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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禾易安和何念只待了一天就离开,苗苗和他们一起离开的。等车子没了影子,周路才拉着禾邈回家,她穿的很厚,不敢吹风。

禾邈手缩在周路口袋里,掌心湿热,她想起前几天写稿子累了和苗苗聊天,无意间苗苗说起她来这里时周路对她说的话。

禾邈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悸动,她看着周路,眉眼含笑。

“看什么?”周路边走边说。

“发现你性格真的变了好多。”禾邈感叹。

周路不以为意的笑了,对她说这话她已经同他讲了好几次了。

禾邈认真了几分,说:“不一样,这种感觉比之前还要强烈。”

周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是不相信,相反的,他特别理解禾邈的意思。禾邈现在很敏感,很小的事,或细微的变化她都能察觉到,对于她的这些感受,周路早已习惯。

回到屋里,周路倒了杯水热水给禾邈,回想起以前自己的德行,轻笑了下,说:“以前太浑,错事做了不少。”

禾邈捧着水杯在面前,热气扑面,看着坐着她旁边的周路说:“年少时有棱角,成熟后有柔情。都很好。”

周路笑着去看她,禾邈一脸的认真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睛,顿了下,有些不知所措。

周路一眼看出她的情绪变化,脸上的笑收了几分,伸手捏了下她的脸,打趣道:“你变化也不小。”

“哪变了?”禾邈下意识的往自己心理这方面想,心底很紧张。

周路亲了她一口,说:“现在嘴真甜。”说着又啄了下禾邈的唇。

禾邈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看着周路笑。

那之后禾邈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没什么大问题,小毛病一堆。一天禾邈和周路出去散步,看见路边几只小奶猫,小小的几团堆在墙边,感觉一只手就能抓住,禾邈喜欢的不行。当下对周路说:

“我们养只猫吧。”

不算是心血来潮,她早就有这个想法,刚好被这个情景触动,借此说了出来。

周路扫了眼那几只毛茸茸,没什么太大反应,淡然回绝了禾邈:“不养。”

“为什么?”禾邈很失落,甚至有点脾气。

周路听着她语气,拉过她的手,说:“我养你一个就够了。”

禾邈:“……我又没让你养,我能照顾它们。”

周路侧头看她,“你先把自己养好。”

“……”

周路毫不留情的拉着她离开,禾邈一步三回头,不死心的又问他一遍,“真的不可以养吗?”

周路丢给她一个“当然”的眼神。禾邈生气的瞪他一眼,不情愿的被他拉着走,哼哧几声。周路在前面,暗自发笑。

他的担心禾邈都看在眼里,特别是最近她生病,周路各种举动都要比往日更加谨慎,夜里她醒来去卫生间,周路就能瞬间惊醒,那种警觉让他休息很不好,禾邈有时看着他,总会忍不住担心这样下去,他会不会被拖垮。

公司的事情很多,会议电话,各种文件堆成山,从早工作到晚,好几次禾邈偷偷看到他压制怒火的样子,那模样很阴暗,骇人,比起年轻时过犹不及。

这些事情禾邈都看在眼里,但从不说破,就像周路不会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会忙到想发火一样。

可不管是他隐隐发火,夜里惊醒时眼里的恐慌还是他眼底的疲惫,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出现在禾邈的脑子里,然后她心底的苦涩便会遍布全身。

“其实…”禾邈忽然开口。周路听着她想说什么,回过头去看她。

禾邈看着他,听了两秒,有些落寞,她悠悠开口,对周路说:“吃了好多药,身体也没有变好,我很清楚,追根揭底不是因为别的,还是心理问题。”

这应该是禾邈第一次摊开了讲这件事,对此周路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她开始不再像以前一样介怀这件事,还是该心疼她清醒通透,却无法自救。

周路上前一步,轻轻的抱住她,带着极尽的安抚,禾邈眼里片刻茫然,随后环住他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混着寒气,一起涌入禾邈的鼻喉。

清冷干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烟草味,甚至贪恋上瘾这个味道。每次闻,内心都无比的心安。

