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当时说好的一个星期谁都没想到中间会发生那么多事,原本计划好的行程耽搁下来,一直到四月中旬,乍暖还寒的时候才回去。
那天和露露聊天说起回来这件事,露露很惊喜当下便嚷着说也要回来,说这话的时候她人还在北疆,禾邈也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后来她认真的回来了,门铃响的时候禾邈正在房间写稿子,听见声音还以为是周路,看了眼时间才下午三点多,比他以往回来的时间早上很多,疑惑的起身过去开门,结果来人是露露。
她头裹着头巾,穿着厚重的异族服装,带着突兀的墨镜,一旁放着和她行头格格不入的行李箱,整个像是从风沙里过来,风尘仆仆。禾邈楞住,看着眼前的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露露无语的拿下墨镜,露出那双清澈的双眸,语气不善的说:“这就不认识了?”
禾邈:“......”嘴角一阵抽出,喜出望外的看着她,一把抱住她,笑的像个傻子,“你真回来了?”
“当然,我说话可从不食言。”露露笑着说。
禾邈放开她,上下扫了一遍她的模样,还是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的解释说:“真不怪我认不出来,你打扮成这样谁认的出来?”
“进去说,我快渴死了。”露露急切的边说边往屋子里挤,活脱脱一副真快要渴死的感觉,禾邈侧了身子让她进来,给她倒了杯水,她拿过去一饮而尽,再次把杯子递给禾邈,禾邈失笑的又给她倒了杯。
等她缓过来一点,她说:“我不是怕你又离开,才急急忙忙的赶来,结果你根本认不出我。”
禾邈听着她话里话外的委屈不满,讪讪的轻咳一声,问:“这次回来待多久?”
露露靠着沙发,累的睁不开眼睛,淡淡开口,“嗯,看过你情况就离开。”
“这么着急?”禾邈震惊,“你不会是又认识了什么藏族小哥哥什么的吧?”
露露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反驳道:“怎么可能。”
“我觉得挺可能的。”禾邈狐疑的说。
露露想起以前自己的行径有点无话反驳禾邈,又想到什么笑着对禾邈说:“我现在觉得旅行比找男朋友快乐,我准备开拓我的副业了。”
禾邈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毕竟是一路见过露露换男友的频率的,但是她刚刚说起这件事脸上的快乐和向往是真真切切存在,能够感染到身边人,那种情感若不是真的热爱是不会这么强烈的。有转念一想觉得也好,能有件特别想做的事很幸福,更何况对露露来说,无论想做什么,应该都会比换男朋友来的可靠。
禾邈没阻拦,只是说让她注意安全,毕竟天灾人祸太无常,她又很久没回中国,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露露敷衍的应下,禾邈一眼就看出来她没往心里去,刚要说她就被她拉着开始心理咨询。
结束后周路刚好回来,看到来人楞了下没说话,走过去坐在她们对面,露露只看了周路一眼,之后就开始对禾邈说:“情况挺稳定的,慢慢来。”
禾邈点点头。露露又换了个特别严肃的表情看着禾邈说:“别偷偷减药,记住了?”
这是以前禾邈经常干的事,露露一直都知道,每次说她都不往心里去,嘴上答应的好听,转头该干嘛干嘛。她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患者,真不知道想不想治。
禾邈下意识的往周路那边看一眼,压着声音对露露说:“记住了记住了。”
露露看着她这小动作就想说她没出息,不就一个男人吗?不过当着周路的面还是把话憋回去了,对着禾邈坏笑了下,对周路说:“你,看着她。”
“......”禾邈想打她。她就是故意的。
露露一脸笑意的对着她,禾邈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周路看着两人,心里又是一阵不快,他也说不好为什么,每次见露露和禾邈交谈他情绪总是变化很大。
“她不敢。”周路双腿交叠,看着禾邈淡淡开口。
禾邈:“?”
脑子懵懵的,他刚说什么来着?
露露翻了个白眼,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起身对禾邈说:“走了。”
禾邈见她动作洒脱利落,慌忙跟着起身,问:“你住哪里?”
她在国内除了酒店也没地方去,禾邈其实想让她住在这里,然后不等她挽留,露露转身一脸真诚的说:“我七点的飞机,住什么住。”
禾邈:“......”
所以她刚才说看过她情况就离开真不是一句客套话,还真走啊?
“不是。”禾邈有些哑语,舔了嘴角,气的笑出了声,问:“你大老远过来,一天不住就离开,你在开玩笑?”
露露眨了眨眼,单纯又无辜,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对,“我来就是看你,看完了离开有什么不好?”
禾邈一时说不出话,最后叹了声气,声音低落,问她:“你不去见见我哥?”
露露怔了下,很快又轻松一笑,揶揄她:“你怎么回事,你这么叛变何念知道吗?”
