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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谋妻 > 第41章 虚惊一场

◎这笔帐,他会跟她慢慢算。◎

前往米阳胡同, 途径闹市,车行缓慢。

阮柔不时掀帘瞧一眼天色,估算着时间, 城里没有宵禁,白日里虞大夫经常出诊, 这个时间过去人应当在, 就是怕回去太晚, 若沈之砚下值直接回家,恐怕有点赶不及。

车停在巷子口,阮柔照旧吩咐云珠在车上等。

避子汤的事, 沈府里只有吕嬷嬷知道,倒不是信不过云珠,只是她性子不大稳当,对沈之砚又敬又怕,担心她一时不察说漏了嘴。

米阳胡同这一带, 因前面不远处便是大片官邸,一向少有闲杂人等出没, 街道干净整洁, 店铺多为居家度日相关的米行丶茶铺之类。

医馆则开在背街,从这条僻静的小巷子进去,前头是两家药铺, 虞大夫的杏林医馆在倒数第二家。

阮柔稍稍提起裙摆, 走在有些湿滑的青石地上。

那两家药铺生意不错,平日客人出出入入, 前堂的小夥计高声吆喝着报药单, 药在后面配好, 有人隔着栅栏递出来。

今日却都门板半掩, 瞧着里头有人走动,却安静得一点声响也无。

刚才下过雨,这阵天也没放晴,太阳被挡在乌云后面,巷子两侧院墙高耸,看着像快要入夜一般,黑魆魆的巷子尽头,一点亮光也没有。

阮柔心下打起退堂鼓,思忖着要不明日一早再来,药还剩一副,就算沈之砚今晚又要,也是够的。

一时又想到这才刚管上家,频繁出门,定会引得老夫人察觉,不如回去叫上云珠一道,正当前后举棋不定,脚下已越过药铺,到了医馆门前。

她猛地定住脚,狐疑半仰起头,门上写着“杏林”二字的匾额已被摘下,竖起靠在台阶旁,两扇黑漆木门紧闭。

不对啊,即便出诊去了,里面还有个看店的仆妇。

虞大夫擅长妇人病症,这一带好几家官宦的后宅,有人生病了都是请她去瞧,连带孕中或生产,有时半夜也会被人叫去。

医馆前店后宿,虞大夫并一个小医僮,及那名照顾起居的仆妇,就住在后面,医馆更是全年无休,什么时候来,门都是开着的。

阮柔又看了眼地上的匾额,这是……打算歇业关张了?

她脚下往后退去,心里升起浓浓的不安,便在这时,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阮柔惊得旋即转身,调头就走。

“沈夫人。”

背后响起虞大夫的声音,叫住了她,走上前似是伸手想拉阮柔,又讪讪缩回去,笑得有点不自然,“您是来拿药的吧?都到门口了,怎么又走呢?”

阮柔回身,见她神色古怪,不觉生疑,指了指她身后的匾额,“你这是……打算歇业了?”

“没有。”虞大夫脱口而出,顿了顿,苦笑着摇头,“家里来信,想说叫我回去,到底怎么样,我现在也还没决定。”

说着话,她请阮柔进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台阶,虞大夫在门前站定,回过身来,面上显出欲言又止的焦急,伸手轻轻搭在阮柔腕上,向下按了一按。

阮柔:“……”

她知道一些虞大夫的经历,她家在邻县,家中有丈夫子女,只是夫妻感情不睦,一年到头和丈夫说不上几句话。

虞大夫的祖父曾是宫中御医,她从小便跟着学习医术,身有一技之长,不大甘愿受夫家管束,熬到女儿出嫁,便只身离家,来京城开了一家小医馆。

七八年下来,挣的钱能养活自己,还能贴补女儿女婿,不必看丈夫脸色过活,她觉得挺好。

“虞大夫,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兴许我能帮你一把。”

