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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忍冬逢春时(重生) > 西出阳关 他愿意收起那身傲骨,俯首称……

西出阳关 他愿意收起那身傲骨,俯首称……

“县主, 前方道路发生了损毁,官府修缮还需要些时间。要绕路么?”

长庚问询完小吏,如是朝容栀回禀。

容栀拈了拈缰绳, 疑惑地挑眉:“这么巧?晨时路面还好好的, 怎么就塌陷了?”

自发现谢沈舟身份后,阿爹调集不少精锐于侯府周围加强巡视。侯府如今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谢沈舟最没可能出现的地方。

她本是打算回府安排府中事宜,行至西市街伊始, 却突然断了路。

裴玄不信, “跨过去不行么?”

“这个……”长庚挠了挠头。

裴玄没耐心等他,策马就往断口去。还未跨出,却突然勒住马。她丈量了一番后,有些讪讪地调转马头回来了。

“县主, 沟壑太宽了, 跨不过去。”

长庚也觉得蹊跷,但眼下也寻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提议道:“县主?要绕路么。”

容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这是去往侯府的入城必经之路。倘若绕道,则需要绕至城东,横跨整个沂州城,路途耗费太多时辰。

可断了的道路对回府有影响,却不影响另一条通往药铺的路。药铺的账簿先前校对了大半, 还剩些收尾。近日阿爹操劳, 也顺便去药铺抓几副药送给阿爹。

捋出了头绪,容栀便拍板道:“不必了, 改道前往明和药铺。”

去往药铺途中不算顺利。半路裴玄勒停了一次马匹。裴玄左看看右看看,不太确定,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可以辨认在哪个方位么?”

裴玄慢悠悠牵着马匹,绕着容栀晃荡了一圈。而后指了指东南方,“县主, 似乎是那边有异动。”

容栀比了个手势,以长庚为首,跟随着的亲卫瞬间如潮水涌去。

……

明和药铺人流涌动,比容栀预估得多,挤得她险些没进去。

虽说黎瓷不在,明和药铺却是运作起来了。别具一格的食疗概念掀起了沂州人人养生的风潮。尤其是花溪村不久前被压下的那场疫病,虽及时得到了控制,却还是有或多或少的流言,在百姓中四散。

“哎,今天去买些明和药铺的万清散,中午揉在饼子里烙着吃。”

“侯爷县主也吃的,准没错!”

“哎!干什么呢你,这是我的药,休想抢!”

“……”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睁着抢着要多买几包食疗药粉。有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人,想趁没人注意,摸走几包药粉,流苏眼疾手快地抓了回去,组织秩序道:

“一个一个来,没病的不能乱吃!先在前厅由医师诊治,再对症下药,今日药粉供应充足!”

她在前堂忙得不可开交,丝毫没有注意到容栀从侧门跨了进去。

“流……”裴玄已然准备唤流苏来侍候。

容栀一个眼神递了过去,示意她道:“别惊扰流苏,你侍候我便够了。”

在帷帽的掩护下,容栀倒不动声色地拐了进去,并未惊动旁人。

裴玄瞟了眼前厅人山人海的盛况,颇为夸张地捂住耳朵:“前堂太忙乱了,去那边抄录的话,那些百姓冲撞您怎么办。”

容栀脚步不停,似笑非笑道:“谁说我要去前堂。”

“?”莫名其妙的,裴玄双眼放光。

容栀自顾自进了库房,顺手摘出一本账簿,“阿玄,把最内间的厢房清理出来,我要用。”

裴玄嗓音里隐隐兴奋,甚至有些怪异:“县主圣明!!”

