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泈律
在竹沥看来，连镜身材娇小，虽然她的眉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毫无疑问，她是受燕照夜控制的一方。
鲜血的腥味让竹沥忍不住蹙眉，即使无数次闻着这样的味道换皮，他依然觉得这让人作呕，便开口道：“她的皮肤若是受到伤害，被换皮的人依然能感受到那些疼痛。”
换皮并不是简单地换走她们的皮相，还有承载于其中的悲欢命运。画皮师之所以越来越少正是因为他们作为交换皮囊命运的媒介，很容易受到天道的惩戒，久而久之的，便很少有人愿意接替下去了。
既然你选择了那美丽的容颜，就不可能脱离美丽容颜会受到的攻击诋毁，还有她们盛放后的枯萎与衰败。不过画皮师竹沥从来不会说这些，他只不过是个有点特别的画师而已。
“我知道。”燕照夜回过头时，竹沥才注意到那血液竟是来自于燕照夜，他不准备向竹沥解释任何一个字，只是叮嘱他做好自己的事情，省的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失仪。
竹沥注意到燕照夜咬紧了“长公主”这三个字，里面似有千种情绪夹杂在一起，让这位燕照夜燕大人无法挣脱。早就听说燕照夜是长公主殿下从一场火灾里带出去的，可是关于那场火灾的任务相关信息，都像是随着大夥被扑灭一起成为了灰烬。
燕照夜离开时一并带走了竹沥，让竹沥没有任何机会和连镜多说一句话。
看得还真紧。
竹沥都忍不住想问燕照夜在怕什么，怕他忍不住对连镜动心而偷偷放了她吗？还是怕自己心生歹念对连镜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他想起了自己的同门师兄弟竹青，信上说他因为想带着连镜逃走而被燕照夜捉了回去。
我的笨蛋师弟哟，想抱得美人归还不多长长记性，这只会让连镜的处境变得越来越糟。
等到燕照夜和竹沥的脚步声远了，连镜才坐在了床上，燕照夜找的地方还算不错，连镜觉得满身的疲惫减轻了不少。
燕照夜的身上有一层枷锁，他对长公主的愚忠始终让他在脑海里的弦快崩断时将他再度拉回到原点，以至于连镜在针锋相对时悄悄的示弱没有起太多作用。
至于竹青……连镜当然知道他和燕照夜算不得一路人，就算真是一夥的，燕照夜也看不上他。逃跑了也好，省的连镜看到那张怯懦的脸就生气。
分明长了个倾世公子的绝佳相貌，却被那副优柔寡断的性子生生拖累了。竹沥和竹青的相貌极为相似，但竹沥比竹青冷的多，想寻求他的帮助自然也困难得多。连镜的右手抵在下颚上，思考起下一步的行动。
“这个世界和先前可不一样，”系统说起了风凉话，“实在不行咱们就放弃任务然后解绑，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
“我只是一面破碎的镜子而已。”连镜打断了系统自顾自的话，“哪有什么阳关道可走，倒是你……”
要是在这个世界新找的宿主不够优秀，恐怕获得的积分只会比之前更少。
不过后半句话连镜并没有说出口，她听见了类似于大雨敲打窗户的声音，等她靠近了就看见一条银白色的小蛇正用自己的脑袋敲打着窗户，似乎很着急进来。
“哟，你还招了条小蛇？”系统跟连镜待久了，也已经能从连镜坦然的目光中知道这条蛇不是自己找上门的。
大概是连镜又用了什么特殊的小办法，想靠这条小蛇达成什么目的吧。
连镜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在发热，她为小蛇打开了窗户，看着它一下子跳进了房间里的桌子上，用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不愧是我的妃子，和其他的人类完全不一样。”
小蛇张开了嘴，吐出的确实人类幼童的声音，连镜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有实体的系统却觉得毛骨悚然。
“妃子？”连镜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吃掉了我的妖丹，所以要做我的妃子。”小蛇晃了晃尾巴，其实它在族里刚刚成年就被父亲赶了出来，那天刚好碰到连镜掉到水里，可那个没什么特别的人类男子根本无法保护连镜，它就悄悄缠在了连镜的腿上，找了个机会把自己的妖丹给了连镜。
蛇妖一族结丹很快，所以它并不在乎自己的一枚妖丹。只是……它毕竟也才刚刚成年，突然取出自己的妖丹让它回到了幼年时期，可能要稍微过一段时间才能恢覆它原本英明神武的样子。
现在要是幻化成人类估计也是小孩的模样，小蛇妖不想在自己未来妃子面前丢脸。
“这么说，你是青蛙王……小蛇王子？”连镜忍不住戳了戳小蛇光洁的脑袋，好像只是当它在开玩笑。