阮柔这么说,其实也不知能为虞大夫做些什么,她只是打心里敬佩这个女人,独立丶坚强,她也想那样,离开沈之砚后,独自生活,不依靠任何人,包括家里。

虞大夫细瘦的手指收紧,握了下阮柔的腕子,眼中一闪,似有泪光,接着她转头看了一眼屋内,隔间的诊室前挂着一道白布帘子。

她看了看那处,又转回来看阮柔,眼神若有所指。

阮柔定定看她,半晌,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去看诊室的白帘。

白麻布轻飘飘悬在门框里,在不大明亮的室内显得诡异阴森,阮柔心头难以自抑地生起恐惧,像帘子后面藏了一头凶兽,那双血腥的眼正透过帘布,投来窥探的注视。

她急步后退,险些踩空台阶,虞大夫紧紧拉住她,以微不可察的幅度,向她摇头。

太迟了,你人已经在这里,现在走还有何意义?

她们分明没有一句交谈,阮柔却在一刹那明白了虞大夫的意思。

“进来坐,这会儿没客人,我就没点灯,怪黑的,吓着您了吧。”

虞大夫的声音恢覆如常,与轻松的语调不符,手上凝重地拍了拍,随后先一步进到屋里,走到一旁的灯架前,点起四五枝蜡烛。

明晃晃照亮一室,仿佛先前的恐惧都只是幻觉,阮柔步履稳定踏入室内,向四下看一眼,语气随意问道:“培兰呢?阿鸣也没在,就你一个人啊。”

“培兰在后面做饭呢,阿鸣我刚让他去前头拿药了。”

哦,阮柔点头,没在药铺看到她的小医僮。

“您近来身子如何?”虞大夫点了灯,走回来在对面坐下,挪过脉枕,示意阮柔把腕子搭上来。

细细诊过脉,虞大夫低垂着眼,不急不徐说道:“还是老样子,您体质偏寒,盗汗丶手脚冰凉这些症状,到了夏天会略有好转,先前您吃的方子,我打算改两味药,这次多开了几副,这段时间我恐怕不在城里,您拿回去慢慢吃。”

前面的药桌上,整齐堆放的药包都拿细线捆扎好了,足有三四十副,这个量,以前够阮柔吃上一年有馀。

眼下,虞大夫这是要彻底打发她走,断了两下的交易吗?

阮柔馀光扫了一眼白布帘子,按捺住闭口不提,转而以玩笑的口吻问道:“我祖母那边,还有乳嬷嬷的病,虞大夫今后不管了吗?”

“嗐呀,不是我不想管……”虞大夫撑着桌子站起来,“民妇医术浅薄,给寻常府里的媳妇子们瞧瞧还行,太夫人年事已高,我不敢托大,沈夫人还是找宫里的太医来瞧吧。”

果真如她所料,阮柔转身背对白帘,脊背阵阵发凉,诚挚望着虞大夫,“这两年多谢你,我先走了。”

她不敢稍作停留,快步出了门。

虞大夫定定看着她走出去,这才一屁股坐回椅上,长出了口气,额角的冷汗唰一下淌下来。

半晌,她艰难挪动双脚,走到诊室门前,低垂着头,唤了声:“大人。”

“进。”

沈之砚负手立在屋中,在他身后,培兰坐在地上,头无力抵墙,正自昏迷不醒。

林七一手掐住阿鸣的喉颈,小童子自己捂着嘴,惊恐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虞大夫一进来就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民妇已把药全都给了夫人,求大人……放过他们俩吧。”

沈之砚没吭声,冷冷垂眼望她。

昨日他就已经来过一趟,不死心地亲口询问药效,得到确切答案,依旧按捺不住心头火起。

面前这个人,到底杀死过他多少子嗣?沈之砚杀机叠起,几乎当场要了虞大夫的命。

残存的理智,来自他多年掌管刑罚的意识,滥用私刑丶混淆是非,他不该犯这样的错。

不该让别人顶罪。

这笔帐记在阿柔的头上,他会跟她慢慢算,一笔一笔,全算清楚。

随后,他勒令虞大夫调整药方,今日阮柔喝下的,非但不能避子,反有助孕之效。

虞大夫不能留在京城,沈之砚限她三日内离开,否则,便以教唆官眷丶致人家宅不宁为由,将她交给官府处置。

行医之人,多少都涉及内宅阴私,真要细究起来,没一个是手脚干净的,给这样的人安罪名,对沈大侍郎来说,不要太简单。

没想到阮柔这么快就寻上门,一接到白松报信,沈之砚担心虞大夫告密,这才匆匆赶来。

然而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早上的想法太过天真,她的身体早已亏耗严重,即便这一个月他再勤勉耕耘,非但不能令她早些怀上,反会将她虚弱的根基,彻底冲垮。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微微弯下腰,俯望地上的人,“虞大夫,药是你开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化解,这次的药,若不能调理好她……”

