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被他拽得直趔趄,只好将手里的食盒放下,将他扶到一边坐下,“你莫要惊慌,我这就去请住持来。”
不想,刚要转身,又被那男子一扯,差点一头栽倒,好容易起了身,还要说话,不想后头站着的那男子突然走过来,扶住肚痛之人骂道:“你这混球,多半是方才贪图山下的凉茶,吃坏了肚子!还这般叫嚷,也不怕扰了菩萨们的清静!赶紧地找个茅房去解决得了!”
又对着僧人一阵赔不是。
僧人见人似乎真的没有那般严重,手上还有送膳的活计,不好耽搁,于是告诉了两人茅房的位置后,便拎着食盒匆匆离去。
两人目送他离去,捂着肚子的那个突然问:“看清楚了?”
“智慧阁二号间,没错,那老婆子说的就是这间。”另一人压着嗓子,嘿嘿笑着搓了搓手指,“那药我洒进去了,两层的菜上全都有!只要懂人事儿的妇人吃一口,不到一刻钟就能化成一滩水去!到时候咱们将人一捆,先玩个尽兴,再给那老婆子送去……”
先前肚痛的那个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朝后山那一片桃林看去,低声道:“今儿人多,先换了衣裳混进去,别叫人发现才是要紧。”
另一人连连点头。
小路旁的山林掩映中,一块披着青苔的巨石旁,费铮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个地痞换了一身居士服(带发修行的僧人),抓着一串粗劣念珠,装模作样地走出去,再看身旁同样穿着菘蓝海青,手握小叶紫檀木念珠,墨发如云,眉眼清疏宛若琉璃阶上仙的兰辰安。
心下暗‘啧’了一声——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那两个地痞,穿着居士服跟猪扒似的,连王爷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轻咳了一声,道:“佛门净地,这两人……”
没说完,身后倏然一声轻坠落地声。
接着,一灰衣人垂首单膝跪地,恭声道:“王爷,永平县主引着人往智慧阁后头的泉水石碑去了。”
永平县主正是淮安王府的那位小县主。
费铮微微皱了下眉,看了眼兰辰安,问道:“那位爷在智慧阁?”
灰衣人道:“是。”
费铮顿了顿,无奈摇头,“那位爷也真是……好歹也是一国之尊,连婚姻大事都这么任由摆布?”
不想,却听兰辰安冷声清冽:“八王想让淮安王府做出头鸟,到时无论此桩算计成与不成,淮安王府都无法脱身。”
费铮一惊,世人皆知,淮安王府背靠兰辰安,这一桩算计里头居然还能牵扯到王爷?!
“一石三鸟。”兰辰安抬眸看向后山桃林掩映的禅房幽处,语声冷清,“握住当今的婚事,拉拢云氏,诬陷本王。”
费铮咬了咬后槽牙,“王爷,那要如何安排?”
兰辰安不疾不徐地拨动了手中念珠,一珠落后,他淡声道:“费铮,你亲自去,以本王之名,召永平速速回府。再让永平告诉云家那位千金,这天下没有鱼与熊掌兼得之法。”
费铮一惊,“可是王爷,如此一来,云家若因此失了先机,太后岂非会对您不悦……”
话没说完,冷湛眸光朝他看来,无悲无喜,却叫费铮霎时打了个寒颤!
他立马抱拳垂首,“属下这就去!”
二人从林中消失。
兰辰安又看向那片禅房处,桃花未开,春色寥寥,并未有什么吸引人向往之处。可他本该下山的脚步,却不经意地一转,踏上了登山的路。
……
“粗茶淡饭,请施主慢用。”
香云寺后山智慧阁二号禅房内,僧人将空的食盒拎在手里,接了添喜递来的一角碎银,笑着道了声佛偈,带上房门离去。
乔婉晴今日所求得成,眼见着围杀贺昌旭母子的棋子皆已落成,心情大好,笑着招呼两旁,“都过来坐,一起吃。”
王招福主动要求送安顺公主回府,已然下山去了。
添喜嘿嘿一笑,正要上前。
周恒却道:“主子恕罪,奴才就不陪主子用斋了。”
乔婉晴好奇看过去。
周恒脸上泛红,不过肤色黢黑,倒是也不明显,只略显窘迫地抱手垂首道:“奴才想去大雄宝殿给妹妹求一支签。再……买几张符。”
实际上是妹妹听说他今日要来香云寺,也要跟着来,他自然不会同意。妹妹便哭着说香云寺的姻缘签极好,她只盼着自己往后能遇到个不在乎她身子是否清白的郎君,所以想求佛祖保佑赐福。
他实在不忍看妹妹哭成那般,又怜惜她心病难消,便应了会给她求签买姻缘符的事儿。
乔婉晴一听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便笑着点头,“那你便去吧。我用完斋饭也要小憩片刻,申初你来此处接我。”
说着,朝添喜扫了眼。
添喜从腰间的荷包里又抓了两角碎银子递过去。
周恒一愣。
乔婉晴温声道:“你既不在此用饭,就自去买些吃食。你妹妹身子不好想必也鲜少出门,听说香云寺的桃花糕也十分不错,不妨再买些带回去与她尝尝。”
周恒眼眶微瞪,嘴唇哆嗦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拒绝的话,最终到了嘴边又都烟消云散。
他看着坐在桌边温婉浅笑的乔婉晴,垂眸,认认真真行了个大礼,双手接过银子,“多谢主子。”
然后却步退出了禅房。
添喜将门掩上,回过身来瞧见乔婉晴已吃起了那碗豆腐羹,也赶紧跑过来,却也不坐,只端着碗筷小心翼翼地夹了两个素包子,然后蹲在乔婉晴腿边,边吃边说道:“周大哥方才瞧着夫人的眼神,跟瞧救命的菩萨似的。”
乔婉晴差点被一口豆腐羹给呛着了,失笑地放下勺子,无奈看她,“佛门重地,又浑说,当心菩萨瞪你。”
添喜嘿嘿一笑,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菩萨要照顾那么多人,才听不见奴婢的话呢!”
乔婉晴摇摇头,她重生而回,对鬼神一事多了几分敬畏,并不多议论,只给添喜夹了几筷子菜,让她在旁边坐下,又道:“周恒得用,我自然也要多照顾他妹妹几分。要人忠心,总不能靠嘴上说说。恩惠若能动人心,已是最简单的法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