他们拥抱了好几分钟才离开,中间没说一个字,彼此却能了解对方的心。

回家的路上,禾邈心情很低落,说不清为什么。周路拉着她的手,静静的走,禾邈盯着他的脚跟,跟着他一步步走了很远。

忽然很感动,他真的给了她太多陪伴。

所以她现在渐渐有了走下去的勇气。

好长一段时间周路没有出差,禾邈也没意识到,她每天也忙着写稿子,改稿子,看书,生活的平淡又充实。

快年关的时候,周路去了公司那边,走的时候给禾邈反覆说了好几遍照顾好自己,要穿的厚点,禾邈笑他现在特别像老头,絮叨啰嗦。

周路怔了下,似乎他从没注意过这个事情。他嘴角带笑,过去她身边,捏了把她的脸,问:“白眼狼,这就嫌弃上我了?”

禾邈那天心情很不错,眉眼弯着,眼里又有了光。她双手捧着周路的脸,凑过去亲了下他,说:“不嫌弃,老了我也喜欢。”

周路听了却没有很欣喜,眉头微皱,审视着她。

“怎么了?”禾邈问。

周路又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淡淡道:“没事。”

“那你那种眼神看我?”禾邈不信。

周路迟疑几秒,有点窘迫,目光错开一点,说:“还以为你回光返照。”

禾邈:“?!”

反应过来,一阵无语。看着对面的周路想打人。周路见她一脸黑,怒视着他,笑着过去抱着她。

“开玩笑。”周路说。

禾邈哼哧两声,这件事才过去。

很多年后,禾邈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网文作家,她写了一本书,记录病的最重的这几年,书里写了好多人,朋友,家人,最多的还是她的恋人——周路。其中一个章节里,她写到这件事,字里行间不再像现在一样会介意“回光返照”这个字眼,她关注的是,被周路藏的很深的对她的担心。

她在书里写,“那时候他应该很害怕,才会让那样一个理智又淡漠的人的思绪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当然,他一定是特别爱我。”

一次采访中,谈到这本书,谈到她的婚姻,那时她的抑郁已经好了很多,对于记者的问题,她笑的温柔又淡然。

她说自己很幸运,遇见了一个让她开始期待生活的人。

后来很多人都羡慕她的爱情,有不少人留言说希望自己也能遇到像她先生一样温情的男人。

禾邈看着评论,脑子是周路淡漠冷清的脸,然后笑着回覆说:“其实,他性子并不温柔。所以,你要遇到的是能为你变的柔情的人。”

还有人问,“爱情是什么?”

禾邈:“爱情是,我看着他,幻想了很多种以后。”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她现在还是个窝在偏僻小镇,努力码字,用力生活的人。

周路离开后的一个星期,那天雨后放晴,她心情不错,坐在院子里,腿上放着电脑码字,时不时会望着天空出神,然后又沈浸在剧情中。

过了会儿,邻居阿婆过来,神色紧张,刚进大门,就对屋檐下的禾邈喊道:“哎呦,邈邈,你怎么坐在这里呢?”

禾邈见阿婆慌张的过来,以为有什么事情,赶紧合上电脑起身。

“怎么了阿婆?”她向阿婆走过去。

两人站在院中,阿婆拉过她的手,说:“刚才小路给我打电话,说一直联系不到你,让我过来看看。你赶紧去给他回个电话,他在那边急的不行呦。”

禾邈怔了下,等回到屋里拿起手机才发现信息和未接电话有多夸张,快不得阿婆过来的时候那么紧张。

周路那样子估计阿婆还以为她真出了事。

禾邈笑着去给他回电话,很快接通,他似乎守着,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怎么回事?”周路问。

禾邈赶紧解释,“今天这边天气很好,坐在院子里写稿子,手机没在身上。”

周路没说话。

“你怎么会有阿婆的联系方式?”禾邈问。

周路:“走的时候要的。”

他的声音明显轻松很多。禾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但他总能做到自己想做的。

禾邈想着刚才阿婆话,对他说:“那么着急干什么,又不会怎么样。阿婆过来的时候可紧张了。”

周路轻叹了声,嘴角勾起一个孤独,嘲讽自己患得患失,但还是心有馀悸。

“你傻,脑子不灵光,怕你真出了事,自己害怕又不告诉我。”

禾邈:“……”你才傻。

心里忽然就一股子淡淡的悲伤。

过了会儿,禾邈看着窗外,察觉到他声音里的疲惫,似乎看到了他站在顶层偌大的落地窗前,拧着眉心的模样。“工作很累?”禾邈问。

“还行。”他的声音转而变得轻快。

禾邈抿唇,想起他已经走了一个多星期,问:“还需要多久?”

