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回村过年
老家在江市管辖的一个村子里，据说是当年两家人下放的地方，在退休之后，兜兜转转还是回了这个既有痛苦又有快乐的回忆之地。
因为两家老太爷在这个名为“荷花村”的地方颐养天年，所以乔氏还是挺注重乡村发展这一块的，对于荷花村的重视尤其多，也帮扶了不少乡村走向了振兴之路。为此，还得到了上面的表扬，号召企业都向乔氏学习。
荷花村原本只是一个世世代代务农的小村子，城市的发展与崛起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反而导致了村里的壮劳力流失。明明荷花村地也不偏，可就是富不起来。后来乔氏开始注重乡村发展之后，给荷花村修了路，大力发展荷花村的旅游产业，尤其是夏季旅游。
荷花村荷花村，一听就知道这个村子里有很多荷花。
荷花村里的确有一片很大的荷塘，一到夏日“接天莲叶无穷碧”这句诗就恰如其分，满塘碧色和粉色交相呼应，游人泛舟游于荷花之间，还能看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南”的生动景致。
旅游业拉动了荷花村的发展，连带着周边村子的生活都好了很多。
乔寒枝的车开进荷花村，村头小卖部老板的女儿见宁寒秋下车来买东西，露出一个缺了两颗牙齿的笑：“寒秋哥哥回来啦！”宁寒秋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对啊，回来过年，今年过得还好吗？”小姑娘骄傲地挺起胸膛：“期末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
“婷婷很棒，说不定初中能去致远读书。”宁寒秋笑着鼓励道，“吴叔呢？”“爸爸——寒秋哥哥找你！”婷婷转头朝里面大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一个约莫三十多年的男人撩开塑料门帘走了出来，看见是宁寒秋哈哈大笑两声：“你可算是回来了！”
“老吴老吴，我也在！”乔寒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搭着宁寒秋的肩膀，笑眯眯道：“婷婷，还记不记得寒枝哥哥啊？”婷婷用力点了点头：“寒枝哥哥！”
老吴看向宁寒秋：“今年还是老样子？”
宁寒秋点了点头：“都装起来吧。”“行嘞！”老吴从门边拖出两个大箱子，“早就给你们装好了，你们点点。”
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一些腊货什么的，两家人都不会腌腊货，偏生老吴家是村里腌腊货腌得最好的，每年过年都要从老吴这里进货，就连乔寒枝公司发的年礼中的腊货也是从老吴这里拿的。每个新入职的员工过完年都要问这个腊货是哪里买的，好心的同事就会指路老吴的淘宝店。
“今年啊，我琢磨了一个新的方子，我自己吃着觉得还不错，就是辣了点，也给你们装了一点，就看你们吃不吃得惯了。觉得好吃，明年我就多放一点，反正价格都一样，我们家也实在。”老吴搓了搓手，黝黑的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显然是觉得自己这种强行推销的方式有点上不得台面。
乔寒枝摆了摆手：“行，要是好吃的话，明年我们公司也换这个。”
又和婷婷说了会儿话，两人才拿上那两箱子腊货上车。
村里的道路平坦，虽然已经是深冬但路边的一些常绿阔叶树依旧青翠，时不时有哪家的小孩跑出来嬉戏，一个个裹得圆滚滚的，看着飞驰而过的车子欢呼，大声喊着：“寒枝哥哥和寒秋哥哥回来了！”还有些皮一点的追着车子跑，但也知道很危险，跑了一段路就赶紧停下，回去擦汗去了。
两家人的房子在村尾，建的那种乡村小别墅，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两栋房子后面的那座山也是自家的。
“今年车停哪里？”越是靠近目的地，乔寒枝就开得越慢。宁寒秋思考了一下：“我家吧，你爷爷现在应该在我家。”乔寒枝嘴角抽了抽：“那倒也是，估计现在正在下棋吧。”
果然如此。
乔寒枝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大部分是毛线的细软，身边的宁寒秋就提了个猫包，看着院子里两个正在对弈的老人家，不约而同地望了望天：没有太阳，阴沈沈的像要下雨。
大冬天的在室外下棋不冷吗？