他向外走去,袍角擦过虞大夫撑在地上的手,带起一阵肃杀,“清河县林家庄,你女儿一家五口,本官每月都会使人去探望一回,该怎么做,虞大夫想必心里清楚吧?”

沈之砚站在街角,目送阮柔的车驾缓缓驶离。

“大人?”林七在后开口,询问接下来如何。

沈之砚神色阴郁,垂眼半晌,语气难掩落寞,“回大理寺。”

昨日几处盐库起火带来的损失,在朝中掀起数股暗流涌动,朝会上来自各方的压力,全数堆在了大理寺卿温在礼的头上。

饶是温大人乃天子近臣,眼下也要吃不消,回来后,一肚子火气转而撒在严烁这个少卿身上。

“让你查私盐,你悄悄捋西北那条线不好吗?非这么大张旗鼓,把人都给我得罪干净喽,到时候皇上也未必愿意保我,就更别提你了。”

温在礼一向待严烁如子侄,是严父,亦是严师,至于官职高低,倒没多计较,指着鼻子臭骂一通,再一脚踹了他出去。

“抓回来的那些人赶紧审,尽快给我拟个章程出来,听见没有!”

严烁屁滚尿流滚去天牢,审人这事,还得指望沈之砚,他这次行事太过激进。

沈之砚匆匆出去一趟,回来依旧翻看昨夜刚出来的一批口供。

“放长线钓大鱼,重饵已下,不怕他不来咬钩。”

“他?你说谁!”严烁瞪大眼睛。

沈之砚唇边噙着冷意,但笑不语。

阮柔一上车,手里大包小包的药全堆在坐榻上,云珠唬了一跳,“这么些,夫人你把虞大夫的药架子都搬空了吧?”

她说得倒一点不错,医馆四壁空空,看样子,虞大夫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阮柔心里想着,双手压住小腹,伏身低吟。

“怎么了这是?”云珠赶忙来扶她,“今儿一整天,您脸色都不大好。”

阮柔面无血色咬紧牙关,腹中坠疼,盘桓的那个可怕念头,旋即像开了匣的洪水,倾泄而出。

沈之砚已经知道虞大夫给她配药的事,他刚才……是不是就在那帘子后面。

一想到他发现她避子,阮柔全身冷汗都下来了——

今早她喝的是什么?

会不会……沈之砚换了她的药。

他又要毒死她!

小腹一阵紧似一阵的坠意,令她想到前世利剑穿肠而过丶绞杀一切的痛苦。

“回家……云珠,我要回家。”

马车汇入熙来攘往的闹市,黄昏时分,小贩沿街叫卖丶行人赶着归家,喧嚣中,升斗小民的喜怒哀乐简单而纯粹。

并非冷寂破旧的庄院,凄凉孤独的大年夜,她的家人,都还好好活着,不曾蒙冤而死。

阮柔伏在软枕上,马车传来轻微的颠簸,腹疼却并未持续加重,喝下一杯热茶后,体内寒意稍减,身下有些濡湿的凉意。

看到熟悉的院墙时,阮柔紊乱的心绪已平覆许多,先前想要回的,并非这个家。

她忍着不适,快步回到棠梨院,赶紧进净室,解下裙子一看——

果然,月信到了。

一场虚惊令她整个人倦怠无力,云珠帮着她收拾好,扶着去了榻上睡下,吕嬷嬷捧来热热的红糖姜茶,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去。

“夫人呐,那些药真吃不得了呀。”每回小日子都疼得死去活来,且这症状明显有加重的趋势,吕嬷嬷下定决心,“往后再让我熬那药,老婆子就一头撞死在姑娘跟前。”

说完扭过头去,正瞧见云珠两手提得满满当当进来,吕嬷嬷气得哎呀一声,眼圈都红了。

“姑娘!”