周路低笑了声,磁性暗哑,语气有点放浪形骸的坏,“想我了?”

禾邈笑,“是啊。”

周路笑容变大,然后禾邈听见有人过来,对他说着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周路应了两声,那人就离开了。

“还有几天。”周路的声音传来,他顿了下,又笑着说:“你再忍几天。”

他的话听起来很不正经,禾邈:“?”

很快反应过来,羞愤道:“忍什么?你正经点。”

周路笑的很大,笑着说去开会了,便挂了电话。禾邈盯着手机又羞又气,这人就是故意的。

第二天,阿婆又过来,这次不是因为周路,阿婆说她自己闲着没事做,来找她说说话,还笑着说别嫌她人老了爱啰嗦。

禾邈笑着说不会。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阿婆是不放心她。突如其来的善意与关心让她感动。

中午的时候,禾邈留阿婆吃饭,周路安排了人,每天都会有人送饭到这里,禾邈一开始是反对的,觉得太夸张,那么远,只是送饭,想想就觉得奢靡浪费。

周路态度很坚定,说:“让你做饭,等出差回来,我怕你瘦的我认不出来。”

后来,就一直这样。禾邈也不知道周路在哪找的人,总之饭菜可口。

阿婆没拒绝。兴许是阿婆在,禾邈胃口大开,边聊边吃,不知不觉吃了好多。

后来不知怎么说起周路来,阿婆笑着说:“小路一看就是个会疼人的。”

禾邈笑,想起以前来,对阿婆说:“阿婆,你这就看走眼了,他以前可浑了,说话一点情面不留,是个冷性子。”

阿婆怔了下,不太敢相信,嘴里呢喃了句,“不应该啊。”

禾邈淡淡的勾着嘴角,眼神怅然,“这些年,他变了很多。”

阿婆叹息了声,说:“一辈子很长,会遇到很多事情,人总是会变得,就像你不能让三十五岁的自己长的和二十五岁的时候一样,性格也是这道理,只要心好的,变不变也没啥。”

禾邈顿悟,缓缓笑了。

那天禾邈和阿婆聊了好多,关于人生的,还有自己的病,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告诉阿婆这些,她很难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兴许是阿婆年龄大的缘故,又或者,阿婆说的话总能她感受到平静,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那天之后,禾邈与阿婆亲近好多。

说到她以前看不到未来,总忍不住会害怕,还说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阿婆凝视着她愁思,禾邈眼神躲闪,她不知道以阿婆的年纪,能不能理解所谓抑郁,就是现在很多年轻人有的也理解不了,更别说阿婆了。

但阿婆并没有执着的去探究她为什么会这样,只是说:“人活着,哪有为什么?既然来了,就看看吧,看的久,是幸运,早早离去,也是幸运,太阳起了又落,又是一天。活到阿婆这个年纪,就什么也不想了,生啊,死的,就像喝茶晒暖一样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别害怕死亡,也别顾虑以后。走到哪算哪。”

禾邈静静的听着,感觉迷雾散去,又觉得有些模糊,心底涌动着一股气,充斥着她。说不好,感觉四肢有了力量。

一转眼到了傍晚,夕阳红了半边天,院子里半明半暗,树影落了一地,昏黄的光,装了一园子温暖。

然后,门的尽头出现了周路的身影,他带着一路风尘来见她。

禾邈正在那里一动不动,直觉的是幻觉,直到阿婆起身,笑着说:“小路回来了,阿婆不打扰你们了。”

禾邈这才慢慢回神,整个人还轻飘飘的,不太相信。

他昨天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忽然出现,让她慌了神。

周路走到她面前,笑着张开手,对她说:“不是说想我?这么冷淡,抱都不抱一下?”

禾邈盯着他的眉眼看,然后笑着钻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入鼻是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说还要几天?”禾邈问。

“嗯,太想见你。”周路说。

禾邈笑了。

那时夕阳特别浪漫,适合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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