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茫茫大山里,枯黄的草木,犹如我此时绝望的心灵。在杨星宇说出这番话以后,我的心彻底跌落谷底,原本还能坚持着站起来的,现在却打心里不想动了。
死亡是早晚的事情,我害怕死亡,我不想死,但命到终时,谁也没有选择的权利。真正到死的那一刻,心里是平静的,就像上一次,在殉葬坑那个山洞里一般。
杨星宇似乎看到了我绝望的样子,沉默了好久,才说:“你别这样,我没说要扔下你不管!”
难道他良心觉悟了,还是说他在可怜我?不对,他们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张志杰死的时候血都没有流出来。想到这里,我摇摇头,说:“带上我,可能谁也走不出这里!”
“不!”
我睁开双眼,看着他的眼睛,他豆粒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却看得出来,他的目光很坚定,听的他继续说:“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是你们救了我,让我能再一次看到这美丽的世界,如果把你丢在这里,我会后悔一辈子,与其这样,不如搏一搏,哪怕一起死在路上,也无所谓了!”
我被他的话感动得几乎找不着方向了,他确实和张志杰不一样。在学生会里,杨星宇平时比较沉默,不过在发表意见的时候,语气坚定执着,为人是不错,但是做事太直率,所以只能当上副部长。
不过,在这个时候,我感觉他比任何人都强,至少比那些我看到过的任何自私自利,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强多了。甚至我觉得,他比我都强,如果我是他,恐怕也做不到这一步。
之前我那样想他,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遇到相同的情况,恐怕我会像我之前的想法一样做,如果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又怎么会认为杨星宇会这样做呢?
在我心里思绪翻涌的时候,杨星宇已经熄灭了火堆,背起王浩帆走到我身旁,腾出一只手把我搀扶起来。
不知道是他手臂上的力气很大,还是我的身体太脆弱了,他搂在我的腋下让我感觉到一阵疼痛。可能两个因素都占吧,我只用机械似的抬脚就行了,他几乎是提着我走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水吃了东西的缘故,我逐渐有了一些力气,到最后,杨星宇只要搀扶着我就能行走了。
重病初愈,我心里欣喜不已,不过,这种欣喜还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呼呼的寒风在山林里呼啸,似乎恶鬼凄厉的叫声,气温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矿灯微弱的灯光下,能够看到稀疏的白色飘雪。
如果我没有发烧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到达钟南山的边缘地带了,就算下雪也不怕。但现在不一样,我们还在大山里,就开始下雪了,恐怕过不了多久,雪就会变大,等到明天早上,可能就难以拔腿了。
而且,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前进的速度很慢。杨星宇如同以往一般,闷声赶路,一句话也不说。我想了想,问他能部门在大雪封山之前走出去。
他盯着矿灯看了一会儿,我知道他看的是飘雪,北方的人看了十几年的雪,几乎能够对这冬天比较了解了,况且,甘肃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在钟南山西部的位置。
“不知道还有多远,要是明天早上以前能够接近外围,也许能走出去,要不然……”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能猜到他的狗半句话,如果大雪封山,我们只能待在山里,等雪化了再离开,否则只会死得更快。除非那些对此处的地势极为熟悉的人,否则随时都会掉进雪坑里被雪掩埋,或者摔下山崖,遇到雪崩等等的问题。
我咬了咬牙,对他说:“我的速度太慢了,你先走吧,走出了大山,找一位当地的猎户来找我!”