她动作极快,似是提前预料到容栀要吩咐她整理厢房一般,三下五除二理了个干净。笑容满面地迎着容栀进了厢房。

裴玄笑得一脸谄媚,甚至给她端了一壶她并未吩咐需要的茶。而后她似脚底抹油般,一刻也不多留,“那个……县主,您慢慢核对,我去前堂帮流苏姐姐。”

说罢便跑了个没影。

容栀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也未去管她,只翻开账簿,认真校对起来。一室静谧,只剩书页翻动的飒飒声。

送别了商九思,她心绪竟格外的宁静,脑中被账簿上的数字填满,时间不知不觉过得松快。

约莫一个时辰后,容栀落笔,将最后一个有出入的款项勾画起来,而后又细细翻阅片刻,才终于合上了账簿。

正想起身活动活动,又想到前厅人潮涌动的盛况。她缓缓呼出口气,只好又静坐回去。

这间厢房装饰简洁,除开木案卧榻,就只馀一根粗壮的云杉横梁。她微微仰头,瞥了眼那发陈的横梁,目光散漫。似是有些无聊,容栀曲起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木案。

一下丶两下丶三下。

在心里默数到三,容栀终究按捺不住,开口道:“还要在上面待多久?殿下。”

须臾沈默后,房梁上的黑影动了动。谢沈舟从房梁上无声跃下,空气里蒸腾起淡淡的朱栾香。

不是昨夜那件湿的被雨水泡发过的素袍,他一袭松竹淡绿锦袍,玉冠束发,华贵又静美。纵然是翻梁而下这般不雅的举止,对他而言却反添几分不羁傲气。

他并未近前,在几步之外,隐隐笑了,“戒备心还不够,阿月。”

其实他心知肚明,从容栀走进厢房那刻,她便是知晓自己所在的。裴玄是个藏不住事的,先是故意引开亲卫,又将她带入厢房制造独处空间。诸多反常……她当然不可能毫无所觉。

但她似乎不想这么快见他。她视若无睹,那么他便静静等着,等她愿意让自己出现。

容栀不接话,唇角弧度浅淡,“阿月是家里人叫的,我与殿下似乎并未熟识到这般地步。”

“是你亲口说的,我们是朋友。怎么商九思叫得,我便叫不得。”

容栀不为所动:“殿下身份尊贵,阿月不敢逾矩。”

谢沈舟那双眼眸笑意漫开,也不恼,顺着容栀的话道:“既然阿月说我身份尊贵,那我的命令,想来也是有效的。”

她眼皮一跳,心里暗叫不妙。眼前人笑意斐然,让她险些忘了他的本性——徐徐诱之,伺机而动,腹黑阴险。

果然,容栀听见男人那清冽的嗓音,不徐不疾道:“那我便命你……不准称呼我殿下。”

“叫我的名字,像从前那样。”

容栀刹眼间擡眸望去,无声倔强地与他对峙着。她眼底浅薄,似乎缭绕着一丝倔强,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平静的,有爱吗?还是恨?谢沈舟一时竟分辨不出。

其他事情他都可以退让,但从她口中听见“殿下”,听见她生硬地划清界限……他只答允了同她做朋友。

呵,朋友。谢沈舟垂下眼睫,神色温和地抚了抚胸前,那里还存放着她的荷包。

终究是容栀败下阵来。罢了,也不是非要同他争这口气。

“……谢沈舟。”她望着他,如是叫道。不躲不闪,神色平淡。

不同于昨夜广济寺的不甘,她面色很平静。平静得如同这些日子的心动,欢愉,纠葛,如同一场遥远的梦。

“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走?”

几乎同时的沈默,又是同时的开口。

“后日。”

“为什么不同我说一声?”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神色中找出一点掩饰的,不舍的成分。可惜没有。

谢沈舟忽地扯了扯唇,从胸腔里发出两声闷笑,“这么急着走?倘若不是裴玄与我说,县主是不是就准备一声不响地离开?即使是朋友,也该给我个来送别县主的机会。”

他嗓音其实很温和,尽量放轻了语气,不是在质问,更像是祈求。可说出来的话却又那么咄咄逼人,刺得容栀心中一紧。

“你想怎么来送别?以什么身份?”她反问道:“现在数千双眼睛盯着你,所有人都知晓你同镇南侯府翻了脸。倘若你光明正大出现在阿爹面前,我该怎么样?把你绑了交给圣上,还是知而不报,背上谋逆的罪名?”

