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李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贺昌旭已大步过来,一把夺过账册,翻开看了几页后,面色越来越黑,直到看到某一页,他猛地将账册一盖,怒发冲冠地又狠狠踹了李彩花两脚。
“下作的东西!我贺家的银子也敢贪!来人,报官!”
“大郎!”
“夫君,不可。”
贺李氏与乔婉晴齐齐出声。
贺李氏微滞,朝乔婉晴看去。
乔婉晴看了眼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李彩花,轻缓道:“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家如今已是非议众多,若再添一个贪墨主家银钱的奴才,只怕更会叫人议论家宅不宁,没有规矩。你政绩考核在即,三妹妹和四妹妹也即将说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贺秀莲原本还不忿乔婉晴居然敢反驳大哥做的决定。
可一听‘说亲’,当即也急了,跟着点头,“大哥,大嫂说得没错!不能报官!”
贺李氏也不欲声张,却也不愿叫花嬷嬷就此被废了,怀疑地看了眼乔婉晴,问芳姨娘:“那账册是怎么来的?”
芳姨娘擦着眼泪,委委屈屈地说道:“是老夫人给的账册里发现的。”
贺李氏脸色一沉,“我给的账册?我怎么没发现?花嬷嬷是跟我多年的老人了,别是你故意污蔑?”
这话竟不仅想维护花嬷嬷,甚至还妄图倒打一耙。
乔婉晴垂眸,掩下眼底嘲讽,口中却是附和,“不错,这半年多都是母亲管着中馈,怎会没有发现花嬷嬷贪墨如此多的银子?该不是你弄错了?”
芳姨娘却坚定地摇头,“妾身没有骗人。夫人若是不信,可让人去搜花嬷嬷的屋子。”
李彩花哼哼了两声。
贺李氏也觉得不对——为何要搜屋?
乔婉晴已看向贺昌旭,“夫君,花嬷嬷到底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总不好这般仅凭一本不知来历的账册随意定了罪,也是不敬重母亲。不若再去搜一搜她的屋子?若没有证据,自然就能还了她的清白。”
她又转向贺李氏,“母亲以为呢?”
搜出铁证,看你还怎么维护她呢?
以李彩花的能耐,自然不可能靠着一个厨房的采买就贪下来这么多银子。一万两,其实是贺李氏的授意,由李彩花借着采买的由头从她补贴贺家的嫁妆银子里掏出来,最后又进了贺李氏自己的私房钱里。
她前一晚让添喜送去给芳姨娘的,就是记录的这些年厨房采买的真实账册。
为的就是让芳姨娘对厨房下手。
一来逼走李彩花,让她在贺家的饮食能得到基本的安全保障。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她要抓住李彩花这个把柄,逼着贺李氏将她的一万两给吐出来!
果然,听到乔婉晴的话,贺李氏的眼底快速掠过几分不安恼恨。
她也知晓,这些年李彩花虽帮着她吞没乔婉晴的嫁妆,可私下里必然也藏了不少东西,若是被查出来,她的罪可就再无抵赖了。
笑了笑,道:“一个老婆子的屋子有什么好搜的……”
“搜!”
贺昌旭却突然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贺家为非作歹,打着主子的名义贪墨主家的银子!”
一万两,那是多少啊?比他一辈子的俸禄加在一块儿都多!
那可都是他的银钱!
贺昌旭怒不可遏,当即派了人去李彩花后罩房的屋子搜索。
贺李氏站在一旁,素来慈霭的面庞一片阴沉。看了眼抽泣着站在一旁的芳姨娘,又扫过倒在地上面若金纸的李彩花,最终落在柔静温婉的乔婉晴身上。
眼神又冷了几分——除了她,约莫只有这个儿媳知晓儿子对银钱多么在乎了。
不过半个时辰,几个前院的下人就拎着一个大箱子回到了主院。
为首的管事叫张旺,脸色很有些复杂,朝着众人行了个礼,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捧上来,道:“启禀老夫人、大郎君和夫人,这是从花嬷嬷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贺李氏皱眉,正要让李嬷嬷去接过。
贺昌旭已大步下了台阶,拿过张旺手里的盒子,打开一看,里头赫然正是两张五十两的银票!
一个掌管后厨的婆子,月钱不过两百文,就算有些有水,一个月顶了天不过一两银。
她才掌管厨房多久?竟然能藏下足足一百两的私房?!
贺昌旭看着那银票,仿佛看到了自己这些年被割下的血肉,怒火一个劲地往脑袋上拱。
偏生这时候乔婉晴也跟着轻呼了一声,“这不是我的嫁妆吗?”
贺昌旭看向那被已被砸了锁打开的木箱,一入眼的便是乔婉晴嫁入贺家时,乔家特意为她打造的一对拳头大小的金石榴!
那可是他留着准备给赵云雅做聘礼用的!居然被这老货给偷了去?!
又听乔婉晴不解道:“这可是我准备留给贺家将来的嫡子的。花嬷嬷,你一把年纪了,拿了这个也无用啊?难不成是为了你那侄子?”
贺昌旭登时怒发冲冠,再没忍住脾气,将被人扶到院子里还没跪稳的李彩花再次踢倒在地!
又对张旺道,“你去!把她那侄子给我抓来,还有那一家子的屋子也搜一遍!”
李彩花虽没成婚,却有个娘家的侄子在马房做事,平时主要接送贺昌旭上下职,在贺家下人里算是够体面的了。这也是贺李氏给李彩花的脸面,好让她对自己尽死忠。
若是这侄子也被翻出来,那保不齐李彩花真的能不管不顾,将她供出来!
立时道:“大郎,都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人。这花嬷嬷贪墨的银子也找到了,偷拿的东西也在这儿,不若就此算了。也免得动静闹大了,叫外头知晓,又多出许多风言风语。”
贺昌旭眉头一皱。
便听乔婉晴道:“我们都知晓母亲心善。可是您也不能顾念着主仆情分,就这般包庇下人啊?”
贺李氏眼神一寒,“晴娘,你在顶撞我?”
顶撞婆母,是为不孝。这么一顶帽子,乔婉晴可不敢戴。
福了福身,柔软又无奈地轻声说道:“母亲,花嬷嬷贪污主家这许多银钱,又偷盗主家夫人的嫁妆,已是大罪,按照律法,都该处以极刑。可若是您轻拿轻放,那么家中的下人觉得便是犯了大错也无甚要紧,是否今后也会效仿?”
她顿了下,又道:“而且,眼下只搜出不过一百两,花嬷嬷贪去的,可足有一万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