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咬他!! 潮湿温热的唇舌包裹住他……
他不自称本殿, 而是说“在下”。从前在沂州,他拥着自己,说些暧昧模糊的耳语时, 也极喜欢这般。
容栀忽地楞了楞。这些陈年旧事, 这时想起来做什么。眼前人不是病弱可怜的逐月,他是商醉,是皇长孙, 更有可能是未来天子。
容栀很快稳下心绪。她当然不会自恋到认为谢沈舟是在故意等她。
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免得二人尴尬:“殿下在这做甚?”
谢沈舟仿佛没听见般,并不回话。那双眼眸直勾勾地打量着她。容栀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游移到她脸庞的每一处,甚至连同发丝,他都要牢牢看个仔细。
她看不透谢沈舟在想什么, 也不敢猜他对于自己的态度。先不说三年前的不告而别, 心气高傲的人却被这么一通戏耍,他当然也会气恼。
容栀等了一会,实在受不住他那般旁若无人的目光,更担忧他光天化日下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她找准时机,趁谢沈舟不经意,擡起脚就要溜之大吉。
谁知谢沈舟早有准备, 先一步预料到容栀会跑, 甚至连步伐都未动,伸手就擒住了她的手腕。但他似是怕弄疼她, 只松松地捏着,却也不教她能轻易挣脱。
计划失败, 容栀只得正面同他对峙:“放开我!”这是秦府,她不信谢沈舟能把她如何。
谢沈舟并未照做。只将手指压到她她唇边,封住了她还欲不休的唇。
“嘘”, 他口型无声示意。
凉意从他的指尖传来唇上,酥酥麻麻。他指尖也是香的,伴着独属成熟男人的侵略气息,沾染到自己唇上。
她心中不平,更怕谢沈舟发觉自己异样,索性发了急,张嘴就去咬他的手指。
谢沈舟却不躲。潮湿温热的唇舌包裹住他干燥的指尖时,两人浑身俱是震颤。
像是起伏的潮水,一点点拍打着干涸太久的沙砾。沙砾在顷刻间在瓦解丶崩离,直至与潮水融为一体。
谢沈舟呼吸发紧,眸光也愈发幽深。他盯着她绯色的唇瓣。红的丶嫩的丶湿的,与自己白皙的指节对比鲜明。
容栀狠狠用牙咬了下他,他却似乎更被取悦到,没有抽出手指的意思。
谢沈舟心绪有些覆杂。他本来是生气的。但不是气她三年前,为何不告而别。而是在生气,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会在方才,秦府门前遇到他时,低垂着眉,温顺低和,没了那股傲气。
但如今四下无人时再同她共处,他发现她其实未变。面上虽柔和不少,但骨子里依旧是淡漠高傲的。
就在二人僵持着,气氛暧昧到快无法忽视时,假山后突然传来细微的轻响。
有风飒飒,穿过假山洞隙,转变为厉鬼般的呜咽。
谢沈舟挑了挑眉,是剑刃与风摩擦的声音。躲了那么久,终于沈不住气了么?
秋风裹挟着凌厉的剑气,借着嶙峋参差的假山怪石的掩护,直逼而来。谢沈舟却不慌不忙。
他先是放开容栀,并将她护在身后。而后眯了眯眼,准确判断出剑风溢出的来源,对着那石块转动腕间机括。
就在来人手腕刚刚从假山中露出的刹那,几只细小箭矢从谢沈舟袖中射出,力道迅猛,速度快到肉眼无法分辨。
“铮”,箭矢准确无误地钉入来人小臂,不偏不倚,恰好击落了他还未脱手而出的刀刃。
谢沈舟把容栀挡在身后,似不想教她瞧见那人瞬间被血染透的衣袖:“你是谁?”
他语气算不得和善,一只手已经搭上腰间刀鞘。若不是顾忌容栀,不想脏了她的眼,方才就不是箭矢那么简单。
长钦面色未变,仿佛被射穿的右手不是他的,只是语气里不乏愤恨:“你为何要拦我!”
