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番,看在三两银子的份上,金蝉还是开口道:“我这有个方子,你可愿一试。”
楚云枝:“什么方子?”
“治秋咳的方子。你若要,就去取纸笔来。”
“你,你还会写字?”楚云枝诧异的打量着金蝉。
“会呀。”金蝉摸了摸全身补丁的衣裳,笑得明媚,“我爹在世时,是个走方的郎中,曾遇到过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丈,给了几个方子。有一方就是治秋咳的。”
“那老丈曾说这是仙方。你若信,就拿着方子找人看看,若不信,就当我没说。”
“信,怎么不信。”金蝉不说是仙方,楚云枝也是要试试的。
她见金蝉提笔,纸上的字迹清秀,又带着几分飘逸之感,心中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先前大方的给金蝉十两银子,不过是有几分同情她,没想到到头来反倒是她占了便宜。
能写出这样娟秀字迹的姑娘,哪里需要她同情。
楚云枝尴尬一笑,保证道:“方子我会找大夫看看,就算有什么错漏,也是我自己的问题,绝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她不好再拿银子羞辱人,又不想欠金蝉人情:“我先听你打听药价,是要买什么药吗?这平安县城西有个万安堂,那里的价格最公道,你可以去问问看。”
金蝉道:“我是想卖药,又怕那些医馆坑了我,才先打听打听。”
“卖药呀。”楚云枝顿了顿,随即又道,“那你去报我的名儿,他们那的价格也公道。”
金蝉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轿子,掂了掂手中的布包,运气不错。
万安堂,在城西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抓药的病人却不少,都是如她这般穿着普通的。
说起这话,金蝉是有些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像她这般穿得满是补丁衣裳的人并不多。
伙计见到金蝉都不由皱了眉:“姑娘,有抓药的方子就直接去柜台。若需要问诊才在这排队。你这……”
金蝉看着壮实,一点都瞧不出有什么病的模样。
金蝉道:“我想见掌柜的。”
“掌柜忙。”
“楚姑娘说他会见我。”金蝉笑道。
伙计一听是姓楚的姑娘,自不敢怠慢,将金蝉引到楼上,上了杯茶道:“掌柜是真忙,你等等吧。”
“好。”刚上楼的时候,金蝉瞧见隔壁两个中年模样的男子在商议着什么,她猜测那青衣褂子的就是掌柜,另一个可以让掌柜的站在他面前又点头又哈腰的,自是了不得的人物。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掌柜才匆忙走过来,见是金蝉这样的小姑娘,他愣了愣,退出去瞧了两眼才进了屋。
“鄙姓方,不知姑娘说的楚姑娘是哪位?”
“楚云枝,她说报她名字就行。”
“哦,哦。”方掌柜脸色缓和了几分,“姑娘有什么吩咐?”
金蝉没有拐弯抹角,说明来意。
方掌柜听了却有几分为难:“金姑娘若懂这些就该知道,这药晾晒手法不同,药效差别很大。”
“我们万安堂门脸虽小,但这药却都是从邵平府千芝堂拿的货,姑娘手段再了得,这药和千芝堂比还是比不上的。”
掌柜口中的“千芝堂”金蝉并不陌生。
千芝堂只经营贩药的买卖,在各州各府都有分堂,京城的千芝堂在东市占了好几间门脸。
没想到万安堂竟然用的是千芝堂的货,金蝉不由得对万安堂又高看了几分。
楚云枝说它“公道”还真不假,金蝉更想和万安堂做生意了。
“方掌柜,又怎么知道我的货和千芝堂的不能比呢?”金蝉能说这话,也是有几分底气的。
“千芝堂的药也是从各家收的货,只是他们家拿货时多了一道工序,分拣。”
“这分拣,将药分为上中下三品。上品,中品入方,下品则制成了丹丸售卖。我说的可对?”
方掌柜知道的还没金蝉多,他哪里能说出对或者不对。
只是见金蝉说得头头是道,面对自己的质疑竟毫不怯懦,心中不免狐疑:这姑不会是东家派来试探自己的吧。
看这气度,谈吐和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真不相配。
方掌柜再不敢怠慢,却也不敢放水:“我们万安堂用的确实是千芝堂的中品药材。”
“虽说只是中品,比其他医馆药铺那混杂的药好上不少。”
每次大夫开方子也省事,不会因为药的问题,同样的方子有不同的药效,所以万安堂地处偏僻,却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他时不时瞄上金蝉一眼,斟酌道:“按理是东家介绍来的人,我是不该多问的。只是这药不比寻常东西,我也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吧,我就按千芝堂的进货价格从姑娘这进货。”
“只是,这东西我只能先要一批,剩下的还是得看姑娘的货的成色怎么样,再说合作的事。姑娘,您觉得呢?”
金蝉闻言,才知道楚云枝竟是万安堂的掌柜,不由佩服起她来。
和自己一般的年纪,竟能经营起这样大的药铺,还能找到千芝堂作为货源,看来楚云枝的背景很不简单。
见掌柜的如此重视,金蝉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她日日上山采药,还得花时间晾晒,什么时候才能凑齐掌柜的口中说的一批货呢。
自然,她也不会拆自己的台:“过几日,我先送些过来先给掌柜掌掌眼。”
金蝉对自己晾晒的药是很有信心的。
“如此更好。”方掌柜笑道。
谈妥了销路,又有了银子,金蝉心情很不错,和方掌柜道谢,就去了成衣铺子。
谁叫大家都是先敬衣裳再敬人呢。
“哎呀,姑娘穿着这衣裳真俊呐。”有了银子,成衣铺子的掌柜也不歪脖子斜眼看人了,“比那县老爷家的闺女还俊。”
金蝉笑了笑:“县老爷家的小姐能穿这样的粗布衣裳?”
不过是将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换下来,自己是什么底子,金蝉有自知之明。
“把衣服包起来吧。再给我扯两块布,就要上头褐色那匹。”有了银子,金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嫂子,她平日照顾自己,自己也不能忘了她。
“再给我称七斤棉,扯一块软布,做褥子用。”
金蝉记得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难得一见下了雪,积了两寸多厚。
平安县冻死十来个人,前有小阳村水灾,后有大雪,县令老爷为此被上头训斥了一顿,说好的升迁也变得无望。
这些事还是郑文轩回来说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金蝉若不是待在郑家,也是路边一具白骨,郑家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卖了她也是怕她无依无靠,冻死饿死。
“再来三斤棉吧。”金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