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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谋妻 > 第45章 花楼打人

◎谦谦君子的形象真的不要了吗?◎

裴安仰起头, 无声地笑了,“前几日,吏部有个姓孟的犯了事, 之砚,是你的手笔吧?”

师生二人沈默对视一眼, 仅仅一瞥之间, 隐藏在水底的明枪暗箭, 已进行过一次交锋。

首辅日理万机,竟会留意一个六品小官的动向,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唯一的可能性在沈之砚脑中飞快掠过, 阿柔提到她父亲在吏考中出的岔子,本就是裴安授意而为。

沈之砚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这些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像是完全不知,自己破坏了老师的一次谋划, 摇头轻叹,数落老丈人的不是。

“阮大人性子恬淡, 为官多年不思上进, 吏考对他来说可谓头等大事,竟会出这样的疏漏,既求到我这里, 身为人婿, 总不能袖手不管。”

这个学生到现在还要伪善,假借孝义为托辞, 裴安呵呵一笑, 索性挑到明处。

“之砚, 跟老师何必如此见外, 明说了吧,你莫非是看中阮仕祯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想要借此,走你的孤臣路。”

阮仕祯的过往大有人知,但能以此做出这样的推断,裴安心思缜密丶眼光锐利,绝非只是世人的泛泛赞颂。

他和阮仕祯,当年同为明经浩的得意门生,明家败落,阮仕祯自毁前程,接纳下明家大小姐。

彼时当今还只是太子,明阁老是他最敬佩之人,阮仕祯此举掳获圣心,即使这些年混得不成样子,因着这份情谊,隆泰帝绝不会亏待他。

裴安则不可同日而语。

要说他受益于明经浩的,比阮仕祯更多,一介穷举人,张罗他成家立业,授以安身立命之本,更在仕途上多番襄助,让他从众多进士中脱颖而出,有了展示才华的一席之地。

但明阁老获罪后,他却忘恩负义,避之唯恐不及。

隆泰帝登基后,虽因母命仍重用了裴安,让明阁老早年的治国理念得以延续下来,却始终没忘记裴安对师长的背叛,不肯真心以待,时时提防。

随着裴安的势力益发坐大,更起了卸磨杀驴之心。

裴安的这番揣度,令沈之砚有些意外。

他早就知道,老师对他看似依重,实则多有防备,显而易见,就是从他当年拒婚,另娶阿柔开始。

电光火石间,他想明白一件事。

那个梦的结尾,他虽已心神崩溃,当时吕嬷嬷的哭诉,却依旧一字不漏留在耳中。

显然,前世在他离京前往西北的一个月里,阮家遭遇灭顶之灾,阿柔将那些归罪于他,这令沈之砚本能地抗拒,不愿回想其中的细节。

那么,他那个无能的岳父,到底是如何犯下通敌罪的?

或许,眼前之人,正是罪魁祸首。

沈之砚面色清冷,“圣上看重人品,却更务实,为人臣子,若不能匡扶社稷,一味吃老本,总有耗空的一日。”

他一向在裴安面前,并不掩饰对老丈人的不屑。

裴安手中摩挲白玉盏,对他的回答颇感满意,本着为人师表的义务,悉心引导。

“诚然,人情世故,也是不可或缺的利器,老师欣赏你的,不光是才干,也是你为人通达,擅于周旋。”

“就比如今次火烧盐库,你做得滴水不漏,留下转圜的馀地,之后还可有进一步动作。”

裴安在这件事上,对他的评价很高,即便他本人也在其中蒙受损失,但钱财事小,人才,才是源源不断的财富。

沈之砚矜持颔首,并未说诸如“都是老师教导有方”之类的话,他从来不需要对裴安扮演阿谀奉承。

这是他一贯在裴安面前的做法,并不掩饰冷心无情的一面,他是凭真本事得获器重,与潘茂嘉之流不同。

裴安笑呵呵起身,踱到窗前,在一片霞光流影中,俯视脚下纸醉金迷。

其实他也和沈之砚一样,对声色犬马并没有多少兴致,只是做出这幅贪财恋色的假相,迷惑世人罢了。

他回身招手,唤沈之砚上前,“这酒楼其实是长公主的产业,上次的侵田案,她对你颇为感激。”

沈之砚对此并不意外,侵田案中,他早就把长公主的身家查得七七八八。

“至于莠儿,这事我不瞒你……”裴安欣然一笑,身为师长,说起自己的隐私,丝毫不显难堪。

“她的生母便是长公主,这件事虽说令皇室颜面无光,但你也知晓,陛下与他这位皇姐早年不和,这些年一直在尽力修覆关系,眼下有意册封莠儿为郡主。”

“之砚。”裴安回头笑看着自己的学生,“这份量够重了吧?娶了她,日后无论你是打算潜心修订法典,还是入内阁大展拳脚,都再无人能够阻拦你分毫,包括你老师我在内。”

“至于岑鸿文,立马就得卷铺盖走人。”

果如他所料,沈之砚回望的目光中流露一丝兴味盎然,“老师所言属实?长公主真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我?”