“长钦?!”听见是他的声音,容栀瞬间推开谢沈舟挡着的腰身。
长钦不愿理会容栀,挣扎着想去拿地上断刃。可他却使唤不动手,这才发现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他又气又恨,但还记得当务之急是胁迫谢沈舟。只好果断换了只手。
手上鲜血与绯色断刃融为一体,更显嫣红。长钦喝道:“小姐!快让开!此事与你无关!”
谢沈舟神色迅速冷戾下去。小姐?那便是容栀的人。
他将出鞘的刀重新推了回去,面无表情道:“我的箭矢上染了毒,一柱香内没有解药,你的两只手臂都会废掉。”
这并不完全是因着容栀而心软,谢沈舟看出此人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来。况此事,似乎容栀并不知情。
他目光掠过长钦手中那把桃花断刃,顿了一瞬后便想起什么。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他大抵能猜到长钦是何许人也,所为何事。
怕容栀为难,他侧目温声叮嘱:“他不是为杀我而来,你不必担心。”
容栀瞥了他一眼,无语凝噎。她何时表露出有担忧他?然长钦是她如今信得过的贴身侍卫,若是被谢沈舟废了双手,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冷声命令:“长钦!还不住手。若是殿下有任何闪失,药铺所有人都要受牵连!”
长钦面色闪过挣扎。潜入秦府机会难得,他身负家仇需报。今日功亏一篑,下次便不知何时能收集到证据。
他本是潜入秦府寻找书房中的信件,可不料却半路被谢沈舟发现。两人缠斗一路,他借假山掩护暂时躲过了追击。
然而既已暴露,谢沈舟就绝不会让他踏入书房。只有胁迫了谢沈舟,才能叫他乖乖闭嘴,况且还有些话要审问他。
容栀却不给他摇摆的机会,只淡漠地看着他:“若你执意动手,那我便当从前看错了人。”当初长钦成为她的侍卫,便是她用药材交易,从山匪手中救下欲被处死的他。
三年前古道交给她一张文牒,初入陇西时,长庚丶流苏都不在,她手中无称心下属可用,便想起那文牒。
顺着文牒的指引,她收下了长钦。
闻言,长钦浑身一震。他目光覆杂地逡巡在两人之间。而后咬了咬牙:“商醉,这笔账我记下了。”
说罢,他一只手攀着岩壁,灵巧地消失在了二人的视野里。
就在他攀上的瞬间,谢沈舟脚步动了。而后他微顿,终究没再追上去。
容栀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
如今境况,也不便对谢沈舟再冷言冷语。方才长钦受了伤,钳制住他对谢沈舟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
她微微行礼,声音却还是冷的:“多谢殿下,此恩阿月记下了,日后定会回报。”
“这么个危险人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片刻,终究没能忍住,提醒道:“容栀,你被古道算计了。”
听他这般说,容栀也没太惊讶,只淡淡道:“能让古道大师欠下人情,我认为这笔买卖,不亏。”
他眉头一挑,因她这如同做置业买卖的话语有些意外。
须臾,终究是妥协下来,他无声笑了笑:“好。”
她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罢。反正,这样聪慧有主见的她,才是他最熟悉的容栀。
……
二人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便先后回了宴席。
此次寿宴,男女宾客是合席而坐,只不过位居两列,中间隔之甚远。
谢沈舟自然被奉为上宾,居于秦老夫人下侧,同秦氏父子亲密地说着话。容栀的位子本是在末端,却因着秦老夫人开口,把她也挪来紧挨着自己。
这举动惹得一众女眷又纷纷互送眼神,窃窃私语起来。秦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看得通透。便率先表了态:“容小娘子啊,前途无量。医术如此精湛,为人又和善懂礼,老身瞧着,心里便欢喜。”
台下一众觉得容栀性子冷,不讨喜的贵女纷纷噤了声。
容栀自是不愿坐得如此靠前,可也不能拂秦老太太好意。便只得谦卑应下:“夫人谬赞。容某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
坐在秦老太太身旁的,是缠绵病榻许久的节度使夫人,秦李氏。秦老太太素日对人要求极高,难得夸奖谁,她便也多瞧了容栀两眼。
五官还算过得去,但瞧着性子也忒冷了些。况且长得也没有她家意臻娇媚。
而后她小声问嬷嬷:“方才秦府门前,殿下就是因她举止怪异的?”
