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事是以万安堂的名义张罗的。万安堂是楚家的产业。”金蝉笃定道。
“楚云枝说是上面的意思,还不能用楚家的名义。为此,当日的药价提了两层。”
林时安越发疑惑起来:“你能肯定吗?”
“能。”金蝉道,“我和万安堂的生意就是楚云枝从中牵的线,楚家的身份也是方掌柜亲口承认的。我在万安堂还碰到过楚大人。”
“怎么了?”金蝉不解道。
林时安耐心解释道:“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吕家主战,楚掌院主和的事吗?”
金蝉瞪大了眼:“你是说那些药是送到西黎前线?这怎么可能呢?”
林时安道:“算算日子,这时候也只有西黎战事吃紧。他处都是小打小闹,哪里需要大张旗鼓的张贴榜文寻医。”
金蝉也激动起来,竟不由自主的抓住林时安的手:“你的意思是,楚家虽和吕家政见不一,但处事还算公正。那他们定不敢加害赵恭。是也不是?”
林时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愣愣地瞧着自己的双手:“你……”
你是不是也担心我?
他想更凑近些,心中却有丝丝痛楚。
什么时候,想亲近金蝉,还得找一堆借口。
是不是他一直不提走的事,金蝉就会一直远着他。
“你担心我吗?”顿了许久,他终还是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他想,今日若不问,他会一辈子不甘吧。
“嗯。我担心你,担心赵恭,我希望你们能顺顺利利的回京。”金蝉不敢想若林时安出了事,林母该怎么办,自己又该怎么办?
林时安说要走时,她就后悔了。
此次一别,或无再见之日。
林时安会如他期盼的一般,在京中步步高升,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而自己的生活将再次回归平静。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此刻还为了那些无聊的事和林时安怄气呢?
“我担心你,很奇怪吗?”
“不奇怪。”林时安没想到自己能得到肯定的答案,笑得越发灿烂,见金蝉忽又瞪了眼,立马收敛了心神,正色道,“药是不是送去西黎,找人一探就知。……”
金蝉听得认真,林时安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难免含了几分春意。
“只是,我等不了那么久。”
“金蝉,我想亲自去会会这个楚县令,探探他的底。”
“不行。”金蝉立马回绝道,“万一我猜错了,害了赵恭怎么办。”
林时安轻声安抚道:“放心,我自己去,不带赵恭。”
“我走后,你警醒一些,千万别出去打听我的消息。”
“若后日天亮前我还未回来,就说明楚家不可信,你以后就离那楚云枝远一些。”
“到时候……”林时安顿了顿,伸手拉住金蝉,双手传来的温度令他心中一暖,“到时候,你替我送一封信去俞州忠庆府淮西池溪渡,找一个叫林深的人。”
“池溪渡?”金蝉瞪大了眼,“你说的林深……?”
林深此人,金蝉是见过的,他有几分本事,林时安被贬潼关后,就是他一直陪着林时安,此人可信。
可他为何会在池溪渡呢?
林时安没给她时间细细思量,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小小的,水滴状的玉佩,晶莹剔透,递给金蝉。
“这个你拿着。”
金蝉接过,感受着上面的温度,心里越发难受。
这块玉佩她见过的,上辈子林时安想送给她,做二人之间的信物,金蝉觉得有事派人传个口信就好,哪里需要什么信物,就没要。
林时安还笑话她不解风情。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块玉又到了她手中。
“我不要。”
林时安也想起往事,笑道:“不是给你的,是给林深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是绝对可信的。”
“你把玉给他留下地址,他自会回来寻你,你把赵恭交给他,事就了了。”
“他有办法把赵恭送走吗?”金蝉越发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现在就去寻他。”
林时安苦笑道:“我不知道。”
若他没能回来,总不能一直把赵恭丢在金蝉这,替她惹祸。
人被林深带走,对赵恭,对金蝉他都有个交代。
赵恭若逃不出去,那就是他的命。
“金蝉,对不起,没能护着你,却总是给你惹祸。你会怪我吗?”
金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林时安这是在交代遗言。
“我从未怪过你。”
包括那封休书。
她有过不甘,但再次遇到林时安,她也不在意了。
林时安有太多的不得已,带着自己就是累赘。
“这玉佩我不要,你自己留着,想给谁你自己给。你若回不来,我就去衙门把楚县令绑了。”
林时安听着金蝉赌气的话,不由笑了:“你怎么总是这么傻。让你走,怎么就是不愿走。”
说着,他又笑道:“他一个小小县令哪里有能耐留住我,刚说的话,就是吓吓你。你可别真傻到和他同归于尽。”
“……”金蝉气道,“我是那么好吓唬的吗?”
“嗯。”林时安轻轻点头,他想搂住金蝉,细心安慰,又担心金蝉恼了,只能双手紧紧抓住金蝉的肩膀,小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在家待着,看好赵恭,别让那小崽子惹事。我后日必定回来。”
这样的对话,将二人瞬间拉回往日。
金蝉咬着牙道:“你别再骗我。”
“不会。”林时安回答得认真,却从未怀疑过金蝉为何会提起“再”字。
月光如水,照得金蝉越发的冷。
“他是在找我吗?”
金蝉摇摇头,池溪渡并不仅仅属于她。
赵恭直到林时安走后才敢出来。
他哭过了。
却不敢当着林时安的面哭,他怕林时安会害怕。
“姐姐。”赵恭轻声唤着金蝉,“若林时安没回来,你也别管我。我可以自己逃出去。”
金蝉这才发现,赵恭一直站在自己身后。
“别说这种丧气话,他会回来的。快回去,别冻着。”
“等等。”赵恭解开衣襟,从脖颈处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子,那布袋子绣的精细,他一直带在身上,“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拿着。”
“要是林时安不回来。你就带着它,想办法去京城。找工部主薄魏家,把这个交给他。”
“他家是我二舅姻亲,他见过这东西。等我二舅回来,你就告诉他,我什么也不要,只要帮我弄死楚家就行。”
金蝉闻言,越发忍不住,她将赵恭搂在怀中,挤出一抹笑:“你怎么这么傻,若林时安回不来,我哪里还出得去这平安县呢。”
楚云枝是见过林时安的,这整个小阳村的人都知道林时安是她表哥。
赵恭却笃定道:“姐姐别怕。我信林时安,他就算死,也不会给楚家留下任何把柄。”
金蝉闻言,竟觉得鼻尖酸酸涩涩的:“既然如此,我们还说死不死的做什么。我信他,也信楚县令,他不是为了点蝇头小利,会不顾大局的人。”
“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吗?我提前给你弄些风干的肉让你带着好不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直撑到天明也没敢合眼。