“是妖王，蛇族成年后找到自己的王妃，马上就能回去继任王位。”小蛇妖骄傲地扬起自己的头，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连镜完美无瑕的相貌，“我是泈律，我的妃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连镜。”连镜垂下眸子，声音很轻，“可是我马上要……”
“我知道，他们想剥了你的皮是不是？”泈律已经跟了连镜一路，它看见那个没用的竹青半途而废，看见长公主的狗燕照夜找到了画皮师竹沥。
既然它选择了连镜作为自己的新娘，那么泈律就一定会保护好她。
蛇妖和人类本就不同，所以连镜并不期待泈律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她只是想抓住任何一根可以带自己上岸的浮木。不管那根浮木有多么扎手，她也只能牢牢地抓住，哪怕刺得自己鲜血淋漓。
不愧是系统选出来刁难我的世界，连镜看着窗外的云和月色，浓郁的忧伤好像已经糅和在了月影里，让泈律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就是人类的情感吗？泈律眨巴着眼睛，试图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要不要变成半妖？”楞神过后，泈律想起来自己刚刚想到的办法，“蛇族本就是会蜕皮的，如果你跟我一样的话……随便给他们一副皮囊就好了吧。”
而且蜕皮后的连镜，容貌只会更盛。
“半妖？”
连镜喝了口水，半晌后又摇了摇头，这具身体的原主希望自己以人类的身体过完这一生。如果变成了不人不妖的样子，她只会在漫长的生命里越发痛苦。
原主空有一副美貌，根本无法逃脱颠沛流离的命运，即使是变成了半妖，她也只会被当做……
连镜看着懵懂的小蛇，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泈律不喜欢逼迫自己的王妃，虽然他过去在王宫里作威作福惯了，但它也知道要给自己的伴侣应有的尊重。
就算连镜现在不愿意又有什么关系呢？等过了十年，二十年……她发现自己的容貌衰老，自然会渴望青春永驻，性命长留。
“等我的力量完全恢覆，就带你离开，好吗？”不能再用那个金蝉脱壳的法子也没所谓，他泈律想从人类世界带走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只不过可能要跟那个叫燕照夜的家夥有场战斗。
泈律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皇宫，身体提前召集了附近有些法力的蛇妖聚击在了皇宫附近，当然有些懵懵懂懂的小蛇妖也受到了他们王的召唤，时不时地聚集在一起。
今日的大昀皇宫总有许多小蛇出没，里面的皇室贵族也好，仆人奴隶也罢，都把这当做不详的征兆，长公主殿下的弟弟，也就是如今大昀的皇帝对此格外注意，这就使得其他人过得更加如履薄冰。
长公主和皇帝一母同胞，但他们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谐。朝中的大臣一半忠心于皇帝，一半是长公主殿下的眼线，两派纷争，乱斗不休。
泈律是蛇族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他不屑于人类这些明争暗斗，只是缩小了自己的体型，在连镜的枕头旁给自己找了块舒适的地方睡觉。
在迎娶自己的王妃之前，先培养培养感情吧，人类似乎很看中这些。
半梦半醒间，泈律似乎注意到连镜换下了自己的衣裳，那洁白的脖颈马上就出现在了他的梦里，并染上了艳丽的红痕……
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来时，连镜已经看不见泈律了，就好像前一天的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一样，她仍然要面对无可避免的事情。不过连镜知道，泈律只是自己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妖族最重视契约，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尔反尔。
和往常刚醒来就能看见燕照夜不同，或许现在身在京都，燕照夜事务繁忙，一早就不见了。连镜便坐在了竹沥身边，喝了口浓郁的热茶。
有点苦。
竹沥用馀光看着连镜的手腕，上面的蛇族印记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知道连镜是被放过了还是……那个蛇妖主动施展法力隐藏了痕迹？
能隐藏契纹的妖怪可不多，竹沥的眸子又暗了几分，前有燕照夜和长公主想对连镜抽皮剥骨，后有精怪对她虎视眈眈。
“你，想离开吗？”竹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