嬷嬷回:“正是。”
秦李氏皱了皱眉,又瞧了瞧谢沈舟的神色。只观他正专心同秦惊墨议论着什么,似乎并不在秦老夫人与容栀的对话。
她心下才稍安,转眼又吩咐道:“你去瞧瞧意臻准备妥当没有,莫叫她因方才的事徒增不快。”
她说得正是秦府门前,谢沈舟与容栀发生的事。秦意臻心里属意谢沈舟,今日寿宴是准备献舞的。若是因着那档子事而不快活,待会献舞出了岔子便是得不偿失。
寿宴菜式新颖,口味也不错,容栀却没甚食欲。无他,候在柱子旁的流云,眼里溢出的困惑快要灼得她坐不住。
待会回去,流云定会缠着她要关于谢沈舟的说法,还是先打好腹稿,想好如何解释再说。
秦意浓凑巧坐了过来,替她挡住了流云探究的视线。“容姐姐,”她指了指容栀身前精致的菜肴:“你怎么不吃呀,你快趁着秦意臻还没出来多吃些,待会就吃不了了。”
容栀一楞,这才发觉秦意臻不在宴席上,她疑惑道:“为何?”
秦意浓想到待会那情景就觉得浑身痒痒。她可是最讨厌跳舞了。
“哎呀,她要献舞。”
容栀敏锐地嗅出来一丝不对劲:“献舞?”
她左右瞧了瞧,又擡眼偷偷看了看正对面,端坐着眉眼含笑的谢沈舟:“我先问一句,你可别觉得我冒昧。”
秦意浓眼神飘向对面时,容栀心中已经隐约暗感不妙。这问题不会是冲她来的罢。
果不其然,她颇有些八卦地挤了挤眼:“容姐姐呢,当真对殿下没有一点喜欢?”
否则秦意臻献舞又是冲着殿下去的,那么容姐姐岂不是夹在中间。
该说是谢沈舟耳力过人么?他虽一直未正眼瞧容栀,却是时时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此刻这句话也不偏不倚,教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举着酒盏的手微顿。
见他未饮,面色已经微红的秦惊墨疑惑道:“殿下,怎么了?”这酒可是上好的佳酿。
谢沈舟下意识想擡眸瞧瞧容栀现在的神色,却又须臾后忍了下去。
他唇角笑还挂着,只是一双羽睫却如同风中鹅毛,颤了又颤。
有多久没有这么忐忑过了?上次这般心中没底,他已经记不起是何时。
整个人忐忑不安,心里七上八下,如同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容栀先是微微怔了怔,而后摇了摇头,嗓音很冷也很轻:“或许罢。”
谢沈舟瞳仁骤缩。只觉得手上似乎也慢慢了知觉,他一时反应不及,竟生生将斟满的酒盏撒了出去。
你当真对殿下没有一点喜欢……
或许罢……
秦惊墨瞪大了眼,看着杯里被撒了大半的酒液,只好掏出锦帕擦拭道:“殿下!您的酒溢出来了。”
也没人同他说,这皇长孙有手抖的病呀。“要不要找容小娘子瞧瞧?听说她医术特别……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沈舟轻掀眼皮,目光冷如寒冰。哪里还有方才的笑意。
秦惊墨觉察出,他这会是真的动了怒,于是乖觉地闭上嘴。
秦惊墨声量不小,盖住了对面的动静。又或者谢沈舟不敢再听,也不愿再听。于是他也并未听到,容栀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掺杂了太多情绪的,无奈的长叹。
“我不知道。”真正面对着他,她当然无法做到风平浪静。
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实在不愿探求自己的心意,就算真的放不下,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