“我知道了……”阮柔蜷着身子,把脸挨在她手上蹭,软声哀求,“嬷嬷别生气嘛,我不吃了,真的,再也不吃那药了。”

她捡着要紧,说了杏林医馆的事,“虞大夫看样子真要走了,那些药,咱们回头得再找个靠得住的大夫,让人好生辨一辨。”

“夫人别胡思乱想。”吕嬷嬷大惊失色,握紧她的手,“你怎会认为老爷想要害你呢?你们可是夫妻啊。”

阮柔语塞,这话说给任何一个人听,都不会有人相信,经历了先前的虚惊一场,她也在反思——可能真是自己疑神疑鬼。

前世被毒杀并未搞清真相,眼下她和沈之砚一个屋檐下住着,难道他递给她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想要害她的命吗?

若是这样,干脆摊牌算了。

这一次,她就是不想草率决定一切,重蹈前世的覆辙,才会留在沈之砚身边慢慢筹措。

事缓则圆,祖母从小就这样教导她。

再者,真说起来,擅自避子这事,的确是她对不住沈之砚,这一点不可否认。

整整三年,她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不愿因为自己与沈之砚的不睦,让孩子承受离别之苦。

然而,不论她有什么样的苦衷和借口,都改变不了,欺骗和谎言的本质。

知道这件事的每个人都在劝她,提醒她后果的严重性,面对沈之砚,她无从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是狡辩。

阮柔无力闭上眼,重生归来,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到对沈之砚的愧疚。

外面又下起雨,廊下掌了灯,阮柔问刚进来的云珠,“老爷还没回来么?”

云珠摇头,“夫人中午就没怎么吃,要不先摆膳吧。”

“不了。”阮柔有气无力翻了个身,拢紧汤婆子,“还是等他回来。”

“哦。”云珠应一声,转身走到门口,就见着院门踏进的颀长身影,扬声朝里喊了句,“老爷回来了。”

沈之砚进门时,阮柔见他半边肩头都淋湿了,撑着从床上下来,“夫君回来了。”

他没上前,只朝她擡了下手,语气僵硬,“躺着,别动。

这些天心乱如麻,连她小日子快到都忘了,原本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见她苍白憔悴的模样,火气更添一重,一时又怜她受罪,恨得牙痒。

他去净了手,脱去寒气逼人的湿衣,换一身干净的墨蓝色家居便服,深沈的色泽一如他此刻布满阴霾的情绪,这才走到榻边坐下。

手探进被子里,摸到热乎乎的汤婆子,心情熨帖了点儿,“难受么?”

心里补上一句:活该。

阮柔白着脸儿,耷拉下眉眼,心里冒出的也是这个词儿,“夫君先去吃饭吧。”

“你吃过了?”

阮柔想说吃过了,话到嘴边,实在不想再扯谎,“我吃不下。”

她怯生生擡眸,忐忑观察他的脸色,沈之砚面无表情,“吃不下也得吃,不然哪儿有力气疼?”

说完,起身出去叫人摆饭。

这人从前当个伪君子,起码彬彬有礼丶温良和善,现如今,则是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

阮柔只好爬起来,心知按他的规矩,是绝对不允许她在床上吃饭的,尤其边上还放着他的寝具。

垂眼扫过下午刚拿过来的枕头,枕巾一角绣了对交颈缠绵丶姿态恩爱的鸳鸯,不由楞了楞。

这套蜀锦枕巾,还是她出嫁前亲手绣的,本是一对儿,她的那只不知压在哪个衣箱底下,早就不用了。

新婚当夜,她的枕头哭湿了,后来他把自己的那个换给她用,上面盖的就是这张枕巾。

如今已洗得有些发白,卷边起毛,都快破了。

一张枕巾,他竟然用了三年。

阮柔的心轻轻颤了一下,鼻尖泛酸。

“谁让你起来的?”