对着门口坐下的宁老爷子第一时间发现了两人的到来，笑眯眯落下一子：“回来了？”宁寒秋点了点头：“带了只猫。”“猫好啊，什么品种的？”乔老爷子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棋局，不由得瞪了一眼宁老爷子。
“波斯猫。”
“也行，我还是比较喜欢土猫。”乔老爷子语气淡淡，实际上看着棋局快要抓耳挠腮了。宁老爷子对二人颔首：“你们爸妈去镇上了，晚上再回来，至于你们奶奶现在应该在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厨房里有热着的菜，你们收拾好就去吃饭吧。”
不敢造次的两人乖乖进屋。
两边的房子都有两人的房间，但是乔寒枝看着分开的房间面露难色，可怜巴巴地看着宁寒秋：“不能睡一间房吗？”宁寒秋拍了拍乔寒枝的脸，十分无情：“不能，还没和爷爷他们说呢。”“那我可以晚上找你吗？”乔寒枝退而求其次，宁寒秋其实也不想分房睡，点了点头：“别被发现了。”
得了保证的乔寒枝对于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是那么抗拒了，不过规整自己之前还得把毛线规整好。
到了一个新环境的毛线显得有些应激，完全没有之前刚到宁寒秋家的温顺，躲在自己的窝里不肯出来，就连面对宁寒秋也有点警惕。
乔寒枝想了想，辣评：“昨天洗澡洗怕了。”
宁寒秋默了一瞬，觉得乔寒枝说得很有道理。
晚饭的时候两家父母果然回来了，带回来一斤多麻辣肉。乔寒枝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嗯，就是那个麻辣味道，江市的菜市场里的那些既不麻又不辣，还贵得要命。
正好这个时候，宁奶奶和乔奶奶相携着从后山回来，两人的臂弯里各挎着一个竹篮，里面是一些乔寒枝叫不出名字的野菜，看见满院子的人楞了一下。“都回来了，也不知道菜够不够哦。”宁奶奶小声嘀咕道，乔奶奶倒是没有那么担心，看着乔寒枝和宁寒秋：“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下午。”乔寒枝老老实实回答，下一秒就贴在乔奶奶身边：“奶奶，咱今天晚上吃什么啊？”乔奶奶笑着摸了摸孙子的头：“有什么吃什么。”宁奶奶促狭地补了一句：“我们今年收了不少胡萝卜呢。”
乔寒枝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丰富，默默松开了挽着乔奶奶的手，“伤心欲绝”地回到了宁寒秋身边：“宁奶奶，你知道我不吃胡萝卜的。”
宁寒秋安慰地拍了拍乔寒枝的背。
“给你吃就不错了，挑什么挑。”乔老爷子没好气道，搓了搓要冻僵的手，“走了走了，进屋了，外面冻死个人！”
您老也知道冷？下午在外面下棋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冷？
乔寒枝把这句吐槽默默吞了下去。
晚饭做得很简单，炒了几个家常菜，宁寒秋在长辈的打趣下做了一个他冬天经常在家做的豆腐鲫鱼汤，乔奶奶看着宁寒秋娴熟的动作，笑道：“我们家寒枝没少蹭你的饭吧？别惯着他。”宁寒秋眉眼含笑：“也还好，他中午基本是在公司吃，晚上不想做饭偶尔也会出去吃，他不会强迫我做饭的。”
“那倒还行。”乔奶奶点点头，可没过一会儿就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寒秋，你和乔奶奶交个底，我们家寒枝今年也二十七岁了，到底打不打算谈恋爱结婚啊？这也没个信的，我看着着急啊。”宁寒秋一楞，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总要公开，但是话还没说出口之前谁也不会知道会发生什么，人总是会对未知感到恐惧。
“乔奶奶，你对孙媳妇的标准是什么啊？”宁寒秋拐着弯问道，乔奶奶一拍大腿：“哎哟，我哪里还有标准？他能给我找一个回来就不错了，只要不是什么心术不正的人都行！”
“寒秋啊，你也别和奶奶藏着掖着了，有没有的，给个准话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和寒枝学。”乔奶奶显然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宁寒秋抿了抿唇，还没回答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奶奶，这么想知道我的感情我来告诉你啊。”
乔奶奶没好气道：“你小子嘴里能有半句实话？”