谢沈舟一时未言,面色有些凝滞。阿月说得没错,他也心知肚明。今早他本欲离开沂州,却在收到裴玄说阿月准备离开沂州的消息后失了理智。

他抿了抿唇,忽地明白了容栀为何抓着谢怀瑾问他是否心仪隋阳。

她想透过谢怀瑾得到答案。

离开沂州,拓展药铺版图,绝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很早以前就有的规划。她透过谢怀瑾,只是想确认,自己选择离开沂州,甚至是离开他,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可谢怀瑾是谢怀瑾,而他是他。

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没头没尾道:“他们的情况与我们不同,容栀。”

容栀却是听懂了。

谢沈舟鲜少直呼她的名字。他的嗓音如玉石清冽,尾音柔和浅淡,很是好听。

你不能因为他不爱商九思,便也理所应当的认为我也不爱你。

这句话在谢沈舟嘴边转圜许久,还是没说出口。

容栀满身傲骨,他也有傲骨。他自认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情。除了隐瞒身份接近她。可他也有逼不得已的苦衷。从前他想要谋夺玄甲军,最后也因为容栀而甘愿放弃。

他并不是什么谦谦君子,甘愿放弃也不是良心发现。只是因为遇到容栀,他愿意收起那身傲骨,俯首称臣。

“这枚玉玺,这些地契,是我与县主结交的诚意。”

谢沈舟从中袖拿出那个被她扔在广济寺的漆盒,重新放在了木案上。

容栀垂了眼睫,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我不会要。”她倔强道。

谢沈舟顿了顿,似乎缓缓笑了。容栀听见了他的嗓音,似乎离得远了,飘渺起来。

“容栀。”那双眼眸如寒潭沈星,视线无声地从她脸上掠过。

“无论你日后如何,我的心,都在这里。倘若你不要,便一起扔了罢。”

……

因着谢沈舟这句话,容栀整日都心事重重。甚至在她同容穆讲明明日便要启程,容穆点了头,又忽然反应过来她说得是明日,大惊失色的时候,她都始终巍然不动,双眼不知看着何处出神。

容穆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走,又不得不离开,急得一把揽住她。

“阿月,为何这么急着要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同阿爹讲,是不是逐月那个小子又让你神伤了!”说罢,容穆一拍桌子,院外候着的亲卫鱼贯而入。

“逐月……”意识到那人如今不再是侯府仆从,容穆咳了咳,脸色更沈,“那小子在哪?我要亲手抓了他。”

看着满室的甲胄,容栀这才回过神来,无奈劝阻道:“阿爹,这件事与他无关。是阿月自己担心夜长梦多,想要早些启程。”

当然并不是全然与谢沈舟无关。他说,他的心就在这,她要不要随她。她又何尝不是。

沂州有太多他们一齐的记忆,甚至坐在明和药铺里,她也会恍惚间,想起他坐在前厅,拨弄算盘时骨节分明的手指。

但她迟早要离开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种区别。把这些记忆,连同她与他的真心,都一并留在沂州罢。时间自会消融。

容穆见她反而笑了,心中愈发不安。阿月与那小子走的近,日日相伴,有些闲言碎语也是会传到他的耳朵的。更何况,更何况谢沈舟那小子,还亲自说过……对阿月有非分之想!

刚压下去的怒火骤然又烧了起来,“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白白便宜那小子。长庚!把那小子抓过来,我要把他……”

长庚立时出列,单膝跪地,“属下听令。”

“我要把他……”容穆瞪大了眼,却迟迟说不出,到底要把谢沈舟如何。

容栀好笑地看着容穆。似乎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下一步吩咐。

容栀见他不说话,拆台道:“阿爹想把这位皇长孙殿下如何?”

先不说皇城那边认不认谢沈舟。他如今的身份虽不明朗,却也是皇家贵胄。阿爹这个镇南侯也只是臣子,要是真的捉了谢沈舟,日后皇城不认还好。倘若谢沈舟认祖归宗,追究起来怎么收场。

“罢了。”意识到方才太过冲动,容穆怒甩衣袖,冷哼一声。又见长庚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接话,容穆颇有些撒气的意味,“还楞着做甚!退下啊!”