“那是自然。”

沈之砚清然而笑,手在老师臂上轻轻拍了拍,指着下方点缀明灯的花园。

“老师你看。”他指着华彩纷绕的木台,其上正有个姑娘翩翩起舞。

“那可是令媛?”

“嗯?”裴安感到意外,定睛看去,脸上有些挂不住,“啊……好像是。”

“原来你已见过她了。”

沈之砚点头,“上回在丰淖园,内子介绍我与裴四姑娘认识的。”

裴安闻言一怔,便听他继续道:“内子回来与我说,长公主感念裴四姑娘在京城没个熟人,故有意撮合她二人为友,既是这样……”

他放慢声调,带着几分古怪的神情,看向老师,“长公主这番安排,应当不是想要学生……成为她的女婿吧?”

“您看,边上替四姑娘抚琴的,不正是学生的妻子,可见她二人果真情同姐妹,正合长公主心意。”

趁裴安楞怔出神的空档,沈之砚温文尔雅请辞,“天色不早,老师还要保重身体,早些休息。学生不打扰,这便携内子归家去了。”

沈之砚出了主楼,一路往园中走来。

裴安一再要他停妻另娶,他三番五次拒绝,态度却不可过于强硬,以免他由此迁怒到阿柔身上,幸得有长公主从中作梗,倒是帮了不小的忙。

院墙一角拐出个黑影,上前一礼,语气带些忐忑,“主子,夫人在里面。”

朱枫回来后,承担起暗中保护阮柔的工作,沈之砚刚下值,便知道她来了曲殇楼,本就要过来,没想到裴安也在这里。

“你去找一趟林七,问他从前御马监是不是有个叫小献子的。”他交待朱枫,“让他晚上来府里回话。”

桂保看似挟枪带棒,故意透露这个消息给他,不知意欲何为,沈之砚隐隐觉出,许是大有用处。

“是。”朱枫应声,回身潜进夜色。

阮柔和裴琬莠在堂屋用过饭后,便在院子里即兴作乐。

她久不弹琴,指法都有些生疏了,裴琬莠和着散乱的琴曲,舞得兴高采烈,指着阮柔哈哈大笑,“你不行啊,等我叫两个琴师来指点你。”

接下来,两名身穿玉色长袍丶怀抱古琴的俊俏男子便进了院子,琴技上不见多能耐,倒是眉梢眼角春意盎然,没头没脑往女客身上抛洒。

那名叫桃青的男子,先一开始还像模像样地抚了一曲《柳梢白》,接下来非缠着阮柔也弹一曲。

阮柔便从善如流,才刚起个手,桃青在她边上身子一倾,一只手顺着她肩头绕上来,“不是这样,来,我教你,手腕要这样擡……”

琴弦划响一道长长的铮鸣,阮柔迅速抽离双手,侧过身拿半边肩膀挡住他,喝道:“好生说话,别动手动脚。”

即便她来这里是为寻乐子,也不要被男人吃豆腐。

裴琬莠这会儿,正跟另一个小倌儿在台上牵着手跳胡旋舞,见状乐不可支,装模作样板起脸训斥桃青。

“你上一边儿待着去,别烦我姐姐,人家可是有夫之妇。”

桃青掩面作悲戚状,跪着往边上挪了挪,哀怨地拿眼角瞅着阮柔,“夫人难道是嫌我生得丑……”

广袖滑落,露出半截小臂,纤细宛如女子,更有阵阵幽香自袖口散出。

阮柔侧目打量这雌雄莫辨丶满身脂粉气的男人,到底头一回见,觉得还蛮新奇。

这时,一个玄青色影子自馀光中突兀闯入,没等她反应过来,青袍之下,一只白底皂靴蹬在桃青身上,顿时将人踹了个仰翻。

“你何止生得丑,还臭不可闻。滚开。”

头顶,沈之砚的声音冷冷响起,阮柔当即脖子一缩,只想立刻遁地而走。

出门逛花楼,被夫君逮个正着,阮柔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这事搁哪个女人身上,怕是都不能善了。

沈之砚弯下腰,探手去取琴,微微侧过头,目光轻飘飘掠过阮柔的脸庞。

她怔在那里,视线下意识追随他手上动作,右手如今已不用裹纱布了,伤口愈合,当日利刃留下的刀疤微微隆起,色泽泛紫,扭曲着,像一条狰狞的毒虫。

阮柔猛地擡眸去看他,杏眼几要蒙上一层泪雾,颤巍巍唤了声:“夫君,我……”

沈之砚冷哼,抄起古琴朝桃青打去。

“诶诶,你别打人!”阮柔赶紧去扯他袖子。

谦谦君子的形象真的不要了吗?

传出去叫人说,沈侍郎在花楼殴打小倌儿,那叫个什么名声呀!

就听砰的一声,沈之砚把那架古琴拍在桃青怀里,嗓音冷沈。

“带上你的东西,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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