乔寒枝凑过来，满脸严肃：“奶，我说了你不要打我。”“啊？你真谈了？哪家的啊？”乔奶奶被乔寒枝这阵势吓到了，声音都不自觉大了许多，惹得在外面收拾餐桌的宁奶奶也过来了：“什么事？寒枝处对象了？小岚没说啊？”
“嘿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乔寒枝故作神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在做饭的宁寒秋。
两个奶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宁寒秋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这才看出来了什么。
乔奶奶不敢置信道：“寒秋……？”
“嗯。”宁寒秋低低应了一声，不敢回头。不想乔奶奶忽然松了一口气：“寒秋啊……寒秋……也挺好的，总好过你不想处对象。”不过乔奶奶脸上的表情还有点恍惚，显然是还在沈浸在这个爆炸一般的消息中。宁奶奶看了看满脸忐忑的乔寒枝，又看了看连背影都写着不安的宁寒秋，忽然有点头晕目眩，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自己的孙子和老闺蜜的孙子在一起了，前七十多年的人生也没告诉她这应该怎么做。
“这个……先吃饭，吃完饭你们再和我们好好说说。”宁奶奶说完便出了厨房，乔奶奶也紧随其后，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宁寒秋终于敢擡起头：“长痛不如短痛，你是对的。”
“年前说这个我倒真怕没地儿过年，但是不说我又实在是憋不住了。”乔寒枝是个敞亮的，面对亲近的人除非是自己不想说，不然很少有隐瞒的事情。宁寒秋抽出一根筷子蘸了一下锅里的汤，放到乔寒枝的嘴边：“你尝尝。”
看到乔寒枝点头，宁寒秋指挥他拿了个大碗，边盛汤边道：“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说的，预期埋在心里让这个年都过得不痛快，不如早点说出来，是去是留给个痛快。”“也是，反正都是要说的。”乔寒枝捧着碗拼命点头。
饭桌上有种诡异的沈默，除了两个老爷子之外的人各怀鬼胎，喻岚和顾云梅交换眼神各自心照不宣，宁竹诚和乔鸣推杯换盏却一直注意着两个小朋友，乔奶奶和宁奶奶沈默吃饭，乔寒枝和宁寒秋和以往一家人吃饭一样，你给我夹菜我给你挑不爱吃的，只有两个老爷子吃吃喝喝，时不时cue一下两家人，像是没有读出饭桌上尴尬的气氛。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饭后两家爸妈都被打发去了厨房洗碗，两家老人一边两个把两个人夹在中间，那架势，三堂会审也不为过。
唯有两个老爷子满头雾水：“怎么了？”
宁寒秋咬了咬牙，抓着乔寒枝放在他膝盖上的手，道：“爷爷，我谈恋爱了。”“谈恋爱了？好事啊，你这是做什……”宁老爷子还在高兴自己孙子终于肯找对象了，眼神一瞥就看见了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手，目光顿时沈了下来：“你和寒枝处对象？”
“爷爷，乔爷爷，我知道这是一件可能不太被主流承认的事情，但是除了乔寒枝，我真的想不到我还能和谁在一起。我……”宁寒秋的话还没说完，乔寒枝捏了一下他的手，示意接下来的自己来说。宁寒秋会意地闭嘴，乔寒枝紧接着道：“事情有点出乎意料，但是我觉得您二位也未必不待见这样的场面，不然刚才就应该把我俩打出去了。”
客厅严肃的氛围顿时被打破，乔奶奶点了点孙子的额头，没好气道：“臭小子！”
“万一我真的不待见呢？”宁老爷子定定地看着乔寒枝。
乔寒枝笑了笑：“那只好让我和寒秋用实际行动让你们待见了。”乔老爷子只觉得这么欠揍的孙子谁家的，一回来就送他爷他奶一个炸弹，完全不考虑他们这些老年人受不受得住，“你和寒秋多久了？”
“正式算起来，应该才三个半月。”
“还有不正式的？”乔老爷子挑眉。
“爷爷，有种东西叫暗恋，不过这个我就不说了，我还是要面子的。”聊到这里，乔寒枝知道基本稳了，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宁老爷子左看右看，忽然叹了口气：“老了老了，你们年轻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乔寒枝的嘴向来快过脑子，又是在家里，下意识接了一句。
客厅的空气有一秒停滞了。
乔老爷子不忍卒睹：这是谁家傻小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