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雅从没想过会被这出身卑劣之人这般触碰,下意识想抽回手。
却见乔婉晴红了眼,低声道:“我也实在是没人说话了,表妹。”
李云雅心下一动,很是关切地问道,“表嫂怎么了?莫不是……姑母欺负你了?”
乔婉晴抿着唇,只当没听出这话里的陷阱,摇了摇头,与李云雅一起慢悠悠地走过这用她的嫁妆与心血装点精美的贺家宅子,一边哽咽着说道。
“婆母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中用,不能给大郎留个子嗣,心下苦楚,无处可说。”
李云雅瞥了眼自己的小腹,又笑道:“没有子嗣也不要紧,表哥不会嫌弃表嫂的。姑母也不曾责怪,表嫂不必难过。”
“正是因为婆母不责怪,反为我操心子嗣之事,我心下内疚,才觉苦闷。”
乔婉晴一句话,顿时让李云雅脸上的笑意消失。
她眉头下意识皱了皱,随即又含着笑看向乔婉晴,“姑母为表姐操心子嗣之事?这是……何意呀?”
乔婉晴用帕子点了点眼角,挨着她的胳膊,涩声道:“今儿个婆母让我过去,是与我商议,要给我过继个嫡子的事儿。”
李云雅眼眶陡然一瞪,惊讶扭头,“过继嫡子?!”
又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天真笑道:“我是觉得表嫂还年轻,说不准好好将养两年就能有孕了,姑母何必这般着急?”
乔婉晴只当没发现她话语里的遮掩,悲苦地笑了下,轻叹道:“我这身子,还不知能熬几年。婆母一片爱护之心,我岂能不明白?”
也不等李云雅说话,只如一个闺中无助的妇人般,拉着李云雅轻声诉苦,“婆母为护我正妻颜面,不愿叫我过继大郎那两个庶子,便特特从贺家旁支里挑了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只为着将来能一心孝顺于我。”
李云雅的脸色又变了几变。
她勉强笑着点点头,“如此看来,姑母可真是为表嫂思虑周全。”
“可不是吗。”乔婉晴笑了笑,又道:“这话本不该与你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家说,可我听大郎说过,你是最可心之人,便与你说句体己话。”
李云雅看她,满脸的知情达理,“都是女子,表嫂不愿要继子,我也能理解。”
乔婉晴却轻轻地摇了下头,很是舒心地说道:“表妹不知,我其实很愿意婆母这般安排。”
李云雅眉头一皱。
乔婉晴含着笑,慢声细语地开口,“有了这个孩子,我名下好歹有了子嗣,将来就算我不在了,这孩子也是实实在在的贺家上了族谱的嫡子。”
她眼角的余光觑着李云雅脸上极致隐忍的怒意,继而说道,“而且,若以后夫君再续娶,也总越不过他去。婆母一心为我这样打算,我这心里当真不知如何感激她老人家。唉!”
说着,又看向李云雅,“表妹,你是婆母娘家人,可知晓婆母有什么惦记的吗?我想着寻觅一二来,也好还报婆母这一片爱护之意。”
她满眼诚恳,却若一壶滚油,直把李云雅满心的怒火浇得直冲天灵。
指尖几乎掐破手上的帕子,才勉力笑道:“这个我还真不知晓,待我写信回家问问阿爹和祖父,有了回音,必定立刻告知表嫂。”
“那可真是有劳你费心了。咳咳。”乔婉晴高兴,忽而又偏脸咳了两声。
添喜忙过来扶住她。
李云雅嫌恶地皱了下眉,抽回了胳膊,笑道:“天寒风大,我就不扰表嫂清静了。”
“嗯。”乔婉晴微笑,“改日到正屋来玩,我喜欢与你说话。”
李云雅意外,“表嫂回正屋住了吗?”
“嗯。”乔婉晴点点头,“你表哥想着后罩房到底寒凉,不好养病,昨儿个特意与婆母说了,让我回正屋休养。表妹,我还要回去收拾,就先走了。”
李云雅含笑目送她离去,转过身来,脸就阴沉了下去。
身边的丫鬟喜鹊上前来,朝乔婉晴离去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大小姐,怎地这乔氏还好端端地站着?而且贺老夫人不仅要让她回正屋,还要给她过继子嗣?”
李云雅冷笑一声——这老虔婆!说好的要让表哥娶她,居然还敢背地里做这种手脚!用个乔氏的嫡长子将财产霸占在他们自己手里,再娶她得了她祖父在吏部行走的便利?
痴心妄想!当真以为这好事都能让他们占尽了不成?!
美眸阴狠地扫了眼主屋方向,低声道:“你悄悄去京兆府送个信,就说贺家闹出了人命官司。”
她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马房那头死了人!
喜鹊惊讶,“大小姐?”
李云雅往自己住的厢房方向走,一边低声道:“乔氏那模样分明是想将事儿给遮掩下去,越是如此,咱们就越要将事情闹开。如此,乔氏一个商妇,对上朝廷衙门还能有什么能耐处置?贺家自然只能依靠祖父了。”
喜鹊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只有这样,贺家这些贪心的小人才会知晓,谁才是他们能依靠的人!大小姐好主意,奴婢这就去!”
瞧着喜鹊离去,李云雅的手慢慢地抚上小腹,阴狠眉间又现出几分苦楚懊悔——若非为了这个孩子,她何至于要将一生托付到这上不得台面的一家子身上?
……
后院马房中。
马夫老李头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他的身后,是一只被打死的大黄狗,以及他那状若铁塔似的傻儿子李壮。
纵使被五花大绑,却还能几度爬起来,试图朝前方冲撞!
“夫人,夫人!奴才就大壮这一个命根子啊!要是没了他,奴才就断了香火了!求求您,看在奴才效忠您一辈子的份上,饶过他吧!他真的不是故意杀了陶嬷嬷的,他只是当她是个玩意儿才,才……呜呜呜……”
老李头自个儿都编不下去了,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贺李氏铁青着脸看地上被啃得血肉模糊的陶嬷嬷,还有旁边那个不过人大腿长的白骨,又看那边野兽一般的李壮,还有那口鼻流血的死狗。
心下又是恶心又是愤怒——没用的东西!就这么暴露了,还怎么为她所用?!
厌恶地转头对身后的李嬷嬷道:“你去安排,将知晓此事的几个都处理干净。”
李嬷嬷应下,刚转身要走,珍珠忽然匆匆走来,焦急道:“夫人,门外来了一群京兆府的捕快,说是接到报案,咱们府上出了人命,他们特来缉拿凶犯。”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