粉还没有用,想着普通的符箓肯定用的比较多,所以要多画一点,没想到画来画去,没一张成功的,倒是辰砂就很快不够用了。
引仙拉着他去私库里拿,季远被引仙拉走,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苏琅一眼。
只见苏琅还坐在地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远才去了一趟引仙的院子,还被拉着吃了顿饭才被放回。
不愧是“分文不取季有德”,回到自己的浮玉峰的时候,手里抱着一大堆画符箓的东西,路上差点掉了。
下午想要画符,但是白长贺拿着宋清玥的衣服不让穿,最后一发狠,不穿就不穿,他不穿一件衣服还画不出符不成。
——画不了,根本画不了。
一回到浮玉峰,就看到白长贺正拿着他画坏的符正在与书上的符比对着。
他凑过去道:“怎么了,你还会看符呢?”
白长贺放下符箓,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看向季远,最后叹道:“之前仪忘言给你的笔,拿来我看看?”
季远听闻,放下手里的一堆东西,从芥子袋里掏了掏,拿出仪忘言给的那支毛笔,笔名利锋,上书“笔走龙蛇”。
白长贺接过这支笔,这是一件仙家重宝,无论放在哪座山头,都可以当作一件压胜之物来用,价值抵的上一座中等宗门了。
这支笔名为“利锋”,倒过来念便是“锋利”,寓意其杀力之大,用来画杀伐的符箓最是合适。
只是那时候仪忘言送出这支笔的时候,并未给这支笔开锋,所以季远下午画了半天,没有一张符成。
白长贺对符修一途也不是很清楚,他前世本身就是剑修,讲究一剑破万法,临阵对敌极少使用符箓,但是为了季远,他还是拿起季远画废的符与书上描绘的符箓比对,最后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季远的笔上。
那支笔是仪忘言离开的时候送的,照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季远满头大汗画了一下午,却一张符也没有成,这就很奇怪。
原来这支笔,还没有开锋。
白长贺没有给符笔开过锋,前世这种事情也有人携带重宝求到他面前来的,但是他不耐烦做这种事情,但是其中门道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符笔开锋很有讲究,开锋的人也各有不同,这支“利锋”的杀力极大,最适合剑修来开锋,如果是以防御为主的符笔,则让以练气为主的修士来开锋比较好,若是能让一方圣人来开锋,这支笔的价值还要往上翻上两翻。
同样,以杀伐为主的符笔,让剑修开锋是最好的,剑修的境界越高,画出来的符箓杀力越大。他前世虽然是大剑仙,但是境界未有恢覆如初,不过放眼整座清明宗,由他开锋最为合适。
季远看到白长贺凝目看了许久,不由得凑过来:“看什么呢,我说我怎么画不好符,原来坏在仪兄送我的笔上,当日送的爽快,原来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因为两人都在看笔,所以离的极近,白长贺转眼就看到季远,对方说话的气息拂过来,让他不由得红了耳根,他将笔转向另一边,自己顺势也侧过头:“仪忘言送的是好东西,但是这种品秩极高的符笔要先开锋,等我给笔开锋。”
季远这才想起来,以前念书的时候上过毛笔课,确实毛笔有开锋一说,但是那是因为毛笔上沾有胶水,没想到这符笔的笔尖柔软,也需要开锋。
季远一拍石桌,点指白长贺手中的符笔,大喝一声:“开它!”
早开就不会浪费这么多灵力和辰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