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转身离去,旗袍下的背影在风中摇曳,如一片深紫色的孤叶。
周敬站在原地,目送她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他低声呢喃:“林青山……你到底想干什么?”
炉火再次燃起,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
迷局初开
夜幕降临,街头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积雪映成一片血红。神农堂内,炉火摇曳,映照出周敬深思的脸。他桌上的那只小瓷瓶依然安静地躺着,像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轻而急促。周敬抬起头,还未等人敲门,他便冷冷开口:“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身形瘦弱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正是昨夜来求药的那个孩子。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嘴唇微微发紫,显然是被冻得不轻。
“周先生,求您……求您去救我娘!”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用力抓住周敬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地板上。
周敬皱了皱眉,将孩子扶起来,语气不冷不热:“昨晚的药没用?”
“用了……可是,娘她……她吐了好多血!她快不行了!”孩子哭得声音都变了调,“求求您,再给我们一副药吧!”
周敬的眼神暗了暗。他站起身,从柜台后取出一个医药箱,披上长袍,冷冷说道:“带路。”
街巷间冷风刺骨,孩子一路跌跌撞撞地带着周敬往家里跑。小巷狭窄而弯曲,越往里走,越是阴冷潮湿,仿佛通向某个深不见底的地狱。周敬的脚步稳健,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终于,他们来到一间破旧的小屋前。屋门半开,里头透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腐朽与病菌的味道。周敬皱了皱眉,推门而入。
屋内昏暗,唯一的光源是墙角一盏微弱的煤油灯。一个瘦骨嶙峋的女人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她的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得极不规律。
“肺痨晚期,血液逆流。”周敬扫了一眼,心中已有判断。他放下医药箱,冷静地走到床边,熟练地翻开女人的眼皮,摸了摸她的脉搏,又检查了枕头上的血迹。
女人睁开了眼,虚弱地看着周敬,艰难地开口:“周……周先生,求求您……救救我儿子……”
周敬低头看着她,眼神依旧冷漠:“你已经无药可救了。还有什么遗言,要赶紧说。”
女人听到这话,眼里闪过一丝绝望,但她没有哭喊,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周敬的手:“周先生……他是个好孩子……求您……别让他饿死……”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最后一句话未说完,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周敬沉默片刻,替女人合上了双眼。他没有多余的感慨,只是转身对孩子说道:“收拾一下,带她去找个地方安葬。”
孩子跪在床前,抱着母亲的手失声痛哭:“娘!娘——!”
哭声在狭窄的屋子里回荡,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周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
回到神农堂时,已经是深夜。周敬把药箱放回原位,坐在炉火旁,神情有些恍惚。
他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的一幕。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他在战场的临时医馆里抢救伤员。一名年轻士兵被敌军的毒气弹击中,肺部严重损伤,血流如注。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却没能救下那个年轻人。
那晚,他亲手掩埋了尸体,身上沾满了血与泥。他记得,林青山站在他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周敬,我们在做一件伟大的事。”
“伟大的事……”周敬喃喃自语,眼中掠过一丝苦笑。十年过去,那份信念早已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阴谋与背叛。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斗篷,帽檐低垂,看不清脸。对方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却英俊的面孔。
“好久不见,周敬。”那人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熟悉的冷意。
周敬愣了一瞬,随后瞳孔微缩,声音里透出不可置信:“林青山?”
旧友如敌
门外的寒风灌入,林青山站在雪地里,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像。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神却像刀子般锋利,刺入周敬的灵魂深处。
周敬冷冷地看着他,手不动声色地探向腰间,握住那把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十年的恨意和疑问交织在他的心头,他的声音如同凛冽的寒风:“林青山,你还敢来见我?”
林青山缓缓走进屋内,顺手关上门。他拍了拍斗篷上的雪,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全然不在意周敬的敌意。
“为什么不敢?”林青山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当年我放过你一命,今天只是来看看,你还活得好不好。”
周敬的目光像火焰般灼烧着林青山,他的手指在刀柄上微微用力,语气低沉:“放过我?你叛逃的时候,我确实该死,但不是你放过了我,是我命大。”
林青山笑了笑,笑容中透着一丝冷酷:“看来你还记得当年的事。不过,我们都知道,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我,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棋子?”周敬冷笑,语气愈发森然,“我不管你当年为了什么背叛我们,但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是不是也只是棋子?你怎么面对他们的亡魂?”
林青山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恢复如常。他目光冷峻,缓缓说道:“周敬,你以为我愿意吗?十年前的计划,是个局中局。我们以为自已是设计者,但其实早已被人算计。那时候的我,比你更清楚这一点。”
周敬的眼神渐渐阴沉下来,他没有放松警惕,却也没有贸然动手。他沉声问:“你说的局中局,到底是什么?”
林青山走到炉火旁,伸手烤着火,仿佛那寒冷是他的宿敌。他低声说道:“十年前,北方战场的那场毒气袭击,你以为只是敌军的手笔?错了,那是内部的实验。那些毒气,是我们的人制造的。”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在周敬的脑海中轰然炸响。他猛地瞪大眼睛,手上的刀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胡说。”林青山缓缓转身,盯着周敬的眼睛,“那场战役,根本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测试一种新型毒气的效果。我们的上级在用活人做实验,而你和我,都是他们的工具。”
周敬的手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着林青山,像是在寻找对方话中的破绽。然而,林青山的眼神里只有冷漠和疲惫,没有谎言。
“所以,你背叛了。”周敬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林青山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是,我背叛了。但我不是为了敌人,而是为了阻止这一切继续下去。可惜,我失败了。”
“失败了?”周敬冷笑,“所以你就带着情报逃跑,害死了无数兄弟,还让我成为替罪羊?”