沈之砚冷冷的声音响起,云珠跟在后面,手里拿了个大托盘,上面搁着一碗小米粥并几碟小菜。

阮柔腰后垫着厚厚的软枕,面前搭了张小横几,勺子在粥里来回搅动,目光时不时透过垂珠帘,望向外间独自用饭的沈之砚。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端挺,略显瘦削的两肩微微下垂,无端流露几分落寞。

云珠舀了一勺姜汁煮蛋给她,小声说:“老爷对夫人真好,都让你在床上吃饭呢。”

云珠心思简单,看人看事都在表面,沈之砚从前温和有礼,夫妻间客套反倒显得疏离,这一世,即便吕嬷嬷也总在说他好话。

不论在家还是外面,他对她的维护,都是实实在在的。

“待会儿你把软榻收拾出来。”阮柔低声交待云珠,“夜里我睡过去,免得起夜吵到他。”

云珠点头应了,“晚上我就睡碧纱橱里,夫人有事叫我。”

挨到外面沈之砚吃完,阮柔便也赶紧让云珠把东西收了,他走进来时,垂眼扫了一下托盘里剩了大半的食物,脸色沈了沈,没说话,到一旁罗汉床上坐着看书去了。

他人在屋里,却又冷着个脸,对她不理不睬,搞得气氛僵冷,阮柔只得默默躺下,抱着汤婆子闭眼想心事。

过没多一会儿,阮柔扯铃叫云珠进来,扶着她去了净房,血量比往常多,搞得人周身不自在,顺带擦了身,又回去躺下。

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去了两回净房,二更鼓刚响,沈之砚站起来,把书搁回架上,走进去沐浴。

阮柔赶紧叫来云珠,西窗底下的软榻铺了两张锦褥,枕头被子都抱过去,汤婆子有些凉了,吕嬷嬷进来,又给她换了个热乎的。

一切停当,再喝半碗姜茶,阮柔闭上眼,昏昏沈沈睡去。

沈之砚出来,先瞧见榻上空无一人,不觉楞了楞,转头才发现人睡去那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他搬回正房,她就要跟他分床睡了吗?

他两步走过去,冷冷垂眼盯着蜷缩在软榻上的人。

阮柔睡得迷迷糊糊,根本没留意跟前站了个人,直到头顶传来一声咳嗽,吓得一个激灵从浅眠中醒来,水凌凌的杏眼圆睁,无辜地看向他。

“为何睡这里?”

背着烛火,沈之砚冷山似的眉眼挟着点点寒星,阮柔嗓音微颤,“我夜里要起夜,怕吵得你睡不好……”

沈之砚俯下身,不由分说连人带被打横抱起。

汤婆子骨碌碌滚出来,阮柔低低惊呼一声,两手揪住被子。

沈之砚转身走回榻前,把她放到里侧。

“我丶我睡外面吧。”阮柔赶紧往外挪。

“别动。”沈之砚声音硬梆梆的,命令的口吻,回去捡了汤婆子塞给她,“既是不舒服,就好生睡觉,别闹。”

是她闹么?

阮柔怪委屈的,明知她小日子里诸事不便,赖在屋里跟个大冰块儿似的,冷死个人,还非要跟她挤一张床不可。

她这阵情绪烦躁,心里满是怨怼,却又不敢反抗,只得别别扭扭躺好,寻思着待会儿起夜,还得从他身上跨过去。

沈之砚走去烛台前熄灯,想了想,留了一盏把光调暗,回来在外侧躺下。

阮柔朝着他这面侧躺,主要是懒得翻身,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他目光凝在脸上,就把被子扯上来挡在鼻尖。

过了一会儿,一只大手探进被子,像是要跟她抢汤婆子,阮柔手往边上让了让,那只手就得寸进尺,霸占更多热源。

大抵是身上难受,人就变得娇气起来,阮柔气得都快哭了。

半晌,那只手从汤婆子上移开,一伸到了她背后,暖热的大掌整个覆住后腰。

熨烫的热流涌进身体,腰腹间的酸冷顿时一扫而空。

阮柔身子僵了一下,长睫在黑暗中轻颤擡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定定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恢覆每日更新时间,15点,不见不散。尽量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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