容栀被他闹了这么一出,心绪倒是缓和不少,捂着唇似笑非笑,听着容穆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

容穆思前先后把能打点的都打点了一遍,什么盘缠银票装了一摞又一摞。容栀无奈地看着满屋包袱,使了个眼色给流苏。流苏只挑着其中精简的收进马车,其馀的全都没动。

“够了,阿爹。”容栀终是看不下去,命人将其馀的都拆散放回库房。

“带这么多金银首饰会吸引山匪盗贼的。”

容穆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咂摸了一阵后煞有其事道:“阿月说得不错。这么多银票,遭人惦记就不好了。要不……阿爹派亲卫一路护送你?”

容栀揉了揉眉心,无奈叹息道:“阿爹……太夸张了。您是想全大雍的人都知晓,明月县主离开了沂州么?”

她并不准备大张旗鼓,只想低调出行。她可不愿成为众矢之的。

容穆挣扎良久,最终只好妥了协:“好罢。”他看着眼前已然亭亭玉立,面容清丽,周身气度如清雾般淡柔的小娘子。那面部轮廓渐渐与记忆深处,早逝的侯府夫人重叠。

他始终亏欠着的,阿月的娘亲,连同阿月。

容穆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阿爹便也尊重你的意见。”

容栀心中一暖,也知容穆对她不过是关心,安慰道:“阿月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还望阿爹保重身体。”

容穆眼眶微红,却又忍了回去:“好了,你阿爹一介武夫,也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听闻你黎姑姑已经回了碧泉山庄,既然要走,也该去同她道个别。”

无论是黎瓷逃跑,还是黎瓷悄无声息地又回了沂州。她同容穆都心照不宣,彼此不提,仿若这件事未曾发生过。黎瓷还是那个幼时照顾她,教导她医术的黎姑姑。

可惜容栀最终还是没能见到黎瓷。

碧泉山庄门扉敞开,院内一尘不染,床榻崭新平整,丝毫没有黎瓷痕迹。

流苏寻了一周,只在院中石桌上找到两个牛皮纸包。她用丝帕擦了擦,才呈给了容栀。

她捏着那牛皮纸包,凑到鼻尖一嗅。是曼陀罗花粉。

流苏猜测道:“许是侯爷听岔了,黎医仙尚未回来呢。”

容栀顷刻间变明白了什么。不是黎瓷没有回来,而是她不愿见她。不论出于各种原因,黎姑姑现在不愿意当面见她。

但这些曼陀罗花粉,效果她是领教过的……容栀攥紧了手中药包,只觉得沈甸甸的。曼陀罗花生于北疆,极其难寻,可黎姑姑却给她备了这么多。

容栀转头望去,房檐上空空荡荡。她静立片刻,似是明了了什么。而后细心替黎瓷带上门扉便离去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房檐上,忽地闪出一袭红色身影。黎瓷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拎起酒壶直往嘴里倒。

似乎是有了醉意,黎瓷摇着折扇,喃喃道:“一路平安,阿月。”

……

窗棂被砂纸紧紧糊住,室内沈黑一片,教人分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

谢沈舟醒来时,额头依旧是滚烫的,脑子昏昏沈沈,整个人仿佛陷在云里没有实感。

他将脸埋在手心,静默片刻。这里是沂州城外,悬镜阁的临时据点。前日从明和药铺走后,他便把自己关在这儿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直到累极才合衣眯了会。

“咚咚咚。”门被小声敲响。

谢沈舟缓了口气,神色已然恢覆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进来。”

侍从端着小托盘,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而后将托盘置于矮几。

“殿下,这是今日要服用的药。”

谢沈舟点了点头。如今裴郁在玄甲军里无法脱身,他身边没了裴郁,还真有些不习惯。

那侍从垂着眼,小心翼翼道:“凌虚圣手说,服用药后,殿下发烧无力是正常的。凌虚圣手还说,望殿下多休息,少忧思。”