杨星宇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我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他的语气很坚定,除了坚定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特别的意味,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可能是对我救了他的感恩吧。
我没有再说什么,把身体所有的力气都节约下来,花费在赶路上,到了现在,我们都抱着赌一赌的心态了。
夜里,没有月光,只能借助矿灯微弱的灯光前行,天空中的飘雪越来越密集了,脚下的积雪,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地上的积雪,已经能把我的脚掌都淹没。在这黑夜中,我目光看向远处,希望能看到一点火光,只要能看到远处的火光,就能看到希望。
但是,远处除了伏在黑暗中的山脉,一点光亮也没有,除了手中矿灯微弱的灯光,到处都是黑暗,如同堕入无底深渊一般。
不知是被寒冷刺激的还是感冒真的开始好转了,我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腿脚却变得酸软无力,而且还被积雪冻得麻木了。
我没对杨星宇说停下来休息,不能因为我的不堪而使得我们都葬送在这里。现在还能前行,如果积雪淹没到膝盖的时候,就不能前行了。
没有看到太阳的踪影,天空却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如果放下心中的思绪,不得不说,这雪景真的很好看。到处白茫茫的一片,犹如纯洁无暇的毛毯,林间点点绿色,犹如毛毯上零星的彩色纹路。
这不过是我在赶路的过程中随意瞟一眼看到的景色,紧接着我便回到现实中,从比脚踝深一些的积雪中提起脚,向前迈出。
仔细一算,这是第三天了,当初我和王浩帆进来的时候,赶路的时间连两天都不到。这次虽然我成为累赘了,拖慢了速度,但应该也差不多到达边缘了啊,但前方除了大山还是大山,看不到一点人影。
难道是大法刹给我们了错误的消息?我心里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肯定不能安然离开钟南山,肯定还会遇上什么更加危险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只能赞叹大法刹的表演能力太强了,甚至能成为奥斯卡影帝,所以,我还是认为大法刹说的是真话,至于我们为什么还没到,可能是在黑暗中偏离了方向吧。
这样想着,我被杨星宇半搂着继续前行,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只不过雪太大了,没过多久,脚印就消失了。
雪越下越大,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我实在走不动了,积雪已经有膝盖深,每一步前行,都要消耗大量的体力,而我的体内却真的没有一丝力气了,如果不是杨星宇托着我,我定然会趴在地上,等待死亡的到来。
杨星宇的脸上,也露出绝望的神色,我想让他放下我,带着王浩帆离开,让我也做一次英勇牺牲的人。但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浑身虚弱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星宇突然停住脚步,叹了一口气说:“这第一场雪也太大了,不行,只能找个地方等雪停了!”
杨星宇四下转头看了看,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座山上,似乎在对我说:“遇上大雪封山,只能找接近山顶的位置躲避,要不然万一遇上雪崩就完蛋了!”
我艰难的点点头,表示我在听,再然后,杨星宇笑了笑,带着我向山顶的位置走去。
还好这个制高点距离我们不是很远,当杨星宇连拖带拽的把我带到山顶上的时候,强烈的疲累涌上脑子里,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我被饿醒的。周围烧着火堆,很暖和,身下垫着一些树枝,虽然身穿着棉袄,也硌得我背后一阵疼痛。
我艰难的爬起来,四下一看,天已经黑了,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不大的范围,杨星宇竟然用树枝依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容身之处,此处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我能看到不远处厚厚的雪层。
杨星宇靠在一旁睡着了,大雪还是在下,压的简易的房屋咯吱咯吱的响,我在担心它会不会被雪压的倒塌。
我四下寻找了一圈,没有吃的,我已经感觉肚皮贴到肋骨的感觉了,哪怕有一点水也行,至少能让我的胃里有一点能消化的东西。
对了,雪!我看着不远处的白雪,脑子闪过一道光,雪融化了不就变成水了么?心里一喜,猛的站起身,却不料腿脚传来一阵酸痛无力的感觉,身体摔在地上。
身体在冰凉的时候,疼痛感极为强烈,摔了一跤,简直比往身上划几刀还疼,我忍不住倒吸几口凉气,眼泪刷刷掉落。
杨星宇被我发出的动静吵醒了,迅速走上前来扶起我,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摇摇头,声音沙哑的说:“口渴……”
我被自己的生我吓了一跳,这简直就像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的声音,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我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杨星宇把一个竹筒递给我。
我知道里面装的是水,便什么也不管了,接过来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全喝完了。
胃里舒服了很多,但浑身还是没有一点力气,刚才那种绝望的感觉消失不见了,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现在我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说就算三天不吃饭,只要有水喝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