禾邈瞬间火大,她根本不是这意思好吗?露露看她变了脸色,大笑几声,捏捏她的脸,说:“逗你的。”然后收了笑,很认真的说:“我想,我就要放下他了。”
她最后还对禾邈说,等她身体好一点,没事就出去走走吧,旅行是最治愈的。
露露离开了,禾邈在门口站了很久,心里有点空,想抓住什么,又看不清自己想抓住的是什么。周路在一旁看着,出声提醒她:“早没影儿了。”
禾邈回头,想起他刚才的话,凝视着他的脸打算算账,问:“什么叫我不敢?”
周路挑眉,看着她笑,拉着她进去,说:“没什么。”
“你讲清楚。”
“你敢吗?”
禾邈怎么回答都不是,被他噎住,站在原地不动瞪着他背影发火。周路回头看她,忍不住发笑,过去她身边,捏了捏她气呼呼的脸,禾邈不情不愿的将他的手拉下,气还没消。
周路想起刚才露露的动作,对禾邈说:“以后别让人捏你脸,听见没?”
“呵。”禾邈气笑了,故意气他说:“听不见。”
周路知道她在气什么,憋着笑,往她面前凑,他靠近一点禾邈就往后移一寸,一直到腰快断了,周路伸手托着她的后腰,让她靠近自己,禾邈双手抵着他胸膛,倔强的往后挣扎着,就是不肯顺他的意,周路无奈笑着,另一只手扣着她脑袋,吻住她,禾邈瞪大眼睛,满眼的不相信。
气的狠了,张嘴咬了他一口,周路吃痛的放开她,看见她沈静眸底的怒意,轻叹一声,讨好道:“那不是有外人在,给点面子。”
禾邈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样子气顺了许多。
“我们家你说了算。”周路说。
禾邈忍者笑,仰着脸问:“那减药呢?”
周路沈默一瞬,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然后面不改色的说道:“那不是家事,这得听医生的。”
禾邈:“......”
刚想骂他张嘴就来,周路的手机就响了,他笑着掏出手机,看到来电脸上的笑僵住,禾邈你敏感的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氛,但没多问,周路去阳台上打电话,禾邈时不时盯着他背影看,总觉得有点不安。
没多久,周路挂了电话进来,禾邈假装随口一问,“有什么事吗?”
周路没太大反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沙发上坐下,没什么表情,“项目上的事,能解决。”
禾邈多看了他几眼,没看出其他的,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也没多想。直到那天,他们已经说好了什么时候离开,东西都收拾好了,很感谢比家里等周路,一人坐在屋里,看着熟悉的布置,心里有股淡淡的落寞。
忽然响起的门铃让禾邈不得不收拾好情绪起身开门。
拉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眼角处的条条细纹,头顶的白发快要将黑发全部占据,他穿着见到的外套,普通中透着一种严肃又温柔的气质,让人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并不简单。
“你好?您,是不是走错了?”这是禾邈和他安静的对视几秒后才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禾邈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怪,像在打探什么,她本能的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这种感觉没由头,而她大脑潜意识里想要回避面前这个人。
而他在禾邈出声后,又看了禾邈几眼,嘴角微微笑着才说:“没有,我来找你。”
禾邈怔住,看着他的脸想了很久也没和脑海中的脸匹配上,“您认识我?”
“禾邈。”他说,“我是周路的,父亲。”
他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言语间那短暂的停顿很突兀,禾邈清晰的捕捉到,不禁皱眉。
屋里,禾邈在他面前放下一杯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抿紧唇,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和表情来面对这个,所谓的周路的养父。
想起周路提起他养父母时的不愿多言,禾邈敏感的知道周路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又想起当初决定收养苗苗时,周路说如果做不到负责,不收养反而对她更好。
禾邈没问过他经历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一点。结婚这么久,周路从未带她回过“家”,她都快忘了,周路还有父母。
她双手自然的放在膝盖上,没什么表情,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内心有多紧张,有多挣扎,手心全是汗。
终于,那人不紧不慢的放下水杯,看着禾邈说:“身体好点吗?”
他表情温和,禾邈却对突如其来的问候关心亲近不起来。她僵硬的勾了下嘴角,点点头:“好多了。”
他对他们生活似乎了如指掌,禾邈却不觉得意外和震惊。
从某种层面来说,面前和周路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比如他们做事喜欢密不透风,只有足够的把握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喜欢把控局面。
又是一阵沈默,禾邈觉得很难熬,周路没回来,她已经在想周路回来后到底要不要和他说这件事。
而面前这个人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他说:“我来找你,是想通过你见见周路。”
禾邈皱眉,脸色有些难看,“您要见他为什么要通过我呢?”
他表情纠结,迟疑的说:“他不会见我。”
禾邈看着他,心里忽然生气,有种自己成为了别人可以用来威胁周路的把柄的感觉。她不知道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来求他。
她说:“他不想见你,您找我没用,我是站在他那边的。”
那人明显没有意料到她会拒绝的这样果断干脆,她眼底深处明明是有害怕的,然而脸上却是绝交与坚定,这他忍不住重新审视面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姑娘。
她有一颗可以为周路而无比强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