谢沈舟冷嗤一声,端碗将药一饮而尽。悬镜阁知晓他为压制眼疾,多次服用副作用极大的药物,连夜研制了所谓能延缓眼疾的解药。

可是凌虚这解药,副作用倒更像是想把他捆在悬镜阁,哪都去不了。

他甩了甩昏胀的脑袋,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经是第三日卯时三刻了。”

谢沈舟蓦地翻身站了起来。又因为起得太急,他眼前一阵晕眩。他趁着榻沿深呼吸,头脑却无比清明。

今天是阿月离开的日子。

那侍从心中一怵,连忙道:“殿下?是否需要召医官?”

谢沈舟摇了摇头,只是楞怔了一瞬,他便拾起蹀躞带扣好,神色淡淡。谢氏大势已去,江都乱成一片,今日要回去,处理那些打悬镜阁主意的人。

清晨的乡野小道格外空旷。他驾着马,慢慢地行在路上。离沂州愈来愈有了段距离。

后面跟着的侍从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提醒道:“殿下,前方就出了居庸关,我们要等裴长侍么?”

裴长侍说的就是裴玄。容栀既走,便放了裴玄自由。

在分岔路口,谢沈舟停了下来。不知在想什么,他一时未言。烈烈晨风挂过他的面颊,卷起沙砾,擦过微红的眼眶。

侍从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眼前这个少年为何就此沈默了。只胆战心惊地原地等着,等他发话。

谢沈舟握着缰绳,却扭头望向了十几里外,只剩轮廓的居庸关。

他骤然拉紧缰绳掉了头,狠狠地拍了拍马腹。马匹立刻狂奔起来,把身后侍从的惊呼和劝阻,全都吞没在风中。

该走的总要走,没必要强留。但他想去丶他要去送她一程。

居庸关万籁俱寂,关隘口除了哨岗,空无一物。谢沈舟离关口还有段距离便减缓了马速,找了片小山包停下。

无论容栀从哪个城门离开,都必须经过居庸关。从这里俯瞰,整个官道一览无馀。

至于真的看到她时是否要下去告别?谢沈舟盯着关口坐了会,从包袱里摸出面刀,却又在触到脸上胡茬时,塞了回去。

额头上滚烫的温度似乎正向四肢蔓延。他不太想动,伏在马背上,慢慢啃着干粮。水囊里冰冷的水顺着喉咙滑下,谢沈舟眯了眯眼,觉得有些痛。

烈日慢慢滑到了穹顶,射得他胃里一阵抽搐。谢沈舟冷着脸下马,将方才吃的干粮吐了个干净。

断断续续有人从关口出城,递文牒丶放行。但里面却没有镇南侯府的人,更遑论容栀的身影。

侍从们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但见他脸色冷戾,什么都不敢多问,只在距他不远的地方候着。

不知待了多久,圆日西斜,他胃里翻滚得汹涌,想也知道是凌虚给的药发挥了作用。

“殿下,已经酉时了。”

言下之意,容栀不会来了。

谢沈舟背对着他,顿了半晌,才冷冷吩咐:“传信给裴玄。”

话音刚落,马蹄声渐进。裴玄从马背翻身而下,不可思议地瞧着眼前这群人。

“殿……殿下?”似乎是不敢确认,直到谢沈舟脸色阴沈地转过身来,她才吃惊道:“您怎么在这?”

谢沈舟深吸了口气,不知怎么忍住将刀扔向裴玄的冲动。

“她在哪?”很简短的三个字,却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此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甚至连自己说话的声音,他都听不太清了。

裴玄炸了眨眼,一个不可能的想法在脑中炸开。殿下不会是在这等县主罢。

她越说越小声:“县主昨日已经走了……”

谢沈舟始终没有看她,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好。”他答。

并不像裴玄担心的那般,谢沈舟很平静。

可下一句话,却让裴玄瞪大了眼。

谢沈舟笑了笑,眼神偏执,“你们先回江都,我要去趟陇西。”

说罢,他就要走。可手摸到缰绳,却眼前一麻。

他彻底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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