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点头,“就是,贺家给了她这么大的脸面,她居然还这般不识好歹!”又看向贺李氏,“夫人,她不肯交出私印,又生了怀疑,只怕再要动手就难了。”
不想,贺李氏却笑了一声,“这有何难。”
李嬷嬷一愣,“夫人是说?”
贺李氏揉了揉鬓角,“她啊,聪明有余却是个没眼界的。要杀她,我自有一千种法子,岂是她想躲就躲得过去的?”
睁开眼,不屑地说道:“明儿个让她过来一趟。”
“是。”
“对了,还有那陶婆子。不管她躲去哪里了,务必找到,我要她还有用。”
……
后罩房内。
添喜将乔婉晴泡热了的脚擦干,塞进身后的被窝里,又伸手进去将汤婆子往她小腿边挪了挪,压好被角,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站起身时,肚子忽而‘咕噜’一声。
靠在床头的乔婉晴闻声,笑了起来,朝她招了招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个略显旧色的玫瑰盒子递过去,道:“吃吧。”
添喜知晓这里头装的是一些糕点,是为了防着厨房又克扣饭食应急用的。
咽着口水使劲摆手,“奴婢不饿,夫人吃!”
乔婉晴轻笑,拉了她干瘦的手腕,将盒子塞过去,道:“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替我做事。”
添喜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却还是努力躲开,只望着乔婉晴道:“夫人留着吃,奴婢有力气!”
乔婉晴看她可怜的眼神,想起了前世这丫头惨死的下场,心下酸涩。
摸了摸她的手背,柔声道,“吃吧,没事。”
添喜抓着玫瑰盒子,怯懦地看了眼,挣扎又不安地问:“夫人不吃吗?”
乔婉晴含笑摇了摇头,“我如今身子弱也吃不下,白放着坏了。你吃了,待会儿去替我做件事。”
添喜一听,这才放下心来,用力在身侧擦了擦手才在脚踏边坐下,打开盒子闻着甜腻的香味,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却先拿了一块给乔婉晴,“夫人先吃!”
乔婉晴轻笑,用帕子垫了,拿了一块在手里,咬了一口。
添喜瞧见,这才自己吃了,顿时一脸的满足!
乔婉晴慢慢地咽下口中干涩的糕点,靠回起了毛刺的软枕上,想着今日种种。
她骤然醒来,坏了贺家这些蛇蝎的歹毒计划,必然已引得了那位婆母的怀疑。她这位婆母,最是嘴甜心毒,对她动了杀机,就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她今日之计不过只能拖得一时容身,若要真正从贺家的夺命算计里脱身,还需得……
“咳咳!”
旁边忽而传来呛咳声。
她抬眼,看到添喜被糕点噎得直抻脖子,她心疼又无奈地替她揉了揉后背。
添喜转过脸,朝她嘿嘿笑,将剩了多半的食盒重新盖好,问:“夫人,您要奴婢做什么?”
乔婉晴擦去她嘴角的糕点屑,让她靠近了些,低声道:“待会儿等落了灯,你去今日抛下陶嬷嬷的院子里……”
……
翌日,主院。
乔婉晴转过抄手游廊的拐角,就瞧见李嬷嬷站在廊檐下训斥丫鬟。
“两面三刀的下作东西!仗着夫人心善就敢这般阳奉阴违!我告诉你,这儿是贺家,是出过尚书大人的百年世家门第!能进到府里做事,那是你的福气!别整日里地拿乔作态,做这副张狂模样给谁看?还不是夫人一句话就能打发了的奴才骨头?再敢不老实,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句句指桑骂槐,那截戳着丫鬟的手指就差没指着她乔婉晴了。
这是上一世这位婆母惯用的手段了。
先借着下人的手恐吓她一番,在她以为自己是否做事不周,惹了婆母不快而惴惴不安时,再慈霭亲切地问候关切,趁她感动敬爱之余,再提出一个个吃她血肉的请求。
她看着故态复作的李嬷嬷,心下冷笑——所以,今日贺李氏又准备做什么?
“哎呀,少夫人来了。”
李嬷嬷骂完了丫鬟,才像是刚发现乔婉晴似的,忙赔着笑迎过来,“瞧老奴这一双眼瞎得,都没瞧见您过来了。快请进屋,夫人等您许久了呢!”
这话牵着前头那些的责骂,仿佛是乔婉晴故意拿捏姿态,让婆母等她似的。
她看着满眼算计的李嬷嬷,又扫了眼院子里站满的下人,哪里不知这是在故意坏她名声?
掩口咳了几声,点头柔声道:“是我不好,长久病着不能来母亲跟前尽孝,还要今日母亲召唤才能过来。奈何身子弱,这天儿还寒着,就起得晚了些。婆母没生气吧?”
这话一出,李嬷嬷顿时脸色一变!
媳妇儿还病着,这做婆婆的就故意在这寒风里头将人叫到院子里,还因着她来得迟了些就生气,不是刻薄是什么?
瞧了眼院子里原本为着让乔婉晴难堪的下人们,李嬷嬷心下怒极,刚要说话。
就见门帘一掀,贺李氏的贴身大丫鬟珍珠走出来,不满地睨了她一眼,斥道:“李嬷嬷,大清早地在夫人门前嚷嚷什么?没得扰了夫人清静。还不去厨房瞧瞧,夫人吩咐给少夫人熬的银耳羹好了没有。”
李嬷嬷可是贺李氏跟前的老人儿了,素来得信重,何曾这么没脸?
还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叫她以后还怎么在府上立威?
可她心里也知这是夫人借着珍珠的嘴来责她办事不利,不敢对贺李氏表示不满,只恨乔婉晴这下贱商妇牙尖嘴利。
笑着朝珍珠道:“瞧我,年纪大了没记性,我这就去。”
说完,看也不看乔婉晴,转身便走。
乔婉晴扫了她一眼,珍珠笑着撩开门帘,“少夫人,外头冷,快进屋吧!”
里屋。
贺李氏正坐在软榻身上翻看一个册子,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便是满脸的笑,人也不动,只伸出手,道:“我的儿,快来!”
乔婉晴抬眸,短短数日,前世今生两辈子,眼前这个满身绫罗面若菩萨的婆母,已化作那吃人喝血的罗刹。
站在贺昌旭身边帮他按着自己,死命地撬开她嘴巴的狰狞恶鬼模样,犹如烙印,盖在了她慈眉善目的虚假面皮上。
她微微一笑,屈膝福身,“久不来请安,母亲一切都好?”
贺李氏笑道:“我哪里都好,倒是你,有阵子没见,怎地瞧着比先前还清减了?”又吩咐一旁,“快给少夫人搬个凳子。”
珍珠搬来矮凳。
乔婉晴扫了一眼,从前也是如此。她在贺李氏跟前儿,连正经的椅子都不能够坐,只能像个奴婢似的,屈膝匍匐在她脚边。
她从前以为贺家规矩如此,直到瞧见李云雅大大方方地坐在贺李氏身边。
眼底闪过嘲讽。
她站着不动,依旧温柔地说道:“不知母亲今日唤我前来,是为何事?”
贺李氏皱了皱眉,扫了下那凳子,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不识好歹,还要她仰着脖子与她说话!没规矩的东西!
可她做惯了慈母模样,自然不会明面斥责。
只好笑着说道:“是有件事与你商量。”
乔婉晴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