林青山沉默了一瞬,低声说道:“我没有害你,那是计划的一部分。你活下来,是因为我需要你继续调查。这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背后的主谋,而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这句话让周敬的怒火瞬间爆发。他猛地拔出手术刀,指向林青山,眼中满是恨意:“信任?你用这种方式来信任我?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活下去,过了怎样的日子?”
林青山没有后退,他站在那里,目光依旧冷静。他低声说道:“周敬,你可以恨我,但你得清楚一件事。如果我们不联手,这座城里的人都会死。”
周敬怔了一下,目光微微变化。他冷冷问道:“什么意思?”
林青山缓缓说道:“十年前的毒气计划并没有终止,它只是暂时沉寂。现在,他们带着更危险的东西回来了,而目标,就是这座城。”
周敬握着刀的手微微松了松,但他的眼神依旧冷漠:“你有什么证据?”
林青山伸手从斗篷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周敬:“这是我潜入敌方阵营时偷出来的,上面有计划的详细内容和时间表。他们的目标,是利用毒气控制整个城池,然后以此为据点扩张。”
周敬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的脸色逐渐阴沉,眉头紧锁:“如果这是真的,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继续做你的卧底不好吗?”
林青山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低声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周敬。只有你,能找到解药。”
“解药?”周敬的声音带着不屑,“十年前的毒气我是怎么研究出来的,你比谁都清楚。那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救人。”
林青山直视着他,语气坚定:“可现在,你必须救人。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自已。”
周敬沉默了,他的手松开了刀,眼神变得更加复杂。他不知道自已是否该相信林青山,但有一点他明白——这场风暴,已经无法避免。
“好,”他低声说道,“但你最好祈祷,你没有骗我,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
迷雾之中
林青山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浅笑,那笑意既像释然,又像挑衅。他没有回答周敬的威胁,只是将斗篷重新裹紧,目光沉静如潭:“时间不多了,周敬,我们的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你若决定插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周敬冷冷看着他,将那份文件小心折起,放入医馆的暗格中。他的声音冰冷而低沉:“走吧,说说你的计划。”
林青山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神农堂。夜色如墨,街道两旁的房屋沉寂在寒风中,偶尔有一两只野猫在巷子里窜过,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在预示即将到来的不安。
他们来到一座废弃的粮仓。这里位于城郊,四周荒草丛生,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林青山推开破旧的大门,里面点着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几张简单的木桌散乱地摆放着,桌上铺满了地图、文件和一些老旧的武器。
“这是你的藏身处?”周敬打量着四周,眼中透出几分冷笑,“你真够低调的。”
“安全第一。”林青山淡淡说道,随即指着一张地图,“这是敌人计划的第一步。他们将在两周内运送一批毒气到城里,伪装成医药物资,存放在城南的一个仓库里。”
“城南仓库……”周敬眯起眼,脑中迅速搜索着相关信息。他低声说道:“那片区域归程老板管理,一个绸缎商,实则是黑道头目。他的地盘,不是那么好进的。”
林青山点头:“所以,我们需要先拿到他们的运输路线图,并伪装成接应队伍,抢在敌人之前截下毒气。”
周敬眉头紧皱,眼中透出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这些细节?你的人脉从哪来的?”
林青山笑了笑,眼神幽深:“十年间,我为不同的势力效力过,每一方都想要我手中的情报。至于我把谁卖了,又帮了谁,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们的弱点。”
周敬冷冷盯着他,心中警钟大作。他知道林青山的话七分真三分假,背后的真相可能更加复杂。
“还有一件事。”林青山忽然说道,“城里的暗线似乎被敌人渗透了。昨晚我收到消息,有人正在追查你,甚至开始怀疑你与我联手。”
周敬心头一震,想到早上程老板的试探,以及柳如烟的警告,冷笑道:“看来他们的动作比我们想象得还快。”
林青山的目光变得深沉:“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格外小心。你是我们的突破口,如果你暴露了,整个计划都会失败。”
周敬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我自有分寸。不过,林青山,我提醒你一句——别再拿我当棋子,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
林青山并未反驳,只是轻轻点头:“合作愉快,周敬。”
他们商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随后分头行动。
周敬回到神农堂时,天已经微亮。他一夜未眠,脸上却没有丝毫倦意。他清点着药材,将其中几种稀有的毒药取出,小心地混入普通药材中,又将一副看似普通的药膏放入随身携带的箱子里。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充满危险。他必须用自已的方式,掌控这场博弈的节奏。
与此同时,城里的暗流越发汹涌。
程老板坐在绸缎铺后堂的茶桌旁,面前是一位中年男人,身着灰色长衫,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神情镇定。男人的面孔平凡无奇,却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程老板,周敬最近的动向可有异常?”男人轻声问道,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
程老板放下茶杯,低声说道:“周敬此人行事谨慎,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最近和一些奇怪的人接触过,尤其是昨晚,似乎有个女人找过他。”
男人眉头一动,淡淡地问:“女人?什么样的女人?”
程老板摇了摇头:“打探不出身份,不过她身上带着一种气场,像是军中出身的人。”
男人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继续盯着周敬。他是关键人物,若有任何异常,立即汇报。记住,不能打草惊蛇。”
程老板连忙点头:“明白。”
一天后,城南仓库外,一辆马车缓缓驶入,车夫是一个年轻的伙计,满脸憨厚,车上装满了麻袋,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货物。
而在仓库附近的阴影中,周敬站在角落,眼中闪烁着寒光。他的袖口里藏着一小瓶特制的毒液,腰间的手术刀已然出鞘半分。
风声猎猎,仓库的大门缓缓打开,危险的序幕即将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