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们。”
百般思绪到头来只有这一句话。
总会有那么些时候,不论说什么,都显得有点多余。
刚搬来第一天,东西有些杂,大家各自回自己屋里收拾。
院子还差个匾额,林深让莫染想个名字。
“就叫留园吧。”
山光物资弄春晖,莫为轻阴便拟归。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收拾到一半就被林深拉去去郊外打马。
在将这份历练报告交上去之前,大家还有几天假。
地阔天长。人在渺小时,心胸反而更宽阔了。
一行人策马向前。
远处群山起伏,妩媚多姿。曲水萦绕若衣带,消失于天际。阳光从西边斜着洒下来,空中似有金粉,被点染着晕开。
莫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轻盈。
“啊——”林深长呼一声。“你姥姥我活着回昆州啦——”
是的,有些经历,回忆起来时才显得分外惊心。
“啊啊啊啊——”关萧在后面挥马鞭,“你们等等我——”
“关萧——你叫得——好像一只猴啊——”乌日娜忍不住吐槽。
莫染笑了。笑得很开心,仿佛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啊——”似乎还不够,她继续喊:“啊————”远处山川浩远壮阔,金乌仿佛将逝又宛若新生,莫染用尽全力,“往事皆休——来者可追——”
或许,真的都过去了。
误落尘网二十载,休恋逝水后问仙。
马蹄向前,山川大地被她们抛在身后。
远处传来阵阵雁鸣。
云霁仰头,是西洲的水云雁。
她在马背上招手长唤。
一只雁落在她肩膀上,脚边绑着一个竹筒。
云霁将竹筒取下来,又拍了拍肩上的雁,只见它振了振翅,飞走了。
竹筒内是一个信封,云霁勒住马,打开信封。
里面没有书信,只有一枚被压平整的桃花。
昆州的桃花已经开得有些败了,但有个地方还没有。
是时候该回去了。
第22章 了结
西洲北部似有数万重山,云雾弥漫,重峦叠嶂,这是普通人万万不敢涉足的漫天云海。
有一女子在其中闲庭信步。
她负手走着,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只见她来到一棵树前。这棵树大约有九人合抱那么大,看着像是凤凰木,阳光从羽翼般的枝叶投下来。树干向四周延伸,不是呆板的笔直,像是女人有力的手臂,极富有生机。
云霁将手放在树上,笑得温柔:“好久不见。”
有风掠过,树影斑驳摇晃,阳光疏疏落下,照得云霁的眼睛亮亮的,有一种神性的美。
树枝开始动了起来,发出稀稀疏疏的声音,慢慢将她包围起来。
再睁开眼时,已经在九池山了。
九池山有三峰九池,分别为苍峰,池峰,不老峰;永霁池;瓷池,寿池,曲池,赦池;翡池,明池,翠池,清池。其中瓷寿曲赦四池是温泉,池边满是青草与野花;永霁池在不老峰顶,终年不冻,永霁无雨,相传为姑射仙人的眼泪;翡池地势最低,岸边有许多桃花树,每一棵都像是古老的巨兽,匍匐在地上,不知年岁。
云霁顺着小溪往上走,来到翡池边。
桃花开得正好,满目灼华,遮天蔽日,若瀑布般倾泻下来。
花枝轻轻晃动,在风中喧嚣,缱绻的粉,层层叠叠遮住了视线,与枝干的古朴深邃相互映衬。
云霁熟练地睡在一棵桃树上,静静地感受古树的呼吸,花一会就落了满身,轻轻的,很温柔。
远处走来一个身影,淡绿色。
“它们告诉我你在这。”
“它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在你看不见的地下,根系远比树冠延伸得更远。”
云霁突然转过身,莫名不想再理她。
一个东西戳了戳她的手肘,冰冰的。
“什么啊——”
“桃花酿。”
云霁也不转头,只是伸过去一只手。
然后她的手腕就被握住了。那人抓住她的手腕,手指轻轻摩挲。
云霁突然觉得有点痒,一下从树上坐起来,“干嘛?”
那女子往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坐在眼前的云霁:“我想你了。”
斑驳的花影洒落在那人脸上,一双金眸滚烫地能把人灼伤,云霁不自觉地用手指细细描摹那人左眼附近的绿色纹脉,不说话。
云霁觉得自己的手指越来越烫,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双金眸时,她猛地一惊将手指弹开,“别勾引我,桃花酿呢?”
那人乖乖奉上。
一口冷冷的酒下肚,云霁才觉得自己清醒了几分。
“消气了吗?”
“一壶桃花酿就想应付我?”云霁轻笑一声,斜眼看着她。
只见她轻轻将一只手放在云霁的后腰上,微微用力,而后仰头盯着云霁,笑得很明媚,“我会让你消气的,妹妹。”
云霁实在有些忍不了了,“云熹!你能不能不要耍流氓!”
云熹的手没有松开,只是歪头望着云霁,“我有吗?”
而后她又将头放在云霁大腿上,闭上眼,“可是你都没有说想我,妹妹。”
云霁只是用手勾起云熹的下巴,“你不是也跟着我去衔青了吗?甄夫子。”
云熹低头蹭了蹭云霁的手,而后在她掌心落下一吻,“我那是太想你了,你出门都不告诉我。”
“有树的地方你就能找到我,还用我告诉你吗?”云霁轻轻用手描摹着她左目边的叶脉,细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